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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路上来回走了十几遍。
她不怕了,渐渐自若:“你可以松开啦!”
陈樾松了手,让她自己骑,却仍跟在她身后:“你别太快。”
孟昀自觉掌握了平衡,回头冲他笑:“我已经会骑了。加一点点速度,行不行?”
她一笑,陈樾就无法拒绝她,说:“就一点点。”
“一点。”孟昀换了档位,加油门。可力度没控制对,加重了,摩托骤然冲出。孟昀始料未及,瞬间忘了刹车是哪只手哪只脚,呆呆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可陈樾反应极快地冲上去,在摩托车加速成功之前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紧握住她的右手和车把手,用力一捏。
摩托急刹车,孟昀往前一扑,撞进他怀里,砰地一下撞得她肩膀生疼,又在下一秒被反作用力带着弹了回去,和他拉开距离。
孟昀惊魂未定,人仍骑跨在摩托上。摩托控制在陈樾手下,已乖顺立在原地,像被降服的兽。
她平复着心跳,低声:“我没控制好力道。”
陈樾压抑着不太稳的呼吸,说:“没事。你先下来。”
孟昀刚要下车,手上一扯,陈樾的手还紧握着她的手背和车把手。
“……”孟昀眼神示意。
陈樾一愣,立即松开她的手,摩托车一歪,坐在车上的孟昀吓一跳;陈樾又赶紧稳住仪表盘,摩托站稳了,孟昀也重归平衡。陈樾别过脸去看稻田。
孟昀下了车,支好支架。她热得厉害,抹了抹汗湿的脖子,又搓了搓晒红的脸颊。
陈樾也擦了下额上的汗,说:“今天也学了这么久了,下次再学吧。”
孟昀难得很听话,说:“好啊。”
正说着,一辆小轿车行驶过来。陈樾本能地伸手拉了她一下,说:“有车,靠边。”
孟昀被他手轻轻带着,乖乖走到他身侧去了。
那轿车却减了速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落下来,里头坐着几个年轻男人。驾驶位上的男子戴着墨镜,梳着背头,搞得油光水滑的,笑:“也是巧么,在这点儿碰到了?”
陈樾淡笑一下:“来摘菌子?”
“是呢么。”对方笑出一口白牙。
陈樾说:“还没到时候,菌儿太小了。别在山上瞎捞。”
“晓得呢。”
后窗玻璃也落下来,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笑眯眯的,说:“好久没在城里见着你了,几脚油门的事,在忙些哪样呢?”
陈樾还没回答,驾驶座上的男的早就不停瞟孟昀了,笑得不干不净:“忙着耍妹妹呢么。”
“莫要乱讲。”陈樾讲了句方言,说,“学校呢志愿者。”
对方还不识趣:“志愿者来奉献爱心给小孩么,也奉献一下给——”
陈樾打断:“喊你莫乱讲了!”
驾驶员和车后座的见了陈越脸色,讪讪地闭了嘴。
可副驾驶的没见着,还得意忘形地掺和进来:“莫要乱讲,说话没素质噶。你要问,就好生生呢问,”笑眯眯地伸头过来,“小妹妹长得很是漂亮呢,有没有男朋友呀?”
如果不是陈樾在这儿,孟昀会回一句:“有你妈。”
她冷冷翻个白眼,转过身去看稻田。
陈樾声音也凉了,警告说:“不晓得好歹了是吧?跑这里丢人现眼,自家媳妇可晓得?”
驾驶员也知不妥了,打圆场:“哎呀樾哥,开个玩笑——”
陈樾:“人跟你熟么开玩笑?”
本就只是街上碰到了打个招呼的浅薄关系,几人落了个没趣,开车走了。
孟昀走到摩托车边准备上车,脸色很差,一身火气。
陈樾说:“抱歉。”
“他们谁啊?”孟昀没好气地质问,“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渣啊?”
