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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昔摆摆手,象雄国的做法让人不耻,却很是说明了一个问题。无论吐蕃与吐谷浑,他哪一方也不想得罪。他们隔岸观火,在吐蕃损兵折将后再行救援,却是得了一个好名声。这种事情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象雄国的人马现在哪里?”
“已经离开了。”次单巴珠悄眼看向李昔,复又低头,“他们只道要去东部防御,别再给吐谷浑偷袭的机会。可是夫人,那东部却是离我们有些远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躲得倒是很快,李昔皱眉道:“扎西呢?”
“扎西待人在附近职守。”
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李昔向前几步,走到次单巴珠的面前,压抑了半天的疑问,她充裕问了出来,“大相的伤怎么那样重?”
“偷袭的时候,大相在营帐里看沙盘。卓玛姑娘进去给大相送晚膳时,有人放了冷箭。说起来卓玛姑娘真的很勇敢,当时就为大相挡了一箭。但大相却没有躲过第二箭,是他将卓玛护在身后,自己也中了箭。”
有人混进军营中都无人发现,这事儿还真让人齿寒。
卓玛?她果然是好样的。交给她的事情她不做,自己却悄无声息地跑到军营。
比起她这个正室夫人不知强上多少,还真是情真意切呢!
“她现在如何?”李昔的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带我去看看她吧。”
次单巴珠听了这话,只觉得寒意森森,眨巴眨巴眼睛,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却见李昔一记森冷的眼瞪视过来,二话不说前面引路。
卓玛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精神还好,中箭的部位在肩部,并不是要害之地。见李昔掀帘进来,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一丝慌乱从眼中掠过,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是了,经过此事后,她不再需要对这个大唐的女子卑躬屈膝了。
她的目光在李昔的脸上稍作停留,并掠过她问向站在身后的次单巴珠道:“大相可好一些了?”
次单巴珠没想到卓玛如此大胆,竟然不把李昔放在眼里,连问安之类的场面话也不肯说上一句。诧异之余,他又不得不回答她。番人都重情义,卓玛舍身救大相,任谁也不会再小看她。别人不说,但心里都很清楚,大相不会亏待了她。更有她千里追到军营之举在前,明眼人都看的很明白,对卓玛的态度也很恭敬。
李昔却不在意她的冷落,却是躬身一礼:“卓玛姑娘很勇敢,我代大相先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卓玛垂眸将眼中的得意遮掩,只低声道:“夫人不必如此。大相乃是吐蕃英雄,换成谁都会为他这般的。况且。。。。。。”
她的话刻意一顿,接着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况且,大相他,他说,不会委屈了我。。。。。。”
说着,她面色绯红一片。
李昔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点点头,“如此就好。姑娘好好歇息吧。”
却是再也不看卓玛一眼,转身疾走奔了出去。
她不是傻子,发生了这种美女救英雄的故事后,通常会有什么结果,她很清楚。跑进禄东赞的营帐,看着仍在沉睡的他,留下两行清泪。
第二天一早,只听得号角声阵阵响彻天际,禄东赞已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起身。李昔苦口相劝时,帐帘豁然打开,扎西与次单巴珠双双来到两人面前,李昔冲口呵斥道:“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两人稍稍定了下神,“吐谷浑又派士马来犯,大相如何定夺?”
“一人向东请象雄国出兵,一人领兵迎战,不可硬搏,周旋拖延时辰,待援军。”禄东赞有条不紊地安排。
两人当下商定扎西去求援,次单巴珠出兵迎战。
李昔暗自担心,这样的安排未免有些被动。
番医将药端了进来,李昔亲手喂药,“你莫要急,果不放心,我代你出去看看?”
禄东赞想了半响,方点头。
待走到帐口,被他唤住:“昔儿!”
李昔的心中一阵酸楚,慢慢的侧过头来。
“快去快回。”禄东赞只君德心里发慌,又不知是为了她还是眼前的战事。
李昔微笑着点头,那一刻,她清丽的脸上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这般转过头去,掀帘离开。
【第010章】
李昔走出大帐。
她望着留守在营地的蕃军,嘴角一扬,浅浅一笑。便这般停下脚步,回眸瞟向身后的大帐,她眼波如水,似笑非笑。
再转身时,已是换上冰冷的面孔,朗声喝道:“给我一身战袍”
阳光下,脱下毛裘披风换上金戈铁甲的李昔,提剑翻身上马。众人先是闪于两侧,继而紧随其后,都是那么坚决、那么毫不犹豫。
得到消失的禄东赞,被侍卫搀扶着踉跄出了大帐,盯着那身穿战袍的倩影,他的双手紧紧扶着那侍卫的手臂,他急声唤道:“昔儿?“
他的声音不小,以致于带动了伤口,早上新缠的白布又渗出血丝。可那飒爽英姿的倩影不曾有丝毫停顿,她只是这般持着长剑,狠抽了马匹一鞭,飞奔出营。
禄东赞推开侍卫的手,大声唤道:“昔儿,回来……你不能可去啊。“
他的声音,吹入风中,如那落叶一般,转眼便被卷起,再也不曾在天地间留下痕迹。
李昔没有回头。不但没有回头,她甚至不曾停顿。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直到再不可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
转眼,一个士兵翻身下马,朝着禄东赞俯身拜倒,“大相,象雄国已同意再次出兵。”
