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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禾舒了口气,抬脚回了家。她一直在想,那晚不该回头,或许早在那晚之前她都不该回头。因为一回头,总能不分天时地利人和的与某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逸含着根烟站在他的新房子前,目送着这边,像是有意,更像是无意。房里流出的亮光给了他绝佳的灯光效果,他就像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是那样绝代风华,是那样桀骜不驯。
见姜禾回头,他目光没有半点闪躲,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一切浑然天成。姜禾收了眼角的哀伤,怕一不留心将那种负面情绪传染给他,她破天荒地害怕那人的眼里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不希望他有,永远也别有。
沈逸穿得很少,姜禾问:“怎么不进去,不冷?”
沈逸吸了口烟,二指弹了弹烟灰,他说:“在听雪,不冷,挺暖!”
姜禾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门。
整整两个星期都在考试、总复习以及讲卷子中度过,姜禾任务更重一些,连带着补数学。
不得不承认,沈逸是个很好的讲师,讲课方式甚至可以自成一派。讲完二次函数开始讲向量,他只要求姜禾掌握浅层次的,前提是不能出错。
姜禾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在文/革时期的小分队里当过班长,那种对事情的较真和执着叫人怀疑人生。不论多晚,做错了一定要让她马上改正,真的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这人来到他们班,一直饱受争议。直到随堂考试成绩下来后,所有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谁都没有想到一个高中之前长在国外的人,居然能把国内知识学到那等登峰造极的境界。
半个月的时间,慕名而来的追随者前仆后继,他走到哪儿都不缺仰慕的目光。
周六补课不上自习,老杨践行了他的承诺,带全班吃火锅。读书人心照不宣的爱好,只要不上课干什么都行,停电、看电影、聚餐,当属校园最为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老杨刚入座没多久,接了家里的电话,说是有急事就提前走了,临走时嘱咐李飞监督全班,不准喝酒,不准喝酒,不准喝酒!
但这话一直是对牛弹琴,李飞这个班长是全年级最不像班长的班长,完全是错开了一切好学生的优点在挑战极限。
而他之所以当选为班长,是高二时老杨的一句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比如谁物理不好老师偏要让他做物理科代表一样,企图能拨乱反正……
事实证明,奇迹发生的概率等于零。
李飞跑去前台要来五箱啤酒,朱浩楠笑嘻嘻对沈逸说:“说好的不醉不归。”
沈逸随手薅过一瓶,不费吹灰之力就弹开了盖子,他举起一整瓶酒跟朱浩楠碰杯,说:“一定!”
朱浩楠:“爽快!”
一时间,包间里各种欢呼声,喊酒声,大到直接能把屋顶给掀起来。
朱浩楠算是块难啃的骨头,在挑衅不成反被秒杀,最后视频还被公之于众后,谁都觉得恶战再所难免,他一定不会罢休。
当然以沈逸的实力,昔日班霸不是对手,但沈逸却没有正刚,选择了融进这个集体,这让很多人敬佩他的同时,不得不重新审视他这个人的处事风格,连朱浩楠都表示心服口服。
“喝!喝!喝!”
在气氛的烘托下,班上的男生喝完了六件啤酒,后来又加了两件。
沈逸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容不迫的神态,面对纷乱和嘈杂,他置身其中,却又感觉置身事外。但凡有人敬酒他都陪喝,彬彬有礼坐怀不乱的样子。在那种群魔乱舞的人堆里,他显得格外“冰清玉洁”。
“沈逸,我他妈水土不服就服你,真的!太他妈牛了,你……你告诉大伙儿,那么高的楼层,那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跃过去的?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李飞都懵了,简直吓傻了。你真的……真的是条汉子。”,朱浩楠醉得一塌糊涂,拉着沈逸一顿唠嗑。
李飞等人吐的吐,睡的睡,倒了大片。
刘晶晶喝了不少酒,正在打电话给姜束,一直重复:“我喜欢你,姜束,你得来接我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我没醉,我很清醒,我就是喜欢你,姜禾在啊,她没喝酒,就她那酒量哪敢找死……我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人往往会把心事藏得很深,但只要一沾酒,不论真醉也好假醉也罢,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昭告天下,借酒壮胆,一点不假。
这时朱浩楠歪歪倒倒来到姜禾面前,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拍了拍胸口说:“姜禾,我喜欢你,真心的,跟那些混混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真心的!”
姜禾扶着痛哭流涕的刘晶晶,整个人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会回答。
“你喝醉了。”,沈逸双手插兜来到他们面前,口齿十分清楚,听起来没醉。
“不,这跟醉不醉没关系,我真的喜欢姜禾三年了,真的!这事谁也拦不住,真拦不住。”,朱浩楠继续强调。
沈逸抬眸不语,他给朱浩楠倒了杯酒——茅台!
“喝吗?”,他问。
朱浩楠扮猪吃老虎,豪言壮志道:“谁不喝谁孙子!”
只是一杯,前一秒还清醒的人,下一秒重重砸在了地上,正面朝下,砸得挺重。
沈逸做出个与自己无关的手势,慢慢悠悠品完杯中酒,抬头对姜禾说:“一起回去?”
姜禾问他:“你没事吧?”
