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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程岳愣住,摒了口气,谨慎地抬眼看了一眼他。
——裴总,你都快把曲惜珊三个字写脸上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好在裴知谨也没再多问。
他接过ipad,低头翻看起来。
待看到“推荐信”三个字的时候,他不由地深深蹙起眉头。
“华宝海洋生物医药有限公司?”他疑惑道:“……她的推荐信不是齐院士写的?”
程岳点点头,“曲小姐离开阅航观鲸后,在齐院士的介绍下去了这家医药公司。这家公司以海洋生物的废弃物为原料,生产氨基葡萄糖等药品的半成品。她干了三个月,后来就申请了美国C大,去年年初上了UN的科考船。”
裴知谨默然将ipad递还给程岳。
他看着窗外,踌躇片刻,心中焦虑徒然增多。
“你知道曲惜珊是齐院士的外孙女?”
程岳认真点头道:“齐院士就这一个外孙女。”
裴知谨皱了皱眉,抬手搭在眉骨,斜靠在车窗上,斜睨他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程岳满面疑惑:?
他没告诉他吗?
扪心自问,他真的没告诉他吗?
愣了片刻,程岳艰难吞咽一下,镇定道:“裴总,早上我想说的,但是您不让我说,说不想听到这种关系……”
裴知谨:“…………”
祖孙关系?
好了。
他连锅都甩不出去了。
摊手。
裴知谨将头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眉间阴郁未散。
得罪了齐院士的外孙女,而且还跟裴家有世交之情。
真不知道曲惜珊会怎么跟齐院士说道自己。
…
“裴知谨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
曲惜珊坐在车里,不满意地骂道。
还没等齐水云答话,她又愤恨道:“不对!驴都懒得踢他!”
齐水云原是在席间就发觉两个人气场不和,他离开接电话的那十几分钟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好相问,现下见外孙女这么生气,不由沉声问道:“珊珊,你和知谨……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曲惜珊瘪了口气,在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见过一次,也说不上认识……”
齐水云见她耷拉着脑袋,想着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大多都是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方便再细问。
曲惜珊默了一会儿,三年前的一幕幕涌上脑海。
本以为这辈子跟这种云端的人都不会有交集了,没想到拐了九曲十八弯,居然和外公是世交。
一想到裴知谨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明朝暗讽地抨击她,曲惜珊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三年了。
时代在变迁。
经济在发展。
村头的砖瓦房写上了“拆”。
连脚踏两条船的梁听洲坟头草都三米多高了!
裴知谨居然还觉得自己是个为了学术造诣而“献身”的“伟岸小人”?
见曲惜珊憋红了脸不说话,齐水云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今天为什 么想拿酒泼他?”
“他……”曲惜珊沉了口气,道:“他以为我和您是那种关系……”
她说的深沉,也乏力,语气委软,语调低落。
齐水云是什么人,活了七十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亏没吃过,自然知道曲惜珊说的“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他阖了阖眼,满是沟壑的脸上透着深深的忧思。
裴知谨不知道曲惜珊是自己的外孙女?
这不应该啊。
他皱眉自顾自发问:“难道裴复礼那小子忘了告诉他儿子你是我外孙女?”
曲惜珊耸耸肩,“可能吧。”
祖孙女相视一眼,没再说话。
曲惜珊努努嘴,极其不满地抠了抠指甲,堵着气,半张脸憋得通红。
良久,齐水云缓缓道:“是应该泼。”
曲惜珊噗嗤一笑,这才紧紧挽上齐水云的胳膊,“外公,您这才是统一战线。”
齐水云睁开眼,满是宠爱地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外孙女,眼中彷徨而过,淡淡说道:“……这些年,对不起你妈妈和你了。”
曲惜珊愣住,笑容渐渐收紧,她眼眸一转,随即展开一个更粲然的笑容,说道:“没呀……”
她将脸埋在齐水云的臂弯里,蹭了蹭。
齐水云看着外孙女娇憨的模样,心底言不由衷地喜悦,谁不想含饴弄孙,谁不想尽享天伦之乐?
他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知谨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个好孩子,他为人正直,细腻谨慎……”
曲惜珊默默听着。
外公,您是不是对“好孩子”有什么误解?
…
齐水云和曲惜珊下榻的酒店是裴知谨的助理程岳安排的。
考虑到一老一少的起居方便,程岳特意安排了酒店的套房。
套房配备了二十四小时的保姆,并且有私人电梯直通底下停车场,安静舒适,隐私性极好。
到了酒店,曲惜珊看着这三室一厅的大套房和认真负责的程岳,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拧起了衣角。
如果刚才在席间,那杯红酒她真的泼出去了,还能享受到这种皇帝般的待遇吗?
——不能,这绝对不可能!
算了,人要向“钱”看。
人家是手握世界顶级邮轮公司的裴总,你只是聘来的海洋生态顾问。
讨饭吃还要看人脸色呢,干嘛和钱过不去呢?
左右一想,这狗男人,除了嘴贱,好像也没别的缺点了?
