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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真是个老夫子,一板一眼的,有些正式得过头了。姜禾没想到沈逸会这么较真,说帮她补数学,居然不是简单的走走过场。
他写方程时,拳头上的伤痕很显目,有些地方破了皮,正在流血。
姜禾身形一顿,从包里拿了盒创口贴递给他。
“只有这个,处理一下吧?”
他抬头,有些惊讶,“我怀疑你这背包是个百宝箱。”
她尴尬一笑:“因为姜束也经常……所以有备无患,习惯了。”
沈逸打量了眼前人一阵,撕了两个贴在自己手上。姜禾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歪歪扭扭的还不如别贴。
她寻思着这人应该很疲惫,毕竟那几个人不是吃素的,他没躺在医院还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奇迹,所以开口说:“今天我想做语文作业,明天再听你讲吧。”。
沈逸把草稿纸当黑板,板书都写好了,听她这么一说,双眼在灯光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他说:“这是打人打出来的伤,不是被打的。你可想好了,放弃我这么好的资源,再也没谁救得了你的数学了。”
姜禾忙看了眼周围,幸好人不多,应该没听到他说打人的话。不过水银他们如果没有眼瞎的话,应该知道打他们的是谁,之所以只字不提,恐怕这人说了什么话吧!
沈逸,绝对的狠角色!人狠话不多,姜禾敢肯定他的内心和他展露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定是南辕北辙截然相反的。
那晚收获颇多,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魔力,姜禾居然全都听进去了而且还都吸收了。随堂练习了几题二次函数的最值求解,居然破天荒地对了!史无前例,开山劈地般的胜利。
九点钟下课铃声一响,沈逸就没了踪影,姜禾也没多问,赶去学校门口坐公交车回了家。
车上她一直发消息嘱咐姜束,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让他不要再去招惹水银他们。姜束也向她保证自己没那个闲心,跟胖子他们在外面吃烧烤,说会晚点回去。
路灯下姜禾来回观察着,没发现有可疑人物。她一回家就反锁了大门,担惊受怕的感觉,让她有些崩溃。如果有爸爸妈妈在,或许她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
刚坐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就传来敲门声。
姜束有钥匙,没有他也会出声。是谁这么大晚上会来敲门?姜禾往自己房间退去,没打算开门,也不敢问是谁。
这时手机微信响了,是那串省略号,沈逸的微信,他说:“是我,开下门。”
姜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刚一开门,沈逸的后面就探出一颗人头,他热情地打着招呼:“姜禾同学你好,我是周瑜然,八班的,你应该见过我。”
她木讷地挥着手:“你们……这是???”
沈逸穿了套居家服,脚下是双毛拖,一头乌黑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两只瞳孔清澈得像春天里刚解冻的河水,跟个邻家大哥哥似的,完全无公害。说他以一敌五,能挥手把人打骨折?绝对没人信。
他说:“你会套被罩吗?”
☆、暮冬
“啊?进来说吧,冷。”,姜禾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沈逸没进们,也不让周瑜然进门。
周瑜然推了他几下,没推动,他愣了愣接着说:“是这样的,逸哥租的房子刚好在你们隔壁,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折腾了很久都没能把被子给套上,所以来请教一下你,方便的话能过去帮个忙吗?”。
姜禾不解沈逸为什么不让周瑜然进门,最后是他们两人都站在了门外。
他在她家隔壁租房子?沈逸用得着租?高兴挥霍的话买整个城乡结合部的房子都没问题,至于?
隔壁刚好是套私人自建房,别墅级别的造型,而且是全新的,跟姜禾家这个一层平房有着天壤之别。
房主姜禾认识,因为全家久居国外,所以一直没人住。沈逸不在自家老宅而选择了这里,姜禾没问,也不是她该询问的事。
“会的,现在就去吗?”,她说。
沈逸说:“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把被子直接抱到你家,你套好我再抱回去。”
姜禾摇了摇头:“没关系,去你家吧!”
短短几天,她信这个新同桌,说不出原因。
两家只隔了一条巷子,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周瑜然刚到门口就接了个电话,完了后对沈逸说:“皇太后急招,我得回去,再晚了会被凌迟处死。该买的买得差不多了,不够的明天再买,那啥,祝你乔迁愉快!”
沈逸扔了支烟给他,自己也含了根:“谢了,钱我转你微信上。”
“得嘞,走了。那个……姜禾同学,麻烦你多关照他一下。”
姜禾还想问该怎么关照,周瑜然四个车轱辘已经在雪地里飚了出去。
沈逸本来想点烟,但看了眼身旁的人,最终决定把它夹在耳朵上。
他左耳有个耳洞,虽然没带任何耳坠,可姜禾一眼就看见了。原来每个人对青春的诠释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刚好左耳也有个耳洞,也是什么都没带。
姜禾迟疑了一下,跟他进了门。四个字形容那套房子——“壕无人性”。
复试建筑,偌大的空间不是用来堆砌房间,而是在美观和排场的构造上下足了功夫,真正的房间只有一个。
一进屋就跟进了温室似的,寒冷瞬间被隔离在那道门之外。暖得恰到好处,在这个数九隆冬的天气里,让人倍感舒适。
复式楼的客厅很大,沙发和应有的家具都是新买的,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但短时间内能买齐那么多东西,一句话形容——有钱能使磨推鬼!
