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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摘下口罩,英俊的脸上都是汗水。
他一出门,看着转过身来盯着他看的易山和锦瑟,表情比之前几次还要凝重。
午后微风和煦,窗台边的纱帘拂过锦瑟的手背,干涩的触感令她的心跳发颤,沈放站在暗影之中。
“只能看看今晚能不能醒来了。”
******
屋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傅沥行醒来的时候看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模模糊糊的一团影,脸部轮廓渐渐清晰,像一把板斧,劈开重重迷雾,清晰得令人心碎。
傅沥行睁着眼睛看她,一动不动。
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可都是梦。
醒来的时候不见她,梦里也就装糊涂,所以看到梦里的人时,他就不动了,这样安静的看几眼也好。
他不动,那人便俯身过来,身上玫瑰色的红裙十分鲜活,勾人的眼睛看着他,她说:“傅沥行。”
在这里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没人敢。
但除了她。
傅沥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会儿已经病入膏肓,分了太多的精力去对抗病魔,情绪便控制不住,眉眼惊动的看着她,哑着嗓音问她:“怎么来了?”
白苏见他醒来,拿着汗巾给他擦汗,动作细致又温柔,生怕弄疼了他,可她说的话就像一把刀直接切开傅沥行的心。
她说::“来给你送请帖的。”
她擦汗的时候,手指在他的眼前移动,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很显眼,很刺眼。
傅沥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明知故问,声线冷沉:“什么请帖?”
白苏被他扣着手也不挣脱,只是笑吟吟的问他:“我要嫁人了,你不高兴吗?”
要嫁人了…
窗外不远处隐约能听见孩子嬉闹的声音,屋里却安静的诡异。
傅沥行久病浑浊的双眼暗淡无光,他盯着她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不高兴,他怎么会高兴呢?
白苏趁他沉默之际只是稍稍一用力就将手抽了回来。
她递了一张东西给傅沥行,没有抬头看他,“谢谢你当时给了我两个亿,这笔钱我还你。”
傅沥行没接,而是盯着她的眼睛,因为脸色苍白,傅沥行的眼眶反衬得有些发红,漆沉得眸子暗得惊人。
他忽然扯开唇角冷笑,透着几分残忍。
“谁给你的钱?他?”
他,指的是白苏未来的丈夫。
白苏点了点头,她将那张支票塞进傅沥行的手心中。
傅沥行攥着那张纸,手指关节泛白紧绷,却在下一秒,他直接将支票撕碎,碎片像雪花一样撒了一地。
白苏下意识别退一步,傅沥行掀开被子下床,跨了一步,再次扣住她的手腕。
“砰”的一声,白苏被他按在墙上。
后背的僵麻疼痛令她疼得皱起眉头,他盯着她的脸,呼吸沉浮,额角的青筋绷紧的弧度像一把一把利刃,偏偏她还将手往上抬,故意将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展示给他看。
“傅沥行,你会祝福我的吧?”
…
易山是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冲进房间里的。
他冲进去的时候傅沥行靠在床头上,因为脸色过度苍白那双眼睛显得十分深邃,眼眶泛着一丝丝的血红。
地上是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此时已经变成了碎片。
傅沥行看了他一眼,微仰着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又做梦了。
易山站在原地,只觉得胸腔微热,一股酸胀的情绪涌上心头。
“傅先生…”
傅沥行嗯了一声,声线微弱,“过去几天了?”
易山收敛了情绪,缓冲了一会儿,说:“您昏迷三天了。”
三天。
傅沥行转头看着窗户,他吐血的那天是阳光充沛,这会儿天色暗下来,也下了雨,雨势不大不小,敲打玻璃的声音也并不嘈杂。
他回过头来,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几声。
“这几天,一切都好吗?”
他坐在光影之下,浑身上下透着病气,说话的时候中气不足,声音很低很轻。
易山有些难过的低下头,蹲下,一边收拾碎片,一边说:“白先生过世了,就在昨天。”
咳嗽声戛然而止,傅沥行胸腔微微有些起伏,下一秒却突然咳出一团暗红的血…
******
到深夜,雨势才渐渐增大。
锦瑟倒了一杯温开水准备上楼,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很响,像要惊醒所有人。
锦瑟皱了皱眉,放下水杯去开门。
瓢泼大的雨被风刮了进来,她下意识闪避一下,回头去看门口那个被雨淋透的人。
目光一颤。
“…白苏”
第238章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从远处照过来的灯光在雨中晕开,白苏就站在一片明盈盈的模糊中,浑身湿透。
素颜,黑色的连衣裙黏在身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狼狈和风尘仆仆。
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见有人开门,她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仿佛从最黑暗的深渊爬上来,上下唇颤抖地发出声:“…锦瑟,他呢?”
——声音嘶哑难辨。
但其实算得上冷静,因为她望向锦瑟的时候,眼神是平静的。
锦瑟惊愕了一下,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白苏。
她连忙过去牵着白苏的手,将她从门外拉进来,惊讶道:“你是怎么来的?”
往外看,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雨幕,连一辆车都没有。
从中国到西雅图。
她到底是怎么来的!
而且这九月天,一双手凉的毫无温度。
雨水不断从额前湿透的头发往下淌,流到睫毛上,白苏哆嗦的反握着她的手,根本就没注意她的问题,反复问她:“他呢?”
