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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光阴不可轻(出书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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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改。”
  青年从房车里大步踏下,着藏青色长呢外套,发梢染霜,看人的目光不温不火,像极两人在滨中重逢的那个午后。
  何伯领命,带着众人退下,魏光阴徐徐朝她走来,极浅地笑了笑,好似在魏宅灌她毒药的,并不是眼前的他。可当日明知是毒药,她却一片一片往下吞。如头顶的雪一片一片,融化在他的眉,他的眼,不知悔倦。
  程改改觉得眼眶都快被这道身影击伤,闭了闭,再睁,便也跟没事儿人般,秀气地扬了扬唇。
  “啊,太巧了吧,该不会跟着我来的吧哈哈哈哈……”
  逶迤过长的笑声,终结在青年斩钉截铁的一声“是”。
  “是。”
  魏光阴居高临下,略微抬起胳膊,为她遮挡头顶的雪花,眼波融融,“此去,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你、我,刘维……至少该给彼此一个机会,道别。”
  说完,刘大壮才小心翼翼地从房车里走下,远远瞧着程改改,不知该不该靠近。
  魏光阴拿众人做托词,尽量云淡风轻,却不小心触到程改改的逆鳞。她瞧着不远处的青年,想起多年前盛杉衣衫褴褛的模样,和叶慎星人事不省苍白的脸,唇角弧度平了,“抱歉。如果他伤害的是我,兴许我能说服自己继续在他面前当二百五。可他伤害的那些人,为我出生入死的人,想到他们,我真的……无法大度。”
  她从未对他说过拒绝,魏光阴亦是一怔,半晌侧头,面色生风笑起来,“果然,还是我认识的程改改。”只是,我呢?你能原谅我吗?这句话,他始终未敢出口。
  雪花肆意,面上冰凉,“到点托运行李了。”程改改嗓子眼儿堵得厉害,假意看看时间,想逃,突然被人后方抓住手。
  青年分别扣着她的两腕,迫使她放下行李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头拥抱了她。那淡淡酸酸的气息,经时间洗涤后,酿成炎炎夏日里的一捧水,将面上心头的尘埃都拂去,只余下温柔。
  良久,登机后,空姐检查安全带,经过程改改座位边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小姐,你没事吧?有问题可以和我们商量哦。”她乍一抬头,才看见从黑屏电视机里反射出的狼狈影子,水花纵横。
  女孩悲伤到极致,已经哭得连自己都忘了在哭,只剩水和汽刷刷漫过脸颊,却止不下。
  犹记方才,谁在耳边脉脉私语。
  “改改,现在的你,应该能明白我以前的心了。想靠近……却胆怯的心。虽然不期待你明白了,就能理解,但总觉得,至少该让你知晓,那陷在迷谷森林中的,从来不止你一人。”
  “还有我。”
  还有我啊。
  霎时,她泪如泉涌,却只能遥看清瘦男子大步朝里走。
  男子骨架微微颤抖,不知在笑在哭。他指间牢牢攥着一条红色绳索,绳索缠缠绕绕,将一截黑色木头包围其中。这截红线,他曾挥剑斩断,程改改却在他离开后重新捡回,打上结,小心收藏。
  拉萨那段时间,叶慎寻无意发现这个小物件,原本前刻还清明的眼,顿时炯炯,“你始终无法忘记他,对吗?”
  当日的程改改心虚不敢作答,他却反而低了气焰,哑着嗓子讲:“如今的魏光阴,什么都有,不差你。可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你……”
  于是,她原本要往外走的脚步,生生顿住。
  自那天起,程改改已然明白,这段追逐魏光阴的路途,她无法再勇往直前。因为她的心,开了小差,拐过弯。
  面对叶慎寻千回百转的挑逗,她面红耳赤。面对他的温柔,她沉溺其中。面对他的吻,她其实心甘情愿。面对这荒芜人间,他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虽然,叶慎寻跟她去西藏也目的不纯,可他的终极目标,只不过,为了与她相守啊。
  光阴,你无法了解喜欢一个人,他/她却好似永远不会回头来看你一眼的感受。而我,用了十四年时间去品尝的我,做不到如斯狠心。所以我很想,很想回看他一眼。
  这样的我,已经没资格留下迷谷了。即便留下,它也无法继续指引我的心。
  那么余生,只好让它代替我,守护你。
  而今三万英尺高空,回忆踏云乘风。
  犹记结满秦椒的山坡,有位少年曾说:“《山海经》里有种树,叫迷谷,人佩戴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
  只是程改改明白,那个为她佩戴迷谷的男孩。
  这天之后,不会再回来。


第15章 魏光阴结局篇:明日又天涯
  魏氏完全上正轨,魏光阴才敢离开滨城,修养身心。
  程穗晚也跟来了,她泪盈于睫祈求,“光阴,除了你,如今我再无人可依。”到底救过自己,没有仇恨关系,他无法狠下那心。
  如今集团内部形势,自己培养的心腹已足够应付。萧何不久前出狱,被招进魏氏做计算机部门的管理者,也将线上技术处理得很好。至此,他总算不负过往。
  只是,偶尔心空荡荡。
  听说萧何出狱前,见过解冉一面。往日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临到了还声声嚷:“瞧吧,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安然无恙走出去,依旧风光无两。”
  她如此自信,无非有解明栋做靠山。熟知叶慎寻入主叶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威逼利诱,联合解绫与其他解氏集团股东,逼解明栋将董事长之职禅让给了解绫,彻底架空。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盛杉若有所思,“好歹解明栋也是老狐狸了,怎这么容易入瓮?”
