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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女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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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只有一片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宝贵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江逾白刚写到试卷的第四页,附加题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道附加题描述了“不共面点集与二元子集线段”,要求学生根据已知的点集条件,求出最小的正整数N,使得“线段构成的集合中有N个元素,二元子集线段都有公共交点,并且子集的交集为空集”。
  江逾白冷静地重读一遍题干,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太难了。他没有一点思路,甚至读不懂题目。
  从上周开始,江逾白有了四个数学家庭教师,以及一个数学教研团队。老师们为他量身定做一套学习方法,还为他总结了上百种题型。
  但,他还是掉入了附加题的陷阱。
  江逾白偏过头,看了一眼林知夏——眼前那一幕震撼了他的灵魂。林知夏趴在桌上安安静静地睡觉。她睫毛轻颤,脸颊泛粉,睡得太香了。
  她写完了吗?
  她肯定写完了。
  这,就是她的实力。
  考试还有三十分钟结束。江逾白放弃了附加题。哪怕给他再多的时间,他也没有解题思路。
  他高高地举起手,自称要“提前交卷”。于是,监考老师收走了他的卷子。
  江逾白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假装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握不住一个铁文具盒。沉重的铁文具盒“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如他所愿,他把林知夏吵醒了。
  林知夏一睁眼就望见了江逾白。
  她紧随其后,立马交卷。
  监考老师向她走过来,只见她的试卷上布满了答题的痕迹。然而,林知夏几乎一直在睡觉啊。她为什么能写完?就连附加题都能弄出两种解法?
  第一阶梯教室内的应试者共有两百多人。
  这两百多位学生,来自全市最好的几所小学,其中还有不少实验小学六年级的学长和学姐。
  学长学姐们都不敢提前交卷,江逾白和林知夏却双双走向了教室门口。
  江逾白问起林知夏:“你觉得,试卷难吗?”
  林知夏诚实地回答:“好简单啊!”
  好、简、单、啊。
  那四个字像是一阵恐怖的魔音,搅乱了考场内的沉静氛围。
  监考老师具有丰富的教学经验。他快速站上讲台,大声呵斥道:“保持安静,各位同学,不要窃窃私语!注意考场纪律!还有三十分钟,考试才会结束!”
  林知夏站在考场之外,仍然能听到监考老师的吼声。
  她抓起自己的书包,跟随江逾白走向校外。
  “江逾白,你考得怎么样?”她毫不避讳地问道。
  江逾白迟疑了几秒钟,才说:“最后一道附加题不会写。”说完,他左手打伞,右手揣进衣服口袋,目光延伸到天边更远处。
  如他所料,林知夏很惊讶。她喃喃自语道:“附加题很难吗?真的很难吗?”
  她深陷在迷茫的沼泽中,分不清什么是简单,什么是困难。她还帮他整理了一遍思路:“你可以构建一个连通图,代入连通分支和排列组合公式……”
  “我没学过连通图。”江逾白告诉她。
  “其他同学呢?他们更不可能学过!”林知夏找到一个切入点,“考试考的是排名,不是总分。哪怕你只考了二十分,只要你考进了前七十名,2005级竞赛班一定会收你。”
  江逾白从没考过二十分。
  事实上,如果试卷满分是100,江逾白从没考过低于97的分数。
  江逾白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知夏。
  林知夏还以为江逾白正在担心他的成绩。
  来不及犹豫,林知夏当机立断,拉着江逾白走回了阶梯教室。他们又等了十几分钟,等到考场内的所有学生陆续交卷,林知夏当场抓住几个人,采访道:“同学你好,请问你觉得,这次数学试卷的整体难度怎么样?”
  接受采访的那位同学大概十二岁。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容憔悴,散乱的头发搭在额前,神智也有一丝恍惚:“呵呵……”他发出苍凉而悲怆的笑声:“呵呵……数学试卷……好简单啊!”
  “简单?”江逾白愕然地反问。
  起初,江逾白认为,他闭着眼也能考上竞赛班。听完那位不知名同学的描述,江逾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林知夏安慰他:“你不要害怕,你很厉害的!江逾白!”
  随后,林知夏又找到另一位女生,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好,这位同学,打扰了,请问你觉得,这次的数学考试……”
  林知夏还没讲完,女生就甩掉书包,仰脖嚎啕大哭。这位女生和她的小学同学一起来参加考试,两位小姑娘都没考好,竟然在走廊上抱头哭作一团。
  四处弥漫着悲伤、忧愁、郁郁不得志的苦闷气息。
  林知夏被他们震撼了。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群考试失败的普通学生。
  她算了一下录取概率,287个人参加考试,最终只录取70名学生,录取比率仅有0。2439。而她随意采访考生,相当于随机抽样,样本不包括江逾白和林知夏,那么,她抽到两个注定被淘汰的学生的概率高达0。58。
  她中断采访,走向楼梯。
  背后传来一位少年的声音:“你就是那个昏睡了一个多小时,提前交卷,还说卷子简单的人吗?”
  林知夏扭过头,看见了一位大概十二岁的少年。那少年留了个寸头,五官俊朗,鼻梁很高,穿着一身黑色长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上晕染着深蓝色钢笔墨水。
  他一步一步迈下台阶:“我是省级2004年度华罗庚小学数学竞赛一等奖的获奖人,我去北京参加过比赛,你呢?”