这士兵的声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另一个士兵策马奔来,他早已顾不得什么礼仪,只在马背上朝着大叫道:“大相,次丹巴珠将军受伤。”
禄东赞抬起头来,喝道:“备马。”
“大相伤势未好,不可冒然前去啊”
禄东赞却是不理,任由寒风卷起他的墨发,任由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探手将里袍撕下长长的一条,七缠八绕地重新包扎,狠狠地打了一个结。咬着牙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蕃军大营先是一静,再是一振,嘶喊着各自的马匹,追出军营。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众骑如烟,一冲而出
两军阵前,喧嚣声混在战鼓声中, 喊杀声中。
禄东赞一边奋力拼杀,一边在喧嚣声中抬起头来寻找。
只是一眼,他俊逸的脸孔便是一白。他急急拍马上前,一面砍杀数人,一面暴喝道:“昔儿,危险,给我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沉响,已是在用着全身的力气暴喝。“李昔,你给我回来――――“
他的喝叫声,淹没在鼓声中,呐喊声中,厮杀声中。除了护在他身边的那几名蕃军,再也没有任何人听到他的声音。
交战中的两军渐渐被冲杀在前的那抹身影吸去目光。
从身形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女子,身穿猎猎战袍,手持宝剑,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如一抹烟尘一样急驰在众士卒中。
她骑得太快,转眼间,便冲到了众士卒前方。
阳光下,她那宽大的并不合身的战袍在风中呼呼作响,她那墨发飘扬着……
渐渐的,喧嚣声止息了。
众人愕愕地望着烟尘滚滚中的那个娇小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蕃军出言狂喊道:“是大相夫人兄弟们,夫人如此,我们岂能惜命苟活?杀啊”
“杀啊————”
“保护夫人保护大相————”
喝声伴着奔涌的马路声,兵器在空气中挥舞的声音同时响来,再一次,天和地只有无尽的烟尘,只有无尽的嘶喊,只有把渺小生命踩成泥泞的马蹄
这嘶吼声,开始只是一声,渐渐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渐渐的,天地间,只有这一万士卒发出的嘶吼声在回响,回响。
所有的热血,所有拼死一博的决心,这一刻都被点燃。
一声又一声的狂叫,一双又一双困为绝望而泛着红光的眼睛。几乎是转眼间,刚才还显得怯懦的,没有几分士气的蕃军,竟是变得疯狂了……这时刻,所有的蕃军只有一个念头:一旦再次失利,便没有退路,那就拼死一博
有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见李昔右手高举,手中宝剑一挥,便是一股鲜血飞溅。她一马当先,并不和吐谷浑士兵周旋,只是冷着脸狂冲而入。
在她的身边,是五个护卫,正是赞普所派。这五个护卫身手极高,可也被她疯狂的冲势,被孤军深入的她给搅得手忙脚乱。
这时的他们,只顾着应对四面而来的吐谷浑大军,哪有时间顾得上她?一个一个的嘶喊不断传来,可转眼便被风吹在喧嚣声中,那李昔却是连头也不曾回一下,真不知有没有听到。
象雄国的援军还没有赶到,可转眼间,数千蕃军已紧跟在李昔身后,与敌军直直地撞上。血拼,肉搏,极尽可能的击杀。瞬时,一个身体倒下,后一个鲜活的生命补上。
不过转眼,吐谷浑大军便向后退出了丈余
这丈余米虽然并不长,可这管是对奋力拼杀的蕃军还说,这是敌军的退让,不禁都狂喜起来。
这时,象雄国大军已到,是五千精兵
…………
吐谷浑败退。
禄东赞挥下最后一剑,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在陷入黑暗前把那抹染红的血色战袍捕捉到了眼中……
马蹄向南,车撵轱辘。
越近逻些城天越暖,阳光明媚,春色乍现。
吐蕃并无官道一说,天地宽阔即正道。到处都是高远辽阔,让人赏心悦目。
战事终息。又在军营待了近半个月之久,禄东赞的伤势才渐渐稳定下来。伤口已结痂,渐渐长出新肉。从那场战事之后,军营之中流有着古怪的气氛。蕃军私下议道,卓玛为救大相而伤,视为忠大相为救卓玛而伤,视为义。而大相夫人为救大相甘愿两军阵前慷慨赴死,却是为情只是这情似乎太过沉重,让蕃军士气大涨,也让大相意志沉沉。为什么这样讲呢?原来李昔自那阵前退敌后,便执意要走。次丹巴珠以“怕吐谷浑再来犯”为借口留住了她。只是她却再也不愿往禄东赞的营帐里去。每天不是窝在自己的帐子里睡得昏天暗地,就是站在高山上凝望远方。
卓玛的伤好的很快,主动担起了照顾大相的责任。每日体贴照顾,温言说笑。不知道的,会以为卓玛才是大相的妻室。她也俨然这身份自居,神情越发高傲起来。
这些,李昔都不曾在乎过。禄东赞几次派人去请她,她都推说身体不适不去见他。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去请,也不曾再去见过她。
李昔随蕃军回城,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大半日,让她厌倦不已。真不如骑马走得快她撩开车上锦帘,入目便能看到一片湖水,微风吹过,波色潋滟,澜纹浩淼。岸边草地已出嫩芽,软风依依中,越发显得它旺盛的生命。
昼日暖暖,深冬的苦寒转眼消逝。
一冬冰凝看似无声地融解在迟迟吹来的春风中,天下局势却犹自纷乱变幻不停。吐谷浑此战,元气大伤,象雄国与吐蕃联姻在即,势有纳吐谷浑于旗下的壮志。然而不等他们动作,逻些城那边,已收到吐谷浑送来的休战国书……
这天下,果真是成王败寇。李昔这样想着便摇头失笑,自嘲无谓。
因为大相与大相夫人是蕃军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又因为整个蕃军营中只剩下这一辆马车,再因为大相身上伤势刚好不宜骑马,所以两人共坐一辆马车。这次坐马车却无对卓玛的特殊优待。
她只身一人骑着马儿,跟随在马车后面。
一路上,禄东赞并不作声,只静静地,玉面含笑,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