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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樱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在高三年级,管彤算是个风云人物。他的身材又高又瘦,相貌端正,成绩极好,保送成功,半只脚迈进了顶级学府的数学系。他的前途是多么的坦荡而光明!
然而,他和洛樱搭话,洛樱总是不理他。
洛樱只对林知夏说:“我们去酒店门口的水果店买草莓吧。”
林知夏双眼一亮:“草莓?好的好的!”
洛樱喃喃自语:“女生比男生可爱多了。”
林知夏没听清她的话。林知夏问她:“学姐,你刚才在说什么?”
洛樱微笑:“我什么都没说。”
洛樱向林知夏伸出一只手,林知夏立刻把她牵住。洛樱就像突然有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她在家中是独生子女,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而这几天,她恍然察觉,家里有位姐妹似乎也不错。姐妹之间的情谊更深,更容易相互理解。
*
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考试阶段已经结束。
省队里所有同学都暂时放松下来。他们下榻的酒店自带棋牌室,领队老师允许大家适当地娱乐,在棋牌室里下下棋啊,打打牌啊,无伤大雅。
管彤再一次对洛樱发出邀约。他让洛樱去棋牌室里,和他玩一局国际象棋。
他和洛樱说话的时候,林知夏拎着一袋草莓,站在他们的旁边。
林知夏把塑料袋拉开一个小口子,悄悄地偷看一眼草莓。冬季上市的草莓个头偏大,软硬适中,看起来就很甜的样子。
这一整袋草莓,都是林知夏买的。她动用了自己私藏的500元奖学金。她准备把草莓洗好,再和学姐一起分享。
此时此刻,学姐突然开口:“我十六岁,你十七岁,这个年龄段,感情有什么好谈的?青春期躁动都控制不了,多没出息。”
管彤在洛樱的面前结结巴巴,脸色苍白的仿佛一只被秋霜打过的柿子。
他到底还是一个要脸的人。洛樱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表达对她的好感。他隐晦的告白,已被洛樱无情地拆穿,他脆弱的少男心就像一块破碎的玻璃,玻璃碴子落得满地都是。
管彤喉咙一酸,眼眶泛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管彤要和洛樱做个告别。
2006年,台湾偶像剧风靡了整个亚洲。管彤闲来无事时,也看过一点点。他决定模仿偶像剧里的片段,只叫“洛樱”名字里的后一个字,显得亲切。
管彤扬起手臂,抹了把脸,嗓音低沉地念道:“樱……”
林知夏接道:“嘤嘤嘤。”
管彤一怔,又念:“樱……”
林知夏又说:“嘤嘤嘤。”
管彤浑身僵硬,杵在原地。
林知夏的配音,让管彤精心准备的深情呼唤,全部沦为了“嘤嘤嘤”的哀嚎。
他的男儿气概,没了,全没了。
林知夏出声宽慰他:“管彤学长,虽然你被洛樱学姐拒绝了,但是,你还是省队里的优秀选手,有希望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你不要再嘤嘤嘤了,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我们要战胜挫折,努力达成更高的目标。”
管彤定了定神,冷冷地说道:“林知夏,你在省队的高联竞赛分数高,没什么了不起。北京队和上海队才是全国最强的两支队伍,你的水平够不上北京的一队,最多只能去二队……”
“真的吗?”林知夏看着他,“你了解我吗?我有时候,不一定会展现我的水平。”
管彤有些迟疑。他知道林知夏非常厉害,但他无法把林知夏捧上神坛。全世界的最强选手基本都是男生,他从没见证过女生蝉联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冠军。他潜意识里根深蒂固地认为女选手的实力更弱,感情波动更大。
林知夏告诉他:“我一定会获得金牌,我一定会进入国家集训队,再过几年,我还要发论文。”
管彤和她对视,呼吸一滞。她的眼神非常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和怀疑。
洛樱温柔地圆场道:“好啦,我们去洗草莓吧。”
林知夏兴致盎然:“嗯嗯,洗草莓。”她绕着洛樱转了一个圈:“学姐,你喜欢草莓吗?”