  周围有人拉住他,喊他:“段启言,第一战神,别和女孩子争了。”
  旁边还有一位同学附和:“段启言在师范附小,他每年都考全校第一。他在学校的外号是‘第一战神’,我们都知道的。”
  段启言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睨视着林知夏:“你和那个男生提前半小时交卷,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你在考场上睡了至少一小时。你们两个,摆明了都是混子。混子蹲在家里就好,千万别来竞赛班的考场作妖。”
  “你叫段启言?”林知夏抬起下巴,气势丝毫不弱,“我是林知夏,木秀于林的林,自知之明的知,夏虫语冰的夏。”
  好嚣张!
  林知夏好嚣张!
  江逾白认识林知夏快半年了,第一次见她这么嚣张。
  显然,林知夏非常生气。她超级讨厌别人说江逾白是混子。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江逾白有多努力!多勤奋!多自律!
  林知夏脸颊涨红,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
  段启言根本不怕她。他靠着楼梯扶手,嗤笑道:“林知夏,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狂,你参加过竞赛吗?你分得清有理数和无理数吗?混子就要少说话。”
  江逾白立刻抬起手,拦住了愤怒的林知夏,以退为进道:“我和林知夏没有参加过竞赛。我们是实验小学四年级一班的学生。”
  “他们才四年级?”
  “四年级的小孩子,参加省立一中的竞赛班选拔?”
  “到此一游吗?”
  周围传来喧闹的议论声。江逾白开始下套:“我姓江,名叫江逾白,实验小学六年级的学长应该认识我们。段启言,我们打个赌,如果林知夏的最终名次比你高,你喊我一声江老师。如果林知夏的名次比你低,我喊你一声段老师。”
  段启言皱紧了眉头:“我凭什么答应?”
  江逾白反问:“你不敢和我打赌吗?你一个六年级的学生,还怕四年级的超过你?”
  江逾白的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
  实验小学的六年级学长已经认出了林知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而段启言仍然应战道:“好,江逾白,你输定了。我做出了附加题,你们做出来了吗?”
  虽然,江逾白连附加题的题目都没看懂,但是,他仍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段启言,并且要求道:“假如你输了,你要在初一开学第一天,站在讲台上,公开地喊我一声老师。反之亦然,我也会做到。”
  几分钟之前,林知夏那一句“木秀于林的林,自知之明的知,夏虫语冰的夏”,给段启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展现了一段潜台词:我是木秀于林,你没有自知之明,我不和你夏虫语冰。
  林知夏的辱骂不带脏字,这是非常让人恼火的吵架方式。
  更何况,本来就是林知夏有错在先。
  长跑比赛期间,运动员也不能抢跑,不能在第一圈拼命冲刺,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而林知夏呢?她美滋滋地睡了一个多小时,又和她的同学一起提前交卷,她这种不学无术的混子,不仅破坏了考场原则,也践踏了竞赛的风气。
  段启言越想越气。他耸了一下肩:“江逾白,你要玩得大,我乐意奉陪。”
  江逾白点头:“九月开学见。”
  段启言咄咄逼人:“我期待你在讲台上朝我鞠躬,喊我段老师。”
  “还要鞠躬吗?”林知夏插话道。
  “你敢不敢?”段启言看着江逾白。
  “我敢,”江逾白回答,“我当然敢。你不是林知夏的对手。”
  江逾白如此坚定地相信林知夏,这让林知夏的心情变得很好。
  天空中乌云消散,雪花一小片一小片地飞舞着,熹微的阳光照亮了整栋教学楼。
  “走吧,该回家了,”林知夏提议道,“我爸爸差不多已经到了学校门口,你的司机也在等你。”
  江逾白一言不发。他重新撑开伞,走在前方。他和林知夏的背影逐渐融入飘渺的雪景中。
  *
  2005级竞赛班的初试成绩在三月份发布。
  林知夏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那次考试,她考了满分,带上附加题的10分,总计110分。江逾白比她差一点,考了84分,也能毫无悬念地进入复试。
  林知夏兴高采烈地在家里宣布了好消息。
  那会儿正是晚餐时间,林泽秋听完她的话,顿时喉咙发涩,恍惚间失去了神智。
  110分?
  她考了110分?
  林泽秋从没听说哪位学生能把竞赛班的数学试卷做出110分。
  他的灵魂像是被谁抽走了,残留一具行尸走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妹妹叫了他好几回,他都没听见。
  他充满刻意的冷淡和忽视,点燃了林知夏的怒火。
  林知夏质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再不理我,我会生气的!”
  哥哥扒了两口饭,冷冷地说:“我吃饱了。”
  妈妈责问他:“秋秋,你平常都能吃两碗饭,怎么今天晚上只吃了一碗?”
  哥哥没做回答。他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他的门后挂着一面台历,他翻了几页纸,才发现平静的初中生活只剩下三个月。而他备受尊崇的班级地位,也只剩下三个月的保质期。
  这是一个严酷的世界。他即将接受命运带来的暴风雨洗礼。
  此后接连几个晚上,林泽秋都做了噩梦。
  他总是梦见林知夏举着喇叭,在省立一中的校门口高声呐喊:全体同学请注意!全体老师请注意!林泽秋是我的哥哥!我经常辅导他的功课!他能待在培优班,排名年级前十!就是因为我教的好!我把哥哥当做了我的学生!
  那之后的半个月里,林知夏偶尔会没来由地打一次喷嚏。她怀疑有人一天到晚都在念叨她,却也不知道她哥哥的内心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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