然而刚想到几点好处,另一个声音又浮了出来:
不行不行,曲惜珊,你不能这么肤浅,如果此时因为一套总统套房就这么轻易倒戈的话,那么以后你的战场连硝烟都没点过就长草了。
淡定思忖下,曲惜珊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洗完澡敷了个面膜就躺在床上刷起了微博。
微博上也挂上了“江南”号的热搜。
这次“江南”号的下水,从海盛造船厂起航,到津口母港大概也就一天的时间。
剩下的两天,基本上就是商议下一次的交付仪式和系列会谈。
而且裴知谨在酒店还有两个内 部会议,有关于极地探险的新项目策划案也要提上日程了。
所以根本顾及不到她这个被送上前线的特聘顾问。
曲惜珊不禁欣然。
这傻逼忙起来就好,忙起来就没空来挑刺了。
她烦闷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刷了一会儿微博,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抱了杯热水走到阳台上。
不愧是总统套房。
连海景都是没边没框的。
…
于此同时,曲惜珊所住的酒店套房隔壁,裴知谨正焦头烂额地处理一艘帆船游艇的订单。
这是他前年春天的时候,花重金让设计师打造的一艘私人豪华游艇,他预备年底放假的时候出海半个月放松一下。
然而五亿美金花出去了,德国那边的造船厂却一拖再拖。
下过水了,试航过了,法国BureauVeritas第三方也检验过了,但交付时间就跟他妈闹着玩似的。
裴知谨本来就心情不佳,这下更是恨不得把手机给摔了。
他高大挺拔的身体深陷在沙发里,双手搓揉了一下面额。
疲倦之下,明明心里想着的都是那艘468英尺的帆船游艇,眼前却浮现出曲惜珊那张明媚的脸。
“真是走火入魔了!”
裴知谨将手机往桌上一丢,走到阳台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口中,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半掩着点燃。
他熟稔地将烟夹在指间,深深眺望着远方海景。
烟雾袅袅上升,尼古丁的味道蔓延在阳台上,飘往无边无际的海天之际。
眼圈缓缓吐纳,男人的脸在烟雾之中忽隐忽现。
身处酒店的最高层,看着远处津口母港那艘恢宏气势的“江南”号邮轮,也不过是汪洋之中的一叶孤舟。
裴知谨淡淡一哂,吐了口烟圈,垂眼自言道:“……该怎么哄她呢?”
烟雾散去,他掐灭了烟头。
正准备转身回房,却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一种贯彻心扉的寒意席卷而来。
他倏地回头,只见隔壁阳台投过来的两道犀利目光,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
曲惜珊抱着手臂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了四个字。
你想哄谁?
第9章 她一定是吃醋了。
飘散开的烟霾顺着海风吹入无尽的海天之际,远处的灯塔倏忽闪亮。
夜幕中,近海起伏的微波如同一条银河倾泻而下,如水般清凉的海风轻轻将白日的喧嚣浮华洗涤漂净。
夏夜温暖,曲惜珊只穿了一条藕荷色的裙子。
她靠在围栏上,闻着烟草味混着淡淡的花香,格外沁人心脾。
见裴知谨在隔壁,曲惜珊倒也不惊讶,既然是程岳安排的房间,便心里有数。
她侧目而视,微微一笑道:“裴总晚上好呀。”
裴知谨怔了两秒钟,待双眸反复确认了一下隔壁阳台就是曲惜珊的时候,他第一次破天荒地感觉到了心慌。
他别过头去,舌尖上尼古丁的瘾还未消散,却好像已经埋入了另一种瘾。
远处的海鸥掠水 而过,洋洋洒洒扬起一片涟漪。
裴知谨收回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曲惜珊,口中的涩麻漫延及肺,不由哑声道:“晚上吃饱了吗?”
曲惜珊蹭了蹭脚尖,靠在围栏上的身体微微一侧,不咸不淡地说道:“饱了。”
裴知谨淡淡“嗯”了一声,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愈渐灼热。
他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咔咔”的细小声音。
“我看你在席上好像没怎么动筷子。”
闻言,曲惜珊翘首看来。
男人的高大的身影隐在夜色帷幕之下,他只着一件白色衬衫,解了领带,领口凌乱敞开。
原本的禁欲气息,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
不经意间,她看见一颗星星悬挂在他身后的夜空之中。
只这一颗,闪闪烁烁,遐想万千。
耀眼和碍眼总是共生共存。
曲惜珊垂眸,轻声嗤笑一声,待再抬眼,只甜甜一笑,“当然饱了,看到裴总您的那一刻,我就饱了。”
她说完,径直推门回房,只留下裴知谨茫然立在原地,看着对面大力拉上了阳台的窗帘,举步难移。
夜来风大,上帝把智慧洒满人间,却给你打了把伞。
你就说吧。
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接下来的两日过得很快。
裴知谨基本上都奔波于各系列会谈之间。
除了海事局派来了常驻工作人员,津口母港也成立了专项工作组与世洋之心的工作室对接,确保海事检验工作的完善度和合格率。
如曲惜珊所愿,裴知谨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更没有心思来管她这个芝麻大小的海洋生态顾问了。
拿着不菲的薪酬,反倒落得个清闲。
这种快乐,简直反人类!
裴知谨这两天只问及过一次曲惜珊。
他靠在酒店办公椅背上,将两个袖箍扯下,扔在办公桌上,沉声问道:“为什么她住在我隔壁?”
程岳立在跟前,闻言一愣。
思忖一番之后,道:“裴总,董事长不是说要多照顾他们一下吗?我就给安排了总统套房,但是这家酒店的标准只有两间,所以……”
所以就直接导致于只隔了一堵墙?
间接导致于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