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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位置上。
回家整整痛哭了一个小时。
为这份屈辱,更为自己的懦弱。
应该要杀了他的。
当时就应该让他去死。
去死!
“你没听老人说,耳朵大有福气,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其实,我求救过的。
但得到的,永远是这种搪塞。
实在忍受不住别人的流言时,我也想过一些天真的办法。比如说用透明胶将耳朵紧紧贴在我的脑侧,或者说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意地将耳朵往后掰,甚至有段时间我无论是走路还是坐着,只要空闲下来便总是有意无意地要用手摁在我那一截短又柔软的耳骨上,拼了命地将她往后掰。
可是无论我对自己下多么重的狠手,也不管我究竟有几次被自己揪得差点疼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地球依然在转,我始终是班上唯一的那个招风耳女孩。
男生背着我起各种关于猪的绰号。
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的唯一远不只停留在这之上。
“储悦,你这脸上什么?没擦干净?”
一天的清早,陈兰在厨房拦住匆匆忙忙要离开的我,手一指我刚刚擦过还冒着热气的脸,出声提示。
“什么没擦干净?”我好奇地转身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镜子。第一眼,还没看清。我往镜子前又凑了凑,这才发现了陈兰说的那个不干净的地方。是在我眼角下方,鼻根处的左侧,有一个小小的黑点,不比一个句号要大多少。
“什么东西阿?”我满心也以为是什么脏东西,用手指揉了揉。
“给我看看。”陈兰凑过来,低头一看:“哦,不是脏东西,是颗痣。”
“痣?”这对我来说是件新鲜事。但并不是好事。
“还有,储悦。”陈兰点了点我颧骨的地方:“你这里还长了点雀斑。”
“哎,果然还是像你妈我。”
经她这么一声轻叹。我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细细察看陈兰。一张全素的脸上,除去眼角和额间分布的几道浅浅的纹路,她两颊和眉间还零零散散分布着几颗颜色不一的斑点。
原来这就是雀斑吗?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郑重地同‘雀斑’这种东西认识。我没想到的是,自同她的孽缘一结下,就漫长有十余年之久。
其实我对外貌上的东西开窍都向来是比较晚的。
我真正开始意识到,并在意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他人恶意的指引。
*
“你看储悦的脸,打一样东西。”
六年级第二学期期末考试前最后一周,早上第一节数学课下课后,我正抬着头抄黑板上的例题。偏偏我们班的两个问题男生,趴在讲台前,打闹成了一团。
左右来回的晃荡,也不见消停。我看黑板的视线被挡住,心里有不快:“喂,你们能别挡在前面碍着别人看黑板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语气格外冲。
被我吼的人可不是善茬,自然不会乖乖听话。
“哎呦,储悦了不起啊,读书好说话就是横哪!”陈星将衣服穿得吊儿郎当的,十分不屑的看着我。
而我连看都懒得看他。
“哈。拽的飞起!”
“许文,你看储悦的脸,打一样东西,你猜得出吗?”陈星看着我的脸,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我可以选择不看,但是我却没法选择不听。我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我却不能捂住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储悦的脸?”
“嗯,先不看她的耳朵,哈哈。”陈星流里流气的笑容,我忍不住咬着牙皱了皱眉。
“那是什么阿?”
“芝麻烧饼呗。”
“阿?”
“圆圆的大脸上,洒了一把芝麻。”
“芝麻?哦哦哦,哈哈哈哈。”许文后知后觉地连连头,他粗嘎的狂笑声在整个班级中回荡着,阴魂不散。
“哈哈哈,怎么样?老子的比喻够生动吧!”
“我他娘的,陈星你可真是个人才阿,语文考试怎么没见你这么猛。储悦你说是不是阿?”
“叫什么储悦阿,直接叫人芝麻烧饼阿,多亲切哪!”
“嘿,芝麻烧饼!”
“烧饼抬头讲话呀!”
他们开始挑衅我。
手边的数学例题早就已经写完,但是我手中的笔却迟迟没有放下,而头也始终没有抬起来,甚至越埋越深。
心里那种突如其来的慌张无措吓到了我自己。
这种难堪是如此的陌生又熟悉。
他们在取笑什么?
原来我脸上的这些浅浅斑点是如此罪大恶极的存在吗?
我还未开始有所行动。
周围的人已经蠢蠢欲动。
他们的窃窃私语的样子像是蚊蝇绕耳的嗡嗡声,恶心又烦人。
为什么要懦弱。
为什么要屈服。
我猛地站起身。抬眼鄙夷地瞧了他们一眼。
“呦呦,好吓人的眼神阿,怎么储悦你要打我哦?”
“哎呀,烧饼不是用来吃的吗?怎么还能打人了?”