  窗边男子习惯性地去摸烟盒,忽然想起谁的叮嘱,又重新将手放下了,低低道:“在背后使力的当然不止我,那边虽没明着……”话到这儿,所有人心知肚明。
  美国。
  “先生,报纸出来了。”
  瞥两眼上边凌乱的中年男人,他眼眸一阖,“知道了。”
  何伯要走,忽想起什么,“对了,有封很早以前从学校寄来的信,没写地址,只有您的姓名。可您的助教是中国人,和您私交颇好,恰好捡到,便将其寄了过来,要拿过来吗?”
  信?
  六年前,魏光阴尚在美国念书,却没什么朋友,更没什么中国朋友,除了程穗晚,理应不会有人留下信的。出于好奇,他接过,被信封上陈旧却熟悉的字迹惊了惊。
  拆开,果然是她。
  这封信的出处,是当日程改改第一次随叶慎寻到美国,遭遇气流,害怕就此香消玉殒,遂写下遗言,后来去学校寻找程穗晚,却撞见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匆忙离开时掉了包,和这封信。
  信中倒没有长篇大论,只有自言自语的三两句。
  第一句是:展信好,我的光阴。
  第二句是:想来你也看不见这封信,毕竟真坠了机,它还能完整?所以,我终于敢说出对你长长久久的不怀好意啦!
  第三句——
  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
  于是,这浓稠得化不开的夜,有人的心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住,不给机会喘息。哪怕呼吸一口,全身便牵扯着痛。
  有些话,为何这么晚才抵达?
  有些人,为何离开却放不下。
  程穗晚进来送汤,入门便见男子神色痛苦,倚着地面。他手中的墨字,不用多加分辨,她也能一眼窥穿,是谁的笔迹。女孩捏盘子的十指骤紧,死死瞧着硕大的晚盖,恨不得剜出个洞来。
  “改改来信了吗?”
  她抑制住不善的眼光和口气,放了汤,要去拿他手里的信,却被断然闪过,“不关你的事。”她蹲下身,手僵在半空,握住一团空气。良久,魏光阴起身要走,无数次的决绝背影终于令程穗晚崩溃,唰地回过身,用尽力气嘶吼。
  “姓魏的,你魂淡!”
  “我为了你,低三下四,众叛亲离。到头来,还是得不到你半星好言好语!看看我全身的伤,这都是你做下的孽!难道……难道你真不曾有丝毫怜惜?”
  见他沉默不语,轮廓隐在黑暗中,程穗晚目光失焦笑了笑,“也是,也是。”
  “但凡你对我有丝毫情意,每次发疯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怎么可能是那句。”
  细看,程穗晚胳膊背脊小腿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和淤青。这统统是魏光阴频频发病后的结果,可每次他清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幸好不是你。”
  这个你,她当然明白。
  “什么鬼恩怨!什么旧恨新仇!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了姓魏的。如果不是医生说,你体内余毒未清,恐怕活不过三十,就算她是你亲生妹妹,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也不会放手吧?!”
  话落,得到反手一个响亮耳光。
  青年面若冰霜,眼神令人不寒而栗,逼近,“谁告诉你这些?”
  告诉?不用旁人告诉。对他的事,谁能比得过她上心?可凭什么,程改改不过先出现了十年,他身边的位置,就连自己也不能代替!所有人都将解冉恨之入骨,她却同情。因为这种被招惹又被抛弃的感觉,足够叫人丧心病狂。
  “怎么,魏公子?是不是现在后悔,没趁疯杀了我?可惜……”
  长发如瀑的姑娘挑挑眉,嘴角噙着不熟悉的一抹冷笑,“晚了。”
  见他出现片刻怔忡,程穗晚难得像个胜者,睥睨。
  “忘了?曾经可是你亲手将她变得和你一样的啊。那些药的分量,没个十年,也有七八。你以为,她一个肾的解毒功能,能保她活到长命百岁?若非她也活不长,那个鼻涕虫怎如此轻易离开?不过说起来,你两也是对苦命鸳鸯。”
  她的笑容更开,终极胜利者般,“既然人生路上无法相伴,不如我成全你们,去黄泉路吧。”
  话落,窗外刮进一阵凛冽的风,刮得青年太阳穴突突。
  “不可能,那些药,我早命令下面的人换成了维生素。”
  当初,他只是为了吓走她。
  闻言,程穗晚眼波凄婉,“可惜,我换了回来。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中的女子陡然放声大笑,惊动院子里的鸟,一时扑腾着翅膀飞走,远离是非之地。再转回房里,魏光阴的手已重重扼住程穗晚的咽喉,双瞳似灌了血。
  “你、竟、敢……!”
  程穗晚呼吸不顺,退无可退,脑袋仰出窗口之外。她两手往后,扒着窗,借着力,被盛怒当中的人发现,倏地摁下窗控,那几十斤重的玻璃,便如古时铡刀,以迅雷之势破风而来,压住女孩十指纤纤。
  接着,传来响彻云霄的一声。
  “啊!!!”
  等何伯发现不对劲,带人赶进,程穗晚已翻着眼白,滑到墙角,双手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可她身前的青年恍若未见,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保镖们赶紧将主子拉开,陷入另个世界的魏光阴似还有意识,发现翩飞在地上的信笺,忽然推开阻碍,飞速捡起,猛地朝门外跑去。却不料,经过客厅时撞到长餐桌角,腹部闷疼,以至指尖不稳,手中的书信从半空晃地上。同时坠落的,还有一抹抢眼的红。
  那红,是当日在机场分别,程改改还给他的信物:红绳。迷谷。陡然,青年双脚像被红绳缚住,再无法前进一步,腹部的痛对比心里的空,实在不值一提了。
  他有什么立场去找她?
  找到了,然后呢?许她个没有明天的愿望?
  如今对程改改而言,自己任何的惊动,只怕都是打扰。
  何伯追人而出,看小主子瞳孔多了一丝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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