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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光阴不可轻(出书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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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真勇敢,完全没考虑过发生意外怎么办。后来你偷偷告诉我,其实每一次,你都默默在心里多数两秒,故意输。你还说,以后如果遇见红绿灯也无法抉择的问题,也一定让着我。但是,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程改改?”
  她叫我名字破了音,正视我的姿态,双手撑着栏杆质问:“说过要让给我的啊……说过我想要南,你死也会靠北的。为什么不算数?为什么!”
  程穗晚激动起来,可此时我看着她乖巧惹怜的模子,只会想起重创后发呆的盛杉,当即怒火中烧:“没错,说过,但你真的相信过吗?”
  她眼畔的水止住,看夜风中的我冷笑。
  “初中时,英语课代表给我写的情书,是你扔掉的吧?你说,学业为重,但为什么,偷偷藏起有他签名的练习册?”
  “初二竞选班长,班主任内定人选是我吧?为什么告诉她,我一点儿也不想管理班级杂事,而你很有兴趣?”
  “小学的你总被欺负,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并非你性格软弱,而是你永远不明白,和人交往需要真诚,不是表面一个甜美的微笑,背后一句老师面前的小报告。”
  “还有……算了。”
  言尽于此,程穗晚的泪水已彻底止了,用一种惊悚兼杂困惑的目光盯着我。
  “我本以为,永远不会翻起陈年旧账。因为,从你说服阿姨叔叔收留我那天起,我已经认定,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注定该被人捧在手掌,就算有些小情绪,也很正常。可是,穗晚,我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她抓栏杆的十指更紧,泛着异于常人的白,瞳孔迅速紧缩,像被踩住痛脚的患者猛然跳起反击。
  “我当然不像你!你性格外向嘴又甜,还知道说笑话哄老师同学开心!难道这些就不是手段吗?!在魏光阴面前,假装照顾我的情绪,表现得真跟姐姐似的,令他觉得你多么顾全大局替人照相,而我呢?!相形见拙。”她哽咽片刻,陷入恍惚,“他明明是喜欢我的,在美国……明明对我笑过的。为什么一回来,全变样了,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表演?!你游刃有余的伎俩?!”
  难堪。是我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词语。
  多年感情到头不过一场戏剧,可笑到我连与她争执的欲望都没了,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程穗晚,”她目光凛冽,看得我我太阳穴一颤,“你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是出于对魏光阴的喜欢,还是为了和我较劲?”
  对面小脸更加煞白。
  “她什么来历啊。不过一个没人要的孤女,好心救她烂命,留她寄人篱下,还敢抢我的风头,觊觎我的东西?穗晚,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在脑子里出现过吧?兴许还对苏思雅提过:怎么办,好想把给她的一切要回来。好想叫她从哪个阴沟里来,再回到哪里去……”
  听见苏思雅的名字,程穗晚小腿明显痉挛了几次,应该猜到我也已知真相。面对我的靠近,她惊吓性地往旁边移了些。而我,果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浑身带着如同索命阎罗的气息。
  “但,盛杉是无辜的。你栽在无休止的虚荣和嫉妒里翻不了身,为什么要拉别人陪葬?直接找我就好了,面对面给我一刀就好了,别人应该有大把好时光要享受,下地狱的事,就让我们亲自来,不好吗?”
  我的眼神比夜更夜,程穗晚被吓到,差点从栏杆处跌下。然而我的真心,还是想伸手扶她一把,她却误以为我想伤害她,身子晃得更加厉害,最终侧摔至街道。
  远处,偶然一盏车灯打过,我眼角感受到强烈的光线,鬼使神差地大叫一声:“小心!!”然而,已来不及。
  下秒,金属撞击骨头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响彻我耳畔。再抬眼,五米开外,长长的血痕顺着轮胎摩擦至远。有个蝴蝶精灵样的女孩,面目模糊地躺在血泊中,翻着苍白的眼皮,望我。
  她好像说了什么,我惊慌失措跑过去,发现那几个字是:“我……恨你。”
  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着,程阿姨与程叔叔都在,包括匆匆赶来魏光阴。我们四人分三个对角站着,各怀心思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灯灭,两个护士推着浑身纱布的程穗晚徐徐而出。随后主刀医生现身,摘了口罩:“抱歉,令千金伤势过重,身体多处骨折,颅内血压异常偏低,神经也有受损迹象,这一时半会儿……估计还不能恢复意识。”
  程阿姨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倒,程叔叔出手扶住。“一时半会儿……是多久?”他佯装镇定,问。医生似乎难以作答:“这种昏迷型病人,要清醒,首先是在危险期内,确保各脑部机能正常运作,其他只能靠伤者的意识和运气。”
  语毕,程叔叔都禁不住胳膊一松。
  我在不知不觉间跑掉了鞋,此刻光脚踩着地面,倚着冰凉的墙壁,听着医生的话,语言功能失常到只说得出三个字:“对不起。”
  未想,迟迟没开口的我,一出声便惊动了瘫软在地的程阿姨,她忽然疯狂地朝我扑过来,五指一扫,我的脸侧被她刚磨过不久的指甲刮伤。
  “对不起?!”
  我记得,那指甲,还是情人节时,我带她去美甲店做的,因为盛杉曾说,女人爱美是一生的事业,我说要帮她打扮打扮,给程叔叔焕然一新的感觉……
  她的厉声将回忆打碎:“对不起就能将我的女儿唤醒吗?既然对不起为什么还要和她吵架?!为什么要这样做?!穗晚对你不好,还是我们程家对你不好?!”