洛樱说:“我喜欢西瓜。”
“对了,西瓜我也喜欢。”林知夏回答。
她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走廊上空无一人。
*
两天后,冬令营的考试结果发布。正如林知夏宣告的那样,她获得了本次竞赛的金牌,并有机会进入国家集训队,参加国际赛场上的数学竞赛。
消息传回省立一中,整个学校都炸锅了。
本地的记者守在学校门口,寻机采访林知夏。有一家名为《晨间日报》的报纸社,甚至草拟了标题,叫做《聪明女孩的全国奥数之路》。他们急切地等待着林知夏的回音,只要她接受采访,那篇文章便能立刻见报。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林知夏拒绝所有访谈。她说自己还不够成熟,没有成长到能够一个人面对公共媒体的地步。大众聚焦的视线,会让她压力倍增。
省立一中的校长立刻出面,协调了所有媒体,林知夏获奖的事情只在校园范围内传播开了。
江逾白认为,林知夏的决策很有前瞻性。无论怎样,她现在毕竟只有十二岁,外界的过多关注可能会影响她的平静生活。而且,她已经拿到了全国数学竞赛金牌,保送大学基本没有问题……江逾白想到这里,林知夏就对他说:“你看,这是我的金牌。”
说话时,他们正在上一堂班会课。
张老师花了五分钟的时间,着重表扬林知夏。随后,张老师谈起了“班风建设”。他希望所有同学树立目标,保持信心,不断前进。
张老师话音落后,初二(十七)班的掌声经久不息。
林知夏往座位边上挪动一寸距离,并把金牌塞进了江逾白的手里。
江逾白第一次亲手摸到全国数学竞赛的金牌——本年度的竞赛中,全国诞生了几十枚金牌获奖者,林知夏就是那几十分之一。
江逾白低头,看着金牌:“很不错。”他夸奖林知夏:“这是你应得的东西。”
林知夏握住金牌的布带,绕在腕间,缠了一圈。她右手扶着课桌,过了一会儿才说:“江逾白,我这学期……可能会非常忙。”
江逾白以为,林知夏即将上大学了。他无法像之前鼓励她去高中部一样,坦然地面对她的一去不复返。他静默无声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屹立不动的青竹。
他听见林知夏轻声说:“再过两天,我要加入国家集训队,然后,我大概会参加2007年的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今年二月底的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上,每个国家只能派出4名选手……”
江逾白提笔,在他的笔记本上写道:林知夏》2007年数学大师赛。
“什么意思?”林知夏请教道。
“林知夏一定会成功的意思。”江逾白回答。
江逾白扣上笔帽,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他平静地说:“加油,林知夏,国际战役打响了,你应该……”
“我应该冲锋陷阵!”林知夏骄傲地宣布。
她整个人焕发着光彩,似乎与前段时间又有些不同。江逾白隐约能察觉她的成长与蜕变。他和她商量道:“你这个月没空来我家玩。下个月……”
林知夏再次打断他的话:“下个月我一定去你的家里找你玩。”
第43章 星际寻宝(下)
林知夏和江逾白约好了,她会在三月份的第一个周六,上门拜访江逾白的家。她要获得2007年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的冠军,再把金牌带回来给江逾白玩。
“我等你。”江逾白回答道。
林知夏突发奇想:“江逾白,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会把每天的经历写在笔记本上,等我回来了……”
林知夏还没说完,江逾白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我们分别记录自己的经历。等你回来了,我们交换笔记本。”
“对!”林知夏兴高采烈,“我们交换笔记本,就相当于我们交换了彼此的记忆,相当于我们没有分开。”
江逾白折服于林知夏的严密逻辑。
为了表达他的支持与肯定,他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笔记本。林知夏接过其中一个笔记本,并在扉页写道:林知夏船长的星际寻宝历程。
江逾白在另一个笔记本上写道:江逾白首领的漫长等待史。
“漫长等待史”这五个字,隐隐透露出“江逾白首领”的哀婉和孤独。但是,“江逾白首领”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角色。他不应该感到一丝一毫的失落和沮丧。
江逾白刚想把这一行字划掉,林知夏就在他的字迹旁边补充一句:宇宙飞船的守护经历。
林知夏一字一顿地说:“江逾白和林知夏,永远都是好朋友。”
江逾白收好笔记本。他原本很不习惯记录日常生活,但他决定做出一个短暂的改变——他决定按照时间顺序,简略地概括每天早晨八点到夜里八点发生的琐事。
林知夏在国家队集训期间,江逾白成为了初二(十七)班的代理班长。他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班级秩序,并在日记中做出总结:林知夏,今天主要有三件事,请你知悉。第一件事,初二(十七)班再度荣获卫生小红旗。第二件事,张老师下周结婚。他给全班发了喜糖。你不在学校,没有喜糖。等你返校,我补给你。第三件事……
江逾白准备告诉林知夏,在二月份的段考中,他的数学和英语都考了满分,总分排名年级第一。不过,他转念又想,林知夏在乎成绩吗?在她眼中,初二年级的所有学生应该都差不多。
江逾白放下钢笔,段启言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声:“江逾白,你在忙什么?”
段启言看见那个笔记本上有“林知夏”三个字。他飞快地凑到了江逾白的跟前,盘问道:“江逾白,你在给林知夏写什么?”
江逾白掩饰道:“工作汇报。”
“工作汇报?”段启言半信半疑。
“是的,”江逾白面不改色地说,“我作为代理班长,汇报日常工作。”
江逾白话音落后,附近的同学都听见了。大家纷纷向他涌过来,热情高涨地询问:“林知夏在国家集训队里,她还惦记着咱们班的同学吗?”
文艺委员汤婷婷接话:“那肯定啊!林知夏本来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嘛。”
汤婷婷一把扯开段启言,坐到了江逾白的身边——那个座位,应当属于林知夏。江逾白的领地意识瞬间觉醒。他装作不经意地提醒汤婷婷:“你的座位在前排。”
“我知道,”汤婷婷提高嗓门,“江逾白,你别光顾着写公事。公事公办,好没意思。你要适当地写一写同学们的私事,林知夏肯定爱看。”
“不,”江逾白严词拒绝,“她不爱看。”
汤婷婷仍然坚持:“她爱看。”
江逾白说:“你不了解她。”
汤婷婷反驳:“我是女生,林知夏是女生,我比你了解她。”
随后,汤婷婷详细地指示道:“你写一下,这个月,汤婷婷的作文在市里获奖了。”
围观的同学们爆发出一阵笑声。段启言直接嘲讽道:“汤婷婷,你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你的作文在市里获奖了吗?林知夏都拿到全国的奖了,她会在意你这个市里的作文奖?”
去年九月份,段启言和汤婷婷在《变迁》这出戏里演了一对夫妻。班上就有几个好事者,总把段启言和汤婷婷凑成一对。他们戏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