陈樾默然片刻,说:“小学同学。”
孟昀咬着牙忍了忍,可她哪里是忍得住的性格,越想越气,狠狠骂了句:“垃圾。臭傻X。”
陈樾没做声,任她发泄。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再讲。
第11章
月色如霜,斜过山岭,洒在四方院内。石榴树的影子映在雪白照壁之上,如一幅水墨。照壁西南角的矮房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门窗泛起暖黄的光,像纸糊的小灯笼。
夜色寂静。
东角的小楼,堂屋两扇门大开。云朵趴在门槛上,梅花般的小爪子扑楞着夏夜的虫蛾。
屋内一只白炽灯泡,卷上锥形白纸做灯罩,悬在梁上。陈樾的影子拉得细长,立在桌边煮米线。一张长桌,一个电磁炉,几样简单的调味料附加碗筷,便是厨房。
锅里水烧开了,陈樾捞了两把米线扔进去,听见洗手间门推开的声响。孟昀洗完澡出来了,正要进自个儿屋。
陈樾走到门口,影子横跨过天井,罩到孟昀脚边。她仍穿着西瓜红的吊带睡裙,肩膀上披着灰色的大浴巾。
“孟昀。”
“啊?”她回头。
逆着光,看不见他的神色。
“过来吃米线。”
孟昀心情并不好,说:“我不想吃。”
“已经煮了。”
“我困了。”
“吃了再睡吧。”
孟昀皱了眉,她一向烦人管束。
隔着天井,男人的影子压迫在她身上。她站了会儿,趿拉着拖鞋走下青石板,过了天井。
还没迈门槛,云朵一个激灵跳起来,迅速跑进堂屋,一路跑到角落的小楼梯上,窜上台阶;猫到半空中了,隔着楼梯栏杆观察孟昀。
孟昀不客气地说:“你家这小情人不喜欢我。”
“不用在意。”陈樾拿筷子搅着锅中的米线,说,“反正你也不喜欢她。”
孟昀:“……”
她拨了拨耳边的湿发,说:“有那么明显吗?”
陈樾说:“跟她不喜欢你一样明显。”
“……”她斜眼瞧楼梯上的猫儿,说,“它一点儿都不白白软软的,为什么叫云朵?叫乌云还差不多。”
陈樾说:“她脾气的确不是很好。”
孟昀怀疑他在说自己,撇了一下嘴角,问:“它是公的母的?”
陈樾说:“母的。”
“我说呢,难怪那么喜欢你,不喜欢我。”
陈樾:“这跟公母没关系。”
孟昀:“有关系!”
陈樾不跟她争了。
孟昀满意了,扫一眼堂屋,她是很喜欢他屋子的,比她那边有生活气息。
三十来平米的空间,不大不小,布置得简单整洁;收拾得井井有条。
靠窗一方书桌,堆着电脑,计算机,稿纸,笔筒;
书桌上摆满了展开的资料图,有风车实验数据,也有清林镇的规划图和扶贫项目表,还有基金会的学生情况调查表;沿墙一排书架,书籍分门别类摞得整整齐齐,专业书,资料参考,报纸,政策文件,文学历史,天文地理……
孟昀又感叹了一句,说:“你大学的时候就很爱学习,我还记得你总是拿奖学金。”
但她不记得他拿奖学金后请她吃过饭;她自然不记得,因为他是打着请何嘉树、请整个寝室的名义。
米线煮好了,陈樾拿筷子捞起放进汤碗,加了简单的调料,回头看她。
孟昀抱着手站在白炽灯下,灯光打在她睫毛上,在漆黑的眼睛里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没地方坐,以往都是舀了饭菜去自己那屋吃的。
陈樾从墙边拖来两个凳子跟两个小板凳,说:“将就一下。”
他将面碗和筷子放在凳子上,孟昀坐上小板凳,跟蹲在地上差不多。
孟昀夹起一筷子米线,吹了吹,说:“不过你待在这地方,不会觉得无聊吗?”