锦瑟咬唇不语。
傍晚的时候傅沥行吐了一口污血,昏昏沉沉的,又发了烧,已经三四个小时过去了,烧还没退。
房间里是沈放在照顾着。
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俯身替傅沥行掖了掖被角。
轻轻叹了一声气。
三十多岁的男人,容颜未改,可被一身的病气给拖垮了。
傅沥行嘴里发出声音,几个字,沈放听不清楚,又凑近了一点,“傅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半昏迷状态的人缓缓将眼皮掀开一些,头顶上的灯光太亮,晃得他皱了一下眉头,咳嗽声从齿缝溢出。
沈放立马伸手触碰开关,将灯光调暗了一些。
傅沥行将手搁在沈放手背上,低低咳了几声,他的声音实在太低,沈放必须弯着腰才能听见:“去叫锦瑟易山上来。”
沈放应了一声好,转身去开门。
开门出去,楼梯口那边有人跑了上来,沈放看到是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
女人的长发披肩,看不清长相,贴着身子的黑色的长裙勾勒出来的身材凹凸有致,待她转过身来的时候,饶是沈放也不由看呆了去。
那女人的目光一下就锁定在他身上,因为沈放穿着白大褂,身份一目了然。
沈放皱眉。
她冲过来,目光在汇聚到他白大褂上的一团污血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滴了血,红成一片。
沈放不知道她是谁,但在敏感时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傅沥行休息,便出手拦了一下。
“你不能进去…”
白苏就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沈放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堵在傅沥行的房门外。
白苏哭意哽在喉咙口,好容易挤出几个字出来:“让开…我要见他!”
沈放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过去,紧随而来的锦瑟和易山爬上楼站在楼梯口,神色难辨。
也就是这个一个瞬间,白苏将他推开。
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刚才门外的吵闹声,傅沥行听得不真切,只是听见一道久别的声音,想来是烧糊涂,听错了。
他倚靠在床头正低头咳嗽着,手心的那团帕子被血染红了一片。听见响动,慢悠悠的抬眼看过去,手帕还捂在唇边,脸色与帕子上的血形成强烈的反差。
傅沥行本就生得白净,这些年卧病在床,更少在阳光下行走,被病气更衬得苍白。
在看见白苏的那一刹那,灯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微微一顿,手背挑起的青筋浮动的痕迹清晰。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锦瑟易山和沈放都不敢开口说话。
白苏站在门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傅沥行细瘦的手指微微收拢,将那团帕子捏进手心里。
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微微压制着呼吸,声音缓慢而轻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他并没有问她是如何来的,她的护照证件都在他手上,他一天不松口,北安城就没人敢给她办理证件,如今有本事将人送来的,只会是傅家的人。
门外的沈放和锦瑟易山不知道何时走了,门也关上了,白苏就站在门边的位置,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盯着傅沥行看。
只是那双眼睛,真的像是染了血一样的,红得不像话。
眼圈上有水汽氤氲,却一滴泪也不流。
光线昏暗,也看不见她掐进手心里的手指甲都染了血。
她越是安静,傅沥行昔日在她面前的冷漠就再也没她办法。
胸腔有无数的情绪在翻涌,他压制着呼吸,仍然耐着心的问她:“我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白苏细白的牙齿将下唇都咬破了,一道道血口子,弥漫在口腔里的腥味刺激着味蕾,她只觉得苦不堪言,“傅沥行,我想你了行不行?”
她总是这样,什么话都往外说,笑着说的时候有三分诚恳,冷静说的时候有七分戏谑。
傅沥行低低咳了几声,捂着手帕说:“回去吧,我让易山送你。”
白苏的心疼得厉害,别过脸去看窗外,窗台都被雨水打湿了,黑漆漆的一片,玻璃上的水珠倒映的全是她那张苍白绝望的脸。
她回过头来,瞪着他,眼神里的怒意清晰,腾腾的往外冒,“我不走,我既然来了就不走,傅沥行,你别想赶我走!”
傅沥行的眼睛愈发显得红,病容难掩,都坚持了这些年,眼看时日不多,又何必再将她牵扯进来。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需要你。”
他还在装,父亲弥留之际说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一字一句变成一把把钝刀,在她的心里绞动着,血肉模糊了,她疼得喘不过气。
白苏的眼泪一下控制不住,手指哆嗦的从眼睑下划过,一个傅字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冲了过去。
她趴在他肩上,一句话说不出来,咬他的肩膀。
渐渐泣不成声,傅沥行只断断续续听见她说她什么都知道了,代她父亲向他道歉,她说,傅沥行你这个大骗子,我死都不要离开。
他的手僵了很久,狠心的听着她哭,直到她哭到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没了办法,心又疼又酸,才伸手拢住她的身子。
怀里的身子又僵又冷,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拢着她,压制的呼吸声再也平静不了,轻贴着她的耳廓,“既然都知道了,还来做什么。”
他是个将死之人,没了多少时间,留她也是枉然,徒增悲痛。
白苏揪住他的衣领,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死都不放手,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低低的在他怀里哭泣:“别再丢下我了,傅沥行,别丢下我了好不好?”
第239章 傅沥行去哪里了?
傅沥行去哪里了?
窗外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