我不再理他们,直接跑出了教室。
是的,没有人会为我出头。但好在老师都还算喜欢我。尤其我们的班主任,游老师,一个年届四十的中年语文教师,特别钟爱我。
谁叫我语文考试次次第一,所有的作文竞赛一等奖的奖状上写的也全是我储悦的名字。
今时今日,我终于真正能体会到一点昔日梁艺琳的感受。
预备铃打过,我才姗姗来迟地回到教室。当然我不是一个人回来。我的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游老师。
见我和游老师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教室之时。我分明听到了一句“我操”的低骂声。
呵。
怎么样?我够卑鄙吧。
顶着众人的目光,我毫不在意地回到座位。当然我的表情,是万分委屈的。刚刚我同游老师哭诉时的真情惬意,一并将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给打动了。但我没有说他们取笑我,我只强调了他们影响同学抄黑板例题,并对我恶言相向。
“陈星,许文,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
游老师身高不过一米五出头一点,但是一开口就是力拔山河的气势。整个教室时间鸦雀无声。
“瞿聪,这节课是什么课?”
瞿聪是我们班的班长,成绩千年老二。
“是……是体育课。”
我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得出此刻他满脸的纠结,以及内心阵阵涌上来的对我的厌恶之情。
“正好!上什么体育课,这节课给我留在教室里自习!”
“哎!”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是谁在叹气?”游老师的两条眉毛几乎拧成麻花。
自然也是没有人敢承认。
“自己自习,不要讲话,班长你给我把讲话人的名字记下来。”
“陈星和许文跟我到办公室去!一天不收拾你们,就给我找事是吧!”游老师冲站在门外的两人大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体育课异常安静,所谓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程度。
作为始作俑者。
我不转头,也能感受到我身后成片的腹诽我的视线。
会后悔吗?
会或不会,此刻现在都不重要了。
陈星的话,有如魔咒一般,在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永不停歇的样子。
芝麻烧饼。
我转了转手上银色铁质的笔身,我扭曲变形的脸赫然在上。
芝麻烧饼。
我内心涌上一阵厌恶,右手一翻,将手中的笔不轻不重的拍在桌面上。
芝麻烧饼。
我厌恶我自己。
☆、第 28 章
陈星和许文被游老师狠狠修理了一顿。
但是‘芝麻烧饼’这个绰号却开始在我们的班级里“风靡”开来。对他们来说只是一样新奇的东西上市,兴头过去了就过去了。
但对我不是。
这只是一种开始。
到底藏在哪些地方呢,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
一个眼神,一个笑,甚至一个意义不明的指向动作,在很长时间里都让我如临大敌。
我开始没有办法直视别人的眼睛说话。
我身体的机能,大脑运转的方式,坏掉了,突然之间。
是因为我发现,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他们不是在看我,而是在关注我脸上那一片淡淡的斑点。
那种感觉真的很鲜明。
无法言语的羞愧和自卑,在那些糅着复杂的目光中,击溃了我。
溃败的速度是加倍的。
我恨过。但是连恨都是迷茫的。
是该恨陈星和许文。
还是恨陈兰和储标。
或者是恨我自己。
我不知道。
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做。
家人只会说我小题大做。
其他的人要么取笑我,要么,无动于衷。
对啊。
这只是多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只是小到足以打碎我整个青春期的自信而已。
保护自己吧。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在猛烈地呐喊。
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只有你才能保护你。
没有人会明白你的。
这世界上。
只有一个你。
我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再一次本能地加宽加深了我与这个世界的鸿沟。
六年级最后的会考如约而至。镇上统共就两所中学,教学质量也都是半斤八两。我并不关心自己最后会去哪一所初中,我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学校,这个地方,还有这些所谓的同学。
既然没法打败他。
那我们再重新开始。
对不对。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陷入了沉默寡言中。
在各种最最手足无措,以及痛苦难耐的时刻,我体内那个冷酷麻木的我,只是顺势而生。
只是为了保护我。
我学会用无言,包裹起自己所有的纠结挣扎。
唯一可惜的我当时并没有觉悟到随着岁月年龄的增长,人对相貌这样东西的在意,只会有增而无减。
******
“报完名早点从学校回来。”
“晚上我们去外婆家吃饭。”
陈兰把一叠人民币塞给我。
“知道。”
“哥哥去不去?”早饭又是白粥,我扒拉了两口就没了胃口。
“去的。”
“嗯。”
我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时间快到了,那我先走了。”
“等等。”
陈兰叫住我。
“要不要让你哥骑车送你去车站?”
公交车车站距离我家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我听了有点心动。
“我——。”
“不要!我才不要送她!让她自己走!”不等我发表什么看法,蹲在厕所里的拉屎的储盛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
就你有嘴,就你会嚷嚷!
“谁要你送我!”
“少自作多情!”
“你这个死猪头!”
“滚吧!你给本公主提鞋都不配!”
我冲到厕所门口恶狠狠地骂了他两句。
我料他此刻分身乏术,没法冲出来收拾我。但我没想到,人的下贱是尺度的,但是储盛没有。他突然把门拉开,我没来得及逃,他伸了只手出来抓着我直往里面拽。
“来啊,进来闻闻!”
“跑什么呀!”
“我不配给你提鞋,但是你配闻我的屎!”
“啊啊啊啊啊!!!臭死了!你放手!”这个死变态!我拼死甩开他的手,立马逃得远远的。
“你给我吃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