陈樾抬起头,说:“没有。挺忙的。”
孟昀说:“我快无聊死了。”
她原本想来边远地区,转移下注意力,不想空白的时间更长,更叫她焦灼。
陈樾说:“你想看书的话,这儿的书你随便拿。”
孟昀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看书。”
陈樾没说话。
孟昀又说:“连游戏都玩不成,信号太不稳了。”
陈樾说:“明天给你那边装个路由器。”
“真的?”
“嗯。”
“谢谢!”她心情立马就好了,埋头吃米线。
孟昀吃到半路觉得热,把肩上的浴巾摘下来抱在胸前。睡裙是吊带的,露出纤白的肩膀和锁骨。湿润的头发垂在肩上,发稍凝着细小水珠,在睡裙上晕染出点点斑驳的红。
陈樾问:“吹风机坏了?”
“不是。反正现在不睡,就让它自然干,对头发好的。”
“好吧。”陈樾静默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很快将米线吃完,起了身。
他的影子一下拉得很长,铺上地面,折上墙,又反折上天花板,仿佛整个人一下充斥了整个房间。
孟昀感受到莫名的力量,抬头望了一下。
他站在“灶台”前,侧身清理着桌子。房梁上吊扇缓缓转动,灯光有一阵没一阵地在他头上切割,他的侧脸忽明忽暗,眉骨微隆,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下颌的弧线有棱有角。
风扇鼓着风,吹着T恤粘在他后背上,勾勒出流畅的弧度。
还看着,陈樾忽转了眼眸,对上她的眼神。
彼此的眼睛在夜里都有些深静。
孟昀心里莫名一颤,迅速说:“我吃完了。”
她拿了碗要起身,陈樾说:“放着吧。早点休息。”
她就坐在原地没动,他过来收走了碗。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忽然醒了一下,起身跨过门槛走入黑夜。她回屋上了阁楼,没开灯。
她盘腿坐在藤椅上,点了根烟,在黑暗中深吸一口,千回万转,再呼出来。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坐在峡谷里,陈樾俯视着她,说:“我就说了,你走不回来的。”
想起她在摩托车后座,一头扎进他后背上。
天井里传来哗哗水声,孟昀悄声溜到窗边。陈樾蹲在台阶上洗碗,小狸猫蹲在他身旁,慢慢地摇了摇尾巴,喵呜喵呜地跟他交流。
他在光线和黑暗的交界处,小手臂上有一道流畅的线条阴影。
但她很快又想到乡村道路上那辆恶心的轿车,继而想起自己戒烟了的,立即摁灭了烟头,爬上床。
她翻来覆去的,心里堵得慌。她头发还没干透,只好再玩会儿手机。白天雅玲发微信问她有没有写新歌,说是公司去年新成立的女团要出专辑。孟昀没搭理她。
手机没什么好玩的,她百无聊赖登录了视频平台,没什么人留言,只有“阳光照在核桃树上”在昨天又给她投硬币了,还留言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她随便翻翻,切换app去刷小视频了,刷着刷着就睡着了。
白天太累,次日闹钟也没把孟昀叫醒。她醒来时脑子不清醒,依稀觉得昨夜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却记不清晰。
上午八点半,她匆忙梳洗了赶去学校。
起初,她摸索出来的“学生教老师”的教学方法很有成效,她教的节拍与和音很快在校园传开。有次课间碰上刀校长,校长还夸她:“听学生们说,孟老师的课上得很好呀。”
可这教学方法持续不到一周就出现瓶颈——学生们没有更多更好的歌来教孟昀了。这种方法只能让学生们参与到课堂里,弊端却是本末倒置。问题的根源在于她是老师,可她没办法给学生更多。
又到周末,孟昀想了一整天,没有结果。
陈樾整个周末都不在,李桐又跑来串门了。孟昀跟她在天井里打了个照面。
李桐从山民那儿买了一兜鹰嘴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