偏生这个能使“磨推鬼”的人,不会套被罩!这就跟他数学好到人神共愤,但俄罗斯方块却只能坚持五分钟一样。再一次应正了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时,必定给你关上一扇窗的真理。
屋里一尘不染,说不出名字的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在不经意间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两家又挨在一起,显得姜禾家是地主家的柴房,而她,正是地主家的丫鬟。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拖鞋很脏,踩哪里都不合适,整个人尴尬到了极点。
沈逸也是下晚自习才知道周瑜然把房子租在了这里,见姜禾有些不知所措,他脸色一沉,发了条微信给周瑜然:“明天把这些东西通通搬走,去二手市场买!”
而后问:“喝水吗?”
姜禾抿嘴笑了笑,很拘束地摇着头:“不用了,谢谢!”
螺旋式的扶梯一直伸到二楼,唯一一间房间在靠北方向,房里除了那张床,其他都是井然有序。
“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我将就一晚。”,沈逸说着,自觉往边上站去。
他应该是真的没法将就,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去找她。
“举手之劳。”,姜禾说着开始动手。
然而摊开被褥和被套,她……被难到了!
“目测两米二的被褥,你买了个只有一米八的被套,怎么塞进去?”,姜禾对身后的人说。
沈逸看了一眼风牛马不相及的床单被罩,皱眉说:“周瑜然买的,你等一下,我重新去买。”
“快十点了,你买不着,而且没洗过的床单被套你确定自己能入睡?”,姜禾问。
沈逸靠在窗边似有若无地笑着,“一定要这么了解我吗?”
姜禾僵住,没回他。
他像是故意的,两双瞳孔注视得人头皮发麻。
沉默无言很久,姜禾说:“我买过一套,因为大了所以只用过一次,洗过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借你应付一下。”
沈逸暗黑的瞳孔依旧没多大变化,甚至连脸部表情都没有过多的起伏。他太善于伪装自己,就像中午化学元素对他那样出言不逊,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当时换做谁可能都会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却可以做到全程事不关己。
“当然不介意。”,沈逸说。
于是姜禾便冒着冷风跑回家去拿四件套,沈逸没多说,跟着她去了她家,静静地在门口侯着。
套被套不是件难事,但对于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人来说,那绝对是项累到满头大汗且还不一定能成功的任务。
五分钟,姜禾只用了五分钟就换好了床单被套。可她对自己的自告奋勇感到无地自容,因为那是套颇具少女心的四件套,清一色的龙猫图案。
不知道沈公子睡在这样的被子下,内心的阴影面积是多少。毕竟少女心这个东西,大部分男生很难理解。
沈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足足有两米大小的龙猫,没发表任何言论。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说话的时候没发现,这下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姜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的内心仿佛正在以秒表的速度跳动着。
姜禾从床上缩下地,低头说了句:“我走了。”
她马不停蹄下了楼,沈逸跟在她后面说:“我送你。”
姜禾始终不敢抬头,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口齿清楚,她说:“就几步路,不用送。还有,今天在食堂谢谢你为姜束着想。”
大门是密码锁,不但进门需要验证,出门也需要验证,姜禾被高科技的门锁拦在了屋里。
沈逸没再靠近她,他问:“多久了,那些人无故找茬持续多久了?”
他很直接,姜禾也没卖关子,她微微侧头,“初二吧大概,没关系的,等长大就好了。”
沈逸抬眸:“怎么算长大?”
姜禾回头,笑起来嘴角两侧的梨涡特别明显,她说:“大学?或者二十岁以后?”
沈逸看人的目光变了,聚焦的瞳孔深邃而透明。
“你……要不要试着去面对?”,他说。
姜禾:“面对什么?”
“面对你内心的恐惧,面对那些对你不礼貌的人。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妥协和礼让都能换来别人的退避三舍。”,沈逸静静地说着,听上去是那样沉着冷静。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者他已经从周瑜然那里听说了些什么。
可是面对别人的无故挑衅,不是她愿意退让,而是她只能退让!那天阿冰对她出言不逊,她觉得自己那时不该落荒而逃,就算当时紧急避险了,事后也应该想办法处理这种事。
可她不是没试过,在受到阿冰骚扰后她跟姜束说想收拾那些人,尝试着用他们的方式解决问题。虽然阿冰重伤不是她弟所为,但姜束第二天确实打了人家。阿冰确实不敢拿沈逸如何,但他绝对敢对付姜束。
这就有了食堂那出闹剧,化学元素是阿冰的表哥,自然会替他出头,如果沈逸没在,今天中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以姜束的性格绝不会示弱,结果可能面临被开除。这样的恶性循环,后期或许还会有更多。
她没有沈逸这样闻名远扬的身份,没有刘晶晶那样保驾护航的父母。所以在这些事情面前,姜禾往往是个弱者。
默不作声别人要主动招惹,还手了人家更加要报复,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至少十八岁的她除了以退制进,尽量不招惹,她暂时想不到别的更有效的办法。
即使这样想,姜禾还是很礼貌地回着沈逸:“行,我试试。”
沈逸扬眉看了她一眼,解锁开门:“走吧,我送你。”
姜禾再三强调:“真的不用。”
他沉默了一下,点头说:“好!”
姜禾舒了口气,抬脚回了家。她一直在想,那晚不该回头,或许早在那晚之前她都不该回头。因为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