沈逸笑了笑,不说话。
“我……要送刘晶晶,周瑜然电话多少,我打电话让他来送下你。”,姜禾说。
沈逸低着头,沉声回了句:“嗯,我自己给他打电话,你自己路上小心。”
直到姜禾挽着刘晶晶出店门,沈逸都没动过一下,周围人来人往,同学们相互接送,他却一个人默默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马路上车来车往,姜禾拦了出租车就要送刘晶晶回去,姜束匆忙赶来,隔着几米远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着急。
“给我吧!”,路灯下,姜束老气横秋,眼里充满了坚定。
姜禾笑了笑,把人给了他。她自己的兄弟她清楚,内心深处藏着的人,不轻易展露给别人看,甚至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姜禾再回到饭店,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沈逸还靠在那里,他闭着眼睛说:“你还是回来了。”
浓浓的酒味充斥着整个包间,气氛多少有点难以言表。沈逸今晚其实喝了很多很多,姜禾在想如果她没回来,这人会不会在这里睡一晚。
她伸手去拉他,“走,送你回去。”
沈逸睁开眼,白色眼膜变得赤红,一双眼睛充血严重,再配上他那张脸,即便亚麻色的头发已经被他染成了棕黑色,但这样的眼神总能让人望而生畏。
他又闭眼调整了一下,两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缓了一下才说:“帮我打个车,不用扶我。”
姜禾再三确认他不会摔倒,才带头走在了前面。
出租车上,那人仰头睡得很安静,看不出是个醉酒的人。
今天他们都没穿校服,司机是个女司机,她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们好几眼,笑着说:“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帅,跟个明星似的。”
姜禾张嘴又闭嘴,没做解释。她如果说只是朋友,这阿姨肯定不信,她如果说只是同学,这人说不定要苦口婆心教育他们一番,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年轻就是好,可以有大把时间谈恋爱,尽情地享受甜美时光。每天拉你们这些小年轻,见你们一个个眼里跟装了蜂蜜似的,我就会忍不住感叹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唉……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
姜禾扭头看了眼双目紧闭的人,一抹不应该出现的红晕爬上脸颊,心叹得亏这人听不见,不然得多尴尬。
下车时姜禾要微信付款,沈逸突然递给大妈一张红太阳,并说:“不用找了!”
“哎哟,小伙子真大方,不过还是要找你的,赚钱不容易。”,司机大妈说着开始找他钱。
沈逸已经下了车,他再次说道:“不用找了,您说的话中听,劳动所得。”
姜禾随之下了车,仰头问:“你没醉?”
路灯又坏了,沈逸走路有些不稳,他说:“醉了,真的。”
一般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大胆承认自己醉的人并不多见。
姜禾叹了口气上前挽着他胳膊,“走错了,那是我家。”
沈逸“哦”了一声,改变了方向。
二人走到楼下,门前的感应灯亮了,沈逸大睁着那双漂亮眼睛,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钥匙。”,姜禾向他伸手。
那人伸手在兜里掏了一阵,给了她一堆东西:烟,打火机,手机,钱包……就是没有钥匙。
至此姜禾才相信他醉了,如果没醉,这种举动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姜禾继续问:“密码。”
沈逸看了她一眼,眼神极度不聚焦,迷茫得不知所措,他很认真在想,最后说了串数字:“y等于ax的平方加bx加c,括号,a不等于零,括号完。”
她心想要是把沈少爷这中二的模样录下来,刻成小光盘卖出去,绝对能小赚一笔。太中二了,这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姜禾准备带他找家宾馆应付一下,所以冒昧地翻了他钱包,里面有张一寸正面照,是个女性,扎着两个辫子对镜头笑得甜美无暇。那照片应该有些历史了,一看就是父辈那个年代的
里面除了银行卡和少部分现金,没有别的东西,她问:“你身份证呢?”
沈逸双手抬了起来,做出个过安检时接受搜查的动作,姜禾几次抬手几次放下,酝酿好久,始终下不了手。
姜禾还在想要不要把人拖回她家,那人忽然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她明显感觉到了沈逸那颗跳动的心脏,象征着生命力旺盛的心脏,这会儿正跳得很有节奏。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人防不胜防,酒精的作用让那人的手即便在冬夜里也非常滚烫。手忽然被他握着,姜禾像触电一样,全身麻得动惮不得。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跟坐电梯超重失重一样,有那么几秒钟,心没在自己身体里,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吓得姜禾忙把手甩开,是姜束发来的微信,他说:“孙胖子过生日,今晚我睡他家,你睡前锁好门。”
姜禾回他:“好的,注意安全!”
这才回个消息的功夫,一抬头,某人已经在地上刨起了雪,在没有手套的保护下,沈逸的手像被油汤过一样,通红一片。
姜禾忙止住他:“你要做什么?”
沈逸:“堆雪人。”
口齿清楚,说得一本正经。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寒风呼啸,有人跟她说想堆雪人!这人真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而且是用生命搞笑。
姜禾说:“冷,手冻僵了。”
她欲拉起他,却被他强大的臂力反拽着。他蹲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颇有“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姜禾如果不说点什么,她怀疑那人能蹲到酒醒,她耐着性子点着头:“行,我陪你堆雪人,但这样手会冻伤,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手套。”
沈逸想了想,点头。姜禾飞快跑回家,找了两幅手套回到原地。沈逸果然还蹲在那里,那张脸乖张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她自己带了一副,递给对方一副,但他只是拿着,拿着就拿着,没有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