  不久前还面带慈爱的中年女人,此时如罂粟炼出的毒,恨不得将我毒死给程穗晚作陪。
  魏光阴见势不对,迅捷地将我往背后一藏,我却将他推开,正面迎上对方暴风骤雨式的袭击,不吭声受着。不一会儿,忽觉落在肩背的拳头力度再度小了,眼前阴影一闪,已然落进气息清淡的怀抱。
  “阿姨,都是我的错。是我和穗晚拌嘴,才导致她发生意外。”抬头,窥见魏光阴不动声色的脸。
  他简短几句话,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眸子有愧疚,却还是坚定用身体保护我,像每个我无法忘却的瞬间。
  见状,程阿姨怔了怔,而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姿态更加疯狂,却不再对着我们,而是面向程叔叔,铮铮一个巴掌甩去,啪的一声,震得耳膜微响。
  “我早说过,从她一来家里那天起,我的心就不安宁!要不是你见钱眼开,非要养她在家,穗晚怎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当众被掌的程叔叔并未发火,当着我们的面,悔不当初蹲下身,捂脸就哭:“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
  接踵而来的信息量,我一时间难以消化,挣开魏光阴的怀抱,向前走了两步,语气迟疑:“阿姨您……说什么?”
  恰好此时,背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我回头,看见姗姗来迟的叶慎寻。
  他在我的询问还没得到回答时,强势走近,逮着我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拉。我受痛,太阳穴周围的神经一阵天崩地裂,一张口,强撑已久的眩晕感再抵不住,脚下晃了晃,眼睛一闭,意识彻底消失。
  ☆☆☆
  叶慎寻刚回国,下飞机便接到解明栋打的电话,说滨城新开的酒店东主送来一打澳洲龙虾:“厨师也是现成的。”邀他去家里吃饭。
  解明栋什么心思,他并非不知道。周解两家自婚礼后就斗得厉害,叶慎寻始终独善其身,即便慎周因此受到些微波动,他表面也保持着中立。这通电话,明面上是长辈请晚辈吃顿饭,实则是他划分敌友的举动。
  叶慎寻原想拒绝,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个圈:“我准时到。”
  春日的气息已经很浓,傍晚入了院子,一阵青绿相间。解冉早早侯在长椅上等,见他出现,裙裾翻飞地扑过去,绕上男子肩膀,似乎两人还和从前一样。
  “是我记得你喜欢海鲜,特意叫家里留的。”
  他一点点掰开她的指:“我来不为吃饭,只想见你一面。”
  解冉一听,双颊绯红,小心翼翼地说:“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叶慎寻眨了眨眼,直奔主题:“我来是想告诫你,别以为借刀杀人这招做得天衣无缝,在滨城,没谁可以动我手里的人。”
  话到最后,他目光如电,一双眼如亟待捕食的鹰,锋利得吓人。
  这头,解冉娇宠病犯,无法无天:“巧得很,迄今为止,也没谁敢从我手里抢人。”
  他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远看像浓情蜜意的恋人调情一般,叫一众年轻的女佣害羞得别过眼嬉笑。
  “你猜,如果盛家那边知道,整件事的幕后推手是你,他们私下会不会放过你?”貌美如花的容颜一扭,“盛杉自己倒霉。”
  叶慎寻松开手,冷眼似雪:“忠告已经带到,听不听随你。如果再有下次,我真的不介意,带你参观地狱。”
  “你!”解冉气急,男子已翩然而去。
  解明栋不知在角落观察有多久,此时现身,略显严厉:“既然他已无意于你,就别再做些有损解家颜面的事情!”
  解冉委屈得不行:“爸,他对我始乱终弃,您怎么反倒偏帮外人?!”
  解明栋抽出胳膊:“胡闹!我要是偏帮外人不管你,以你的行事作风,早就暴尸荒野!以前你再怎么任性都没人管,因为你不但是我解明栋的女儿,更是未来叶家的少夫人。现在他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我劝你收敛些,别狮子头上拔毛。”
  她咬唇:“可他早和叶家人决裂,叶氏一族枝繁叶茂,他未来能不能夺旗尚未可知。现手下统共不过一个慎周,能有多可怕?”
  “要真是这样简单,我今日何苦打这个电话?”解明栋眺望无边夜色,“原本想借着这次两家大动,利用政策连带重创慎周,根本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可我放出去的消息,到了京城,直接没了下文。能够直接吞掉消息泡沫都不出一个,他结交的人,背景该多深?总之,叶慎寻不是省油的灯。”
  从解家出来,叶慎寻便接到沛阳消息,说程改改消失了一天,现在在医院。他带人匆匆赶到,还没开口责怪,她却像终于找到靠山,晕倒在他眼前。
  公寓。医生诊断,程改改只是虚脱,加上手掌有碎片造成的伤口,没及时清理发了炎,引起低烧。
  身后的沛阳急急解释:“之前说下楼去拿同学带的笔记,就每周五都会来的那女孩子。这次我也没多想,结果她似乎阴差阳错地发现了……真相,和那姓苏的打起来了。”
  越到后面,声音越低,生怕这次就不是跳伞自降,可能直接就是降。
  心里有了数,叶慎寻平复情绪,见床上人不安稳地痉挛了好几下,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念着什么。叶慎寻凑近,却没了声息。
  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两人第一次到美国,程改改因为撞破魏光阴和程穗晚的恋情,失魂落魄地昏倒雨中,也发了烧。梦中,她迷迷糊糊地喊着什么,他好奇探身,才听清她叫的是妈妈。
  尽管在清醒的时候,早对母亲没了印象。可潜意识的梦里,她还记得母亲将自己抱进祥和里的情景,然而一岁多孩子的记忆,对母亲面目始终分辨不清。
  那时的她,浑身通红,刘海汗湿在额头,带着哭腔叫:“妈妈!别走!”
  她说:“妈妈别走,我最近没有和小朋友打架了,也没有再去后山偷秦椒……”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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