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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南城明明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朋友,能去哪里呢?
周知意踢着小石子往家走。
回到家,借着帮奶奶浇花的由头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始终没听到后院有任何声响,周知意放下花洒,推开小门走进后院。
她故意把步子踩得极重,发出些声响,又走到次卧窗前敲了敲窗户,确定了房间没人后,才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廊架边。
草坪边摆了几盆花,是徐碧君从小花坛里挪过来的,五颜六色的绕半圈草坪,很好看。
周知意伸出食指戳了戳秋千吊绳,抬头四下看了眼,慢慢挪到秋千边,坐上去。
她翘着脚,轻轻荡了荡,晚风轻轻地在耳边吹着,将宽松的短袖后背鼓起,带来微微清凉。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很小的时候,南城人民公园就在老城区,距离尚武巷不远,每到周末,周知意就会闹着让周向宸带她去公园玩。
春天放风筝,夏天去玩水,静下来的时候,她最爱坐旋转木马和秋千。
可惜后来人民公园拆了,木马和秋千都没了,再后来父母离婚了,齐青和周向宸离开了南城,再后来……再后来,周向宸彻底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毫无预兆,猝不及防,甚至没有给她道别的机会。
秋千越荡越高,几乎要飞出去,耳边是清晰的风声,越来越响,周知意的眼眶渐渐有些发烫。
她知道自己现在荡得非常高,这个高度应该是有些危险,可她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并不害怕会飞出去。
直到视野里渐渐出现一道清俊的身影,由远及近,慢慢向她走来。
周知意瞥见他眼底的一抹玩味,心里忽然一紧,尴尬和窘迫随即而来。
她急刹车,猛然放低高度,恨不得直接从秋千上蹦下来,好维持自己“成熟高冷”、对这种幼稚玩意儿不屑一顾的形象。
可前一刻放飞自我荡得太猛,秋千没办法立刻停下来。
周知意慢慢松开一只手,打算在下一秒靠近地面时直接起跳。
“一、二……”
她在心里默数着节拍。
秋千快速荡下来,离地面越来越近。
“三。”
在她松开手蓄力起跳的瞬间,陈宴蓦得俯下。身来,一手拽住吊绳,一手扶住了她的肩。
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冷调的淡香,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烟草味道。
他眼睑微垂,眸色深而冷。身后橘色灯光漫过他的发梢落进眼底,渡上一层浅浅的柔光。
似乎连他的眼眸都被染上一丝温柔。
假象的温柔,淡淡的蛊惑。
周知意眨了眨眼睛,感觉心里有只小兔子跑了出来。
扑通扑通,敲砸着心室的大门。
陈宴的气息浅浅,唇角淡抿着,眼底勾着抹促狭笑意。
秋千彻底停稳,周知意的脚底触到了地面。
她想跳下来,却贪恋他这一分钟意外的亲昵,双腿不听指挥。
陈宴清越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荡得这么高,还说自己不是小朋友?”
周知意垂眼,耳根终于烧了起来,别过脑袋,第一次没有和他争辩。
“玩归玩,要注意安全。”陈宴松开吊绳,懒散起身。
周知意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出去了?”
陈宴颔首。
“去哪了?”她是真的好奇。
越是看不清他,她越是被吸引着,想靠近,想了解,想把他看透。
“去见了个朋友。”陈宴淡声答。
周知意口不过心,下意识就问:“男的女的?”
说完,心虚上涌,她补了一句:“你在南城还有朋友呢。”
“小朋友,”陈宴打量着她,眉眼淡淡:“你好奇的事情好像还挺多?”
周知意揣着自己的小心思,难免做贼心虚,他的眸光一深,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
“我才不关心你的私事。”她吸了吸鼻子,辩白道:“我就是刚刚回来走你这边正门,没敲开门,所以就问问你。”
陈宴朝正门的方向瞥了眼,搬来有几天了,他也从来没走过这个门。
他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走这边?躲人?”
“不是。”周知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长了张惹是生非的脸,才会总让他对自己有诸如此类的误会,“就是……走你这边比较近。”
而且能在到家的第一时间看到你。
而不用再挖空心思寻找过来的理由。
陈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垂眼看她:“你今天出去了?”
周知意“嗯”了声。
“去兼职了?”他好似漫不经心地又问。
“没有。”周知意挠挠鼻尖,撒了个谎:“和胖丁出去玩了。”
陈宴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周知意想了想,又说:“对了,我在烧烤摊打工,和胖丁他们去摆摊,还有和蔚思她爸起冲突的事情,你都不要告诉奶奶。”
不算不知道,这么一提起来,她被他捏在手心的小辫子不知不觉中又多了好几条。
陈宴稍稍扬眉,还没开口,周知意又仰起头,反手在脖颈边一划,表情很凶:“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
陈宴缓缓摇头,气笑了:“周知意,你这是第几次威胁我了?”
周知意一脸肆无忌惮地轻哼了声,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失落。
总觉得她在他眼里,更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了。
……
周知意戴着耳机,坐在台灯下翻着素描本。
磅礴的大雨,断线的水珠,执伞的男人……
陈宴去见的朋友,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他喜欢的人吗?
他喜欢的女人,会是什么模样?
平日里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会是温柔的吗?
周知意乱七八糟地幻想着,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画下一角写上了陈宴的名字。
她慌忙拿橡皮擦干净。
指腹摸过纸张上那两个淡淡的凹痕,她心里泛起淡淡的甜,又掺杂着浅浅的酸。
想见一个人,又紧张见到他。
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总是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希望在他眼里与众不同,又怕自己根本不在他眼里。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他。
人生第一次去喜欢一个人。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不愿正视的喜欢。
周知意摘下耳机,把MP3侧立在台灯下,用美工刀一笔一划地在侧面边缘处浅浅刻上两个字——
耳、东。
陈。
******
周一晚自习放学回家,周知意意外在房间窗台边看到一把钥匙。
她捏着钥匙左看右看,仔细研究了半天。
这是哪里的钥匙?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看这个大小不像是抽屉上的钥匙,倒像是门上的,好像还是把新的?
某个念头忽而在心底一闪而过,周知意眸底一亮,眼角愉快地弯了起来。
她揣上钥匙,跑到后院。
抬手敲了敲窗户,没人回应,她站在窗外叫了声他的名字,“陈宴。”
“有事儿?”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知意一回头,看到站在院子门口的陈宴。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又像完美隐在黑夜里的黑无常了,头上还戴着和她同款的那顶棒球帽。
周知意的视线在他头顶多停留了两眼,唇角又向上翘了翘,她快速调整好表情,把手心里的钥匙举起来。
“这个是你放在我窗台上的?”
陈宴不置可否地瞥了眼,在她忍不住想要追问的时候才朝正门方向扫了眼,“大门钥匙。”
果然是他。
他竟然把她昨晚随口一提的一句话记进了心里,还给配了她钥匙。
“哦。”周知意低下头,弯着眼睛笑了笑,又云淡风轻地抬起头,朝大门方向走:“我去试试好不好用。”
陈宴没说话,立在原地看着她。
周知意从里面打开大门,出去,把门锁上,拿起钥匙准备往锁眼里插。
刚抬起手,她突然顿住,目光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住——门外墙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白色的门铃。
这个?也是新装的吗?
是怕听不到她的敲门声才装的吗?
周知意慢慢眨了眨眼睛,心里那个不安分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在冒头——
是为了她而装的吗?
为了她。
只是为了她。
虽然知道这个行为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在那一刻,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独一无二这个词。
好像陈宴为她配了一把钥匙,装了一个门铃,他们之间就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契约。
明明知道这个想法非常蠢。
可周知意还是抬手捂住了脸。
笑意悄悄从指缝里流泻出来。
陈宴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地站了好一会,始终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正当他微微蹙眉,想要出去查看一眼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陈宴打开门,看到周知意明艳生动的笑脸。
她仰头看着他,眼尾微翘,泪痣浅浅,眼底好似落着一整个银河。
“陈工,晚上好呀!”
第22章 22
那样粲然的笑脸; 是夜色难掩的明丽。
陈宴开门的手微微一顿,神情有片刻的凝滞。
女孩子真是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生气和开心都来的莫名其妙。
女孩子也是单纯可爱的生物; 失落和高兴都写在脸上。
陈宴没发觉自己的唇角扯出了轻笑的弧度; “晚上好。”
他微侧身; 让她进来。
周知意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还在仰头对他笑着; 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站在他和大门之间,阻挡了他关门的动作; 陈宴不得不垂眼看她。
她眼角轻勾,眼尾微翘,眼形拉出流畅的上扬的弧度; 右眼下的泪痣被光线染上一层柔光; 衬得那双眼睛明亮又狡黠,像是会说话。
大概是从没见过她如此恣意飞扬的笑容,陈宴心血来潮地打量起她的外貌。
他第一次发现,其实她的骨相极为漂亮; 尤其是鼻子; 是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恰到好处的挺翘。
几分野性,几分明艳; 几分恣意飞扬。
还有一分藏在深处的天真骄纵。
周知意轻轻眨了眨眼睛; 长睫毛像蝶翼轻扇; 把陈宴片刻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抬脚绕到她的身后,将大门锁上,回过头; 看见周知意还站在身后没动。
陈宴自顾自地往院子方向走,她慢慢跟了上来。
他直接走到院门口,把院门敞开,朝她抬了抬下巴,赶人:“晚安。”
周知意“哦”了声,一只脚踏出院门,忽而又回过头来。
“先别晚安!”
陈宴关门的动作稍停。
周知意用手撑着门,“你最近很忙吗?”
“我每次敲门你都不在,你……”她轻咳了声,把话说完:“你怎么天天晚上出去,又去见朋友了?”
陈宴半耷着眼皮看着她,稍稍扬眉。
周知意理直气壮地补充:“作为房东,我有必要了解一下房客的基本情况。”
“嗯。”陈宴缓缓颔首,“作为房客,我也有被尊重隐私的权利。”
“小朋友,”他抬手胡撸。了下她的发顶,姿态随意,并无温柔,“好好学习,少管大人的事。”
“你不就比我大了三四岁吗?”周知意大声反驳了句,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陈宴扶着门框,气笑了。
这小孩,放在古代绝对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