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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说良心话的时候。”
“准确一点。”我忍不住提醒他:“是昧着良心说话的时候。”
“成,咱两没什么好聊的。挂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他摆摆手,要赶我走。
我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傻缺意识到眼前事情的棘手性。
“张放放同学。”我手指指隔了两组的某女。
“是她让我来问的。”
江炎:那又怎么样?
“她说要去语文老师那儿告发我给你抄作业的事。”我面无表情地陈述这个事实。
“……”
江炎一下笑开了花。
“我们约了这周下午两点,在社区篮球场。”
“你让张放放同学放心,一定给她留个前排的位置。”
“办公室实在是太远了,你让她少去去。女孩子走路多了,腿会粗的。”
……
*
放学回到家。
收获了我今天的又一大快乐。
储盛班会课的时侯玩手机,结果惨遭当场没收。班主任明确要求家长亲自致电,才把手机还给他。
储盛选择先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别。”
“别开口,让沉默在此刻成为一段无言的美丽。”
千万别说。
我一点不想,也没兴趣去演我们共同的妈妈。
夏末还是扁豆的季节。
陈兰在农田里忙的晕头转向,晚饭是她提前做好留在桌上的。我和储盛回来的时侯,都没见着她。
夏天天暗的晚。
一直快到七点,夜色才朦朦胧胧的将临。
陈兰就是快这个时侯回来。
我在楼上做作业。储盛听见动静已经先推门下去了。我没坐住,抱着看戏的激动心情也一起跟着下楼。
换衣服,洗脸洗手,再顺便把我和储盛刚吃完饭习惯性留在桌上的碗筷收到水池里,才转身给自己去盛了一碗饭。
“怎么不上去做作业,都在这儿坐着干嘛?”陈兰是饿得厉害了,白饭里倒了一碗凉开水,菜也没怎么吃,直接呼啦啦地就下去了大半碗泡饭。
我一直不喜欢她早上烧粥。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过,因为她的胃不好,所以才喜欢喝粥。
当后来的我们习惯于乐此不疲地怀念青春期里那一星半点的孤勇,我却很少想念曾经的那段岁月。毕竟曾经的自己,在这段冒着蒸汽热泡的岁月里,只是像个小怪兽,张牙舞爪地撕裂着周围所有的一切,让他们为我的痛苦埋单。
的确,我的痛苦是真的。
但是我的无耻,也同样,不假。
“妈,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我原来跟储盛坐在一条靠墙的板凳上,他站起来,凑到陈兰旁边坐下。
他话不多,三言两语地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陈兰边吃饭,边听,手上的筷子都没顿一下,但是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心里有个小鼓风机,它在拼命地吹啊吹。
“不过,妈。”储盛嘿嘿了两声,鸡贼地从裤子口袋翻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获奖证书。
“这次我物理竞赛得奖了呢。”
什么???
我赶快起身跟着瞄了一眼。
一等奖。三个烫金的大字,虎虎生威。
这个贱人。难怪刚才被我拒绝了,还一副理直气壮,爱谁谁的表情。原来早就留了后手。
陈兰拿着手里的奖状,仰头对着天花板上的顶灯细细研究了一番。
“这又是哪个复印店里淘来的?”
不怪陈兰怀疑他,谁叫他的确有过这样的前科。当时是为了骗零花钱,找复印店认识的人给做了张奖状。
全国中学生作文竞赛特等奖。
储盛高高兴兴地揣着它回家,结果刚拿出来,就被一顿毒打。
原来语文老师前脚刚打电话过来,说他作文写得狗屁不通。
储盛听陈兰这么一提,立马委屈的脸都皱起来。
“你要是不信,过会儿给我们班主任打电话的时侯,你可以亲自问问!”
我听他喊的这么理直气壮,心里悲哀的想,估计这张是真的。
陈兰刚吃完饭。
储盛拖着不让她收拾:“妈,先打电话,打电话,我们班主任老年人了,睡得早。”
陈兰没辙。
电话打过去,第一通没人听。我看储盛等在一边,自己也不上楼。
“你在这干什么?快上楼做作业。”他瞪我一眼,我立马也回瞪他:“我就不走!”
正准备打第二通。
那边电话就来了。
陈兰等了两下接起。
“实在不好意思老师——。”
“我会好好教育的——。”
“是的是的——。”
“手机?哦,这个手机不是他的,是他问人借的,对对。”
“对对,我们家困难——。”
陈兰好声好气地在电话里又跟班主任说了几句好话和保证,才挂了电话。
储盛开始还兴高采烈,一通电话结束,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你班主任同意把手机还给你了。”
“写篇五百字的检讨,明天拿着去办公室。”
“怎么了?”陈兰见储盛一言不发的样子。
“不是。”
“我就让你问她要个手机,干嘛要提手机不是我的,还说什么家里困难!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储盛突然拔高的声线,把我吓了一条。
陈兰只是不可理喻地看着他。
我看着他沉默不言离开的背影,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
这种感觉。
真的,特没面子。
☆、第 33 章
储盛中考的时侯发高烧,最后发挥失常,板上钉钉的市重点飞了,只能屈身去了所区重点。
以往他人生中偶然有个栽跟头的时候,我一直都是那个在前排第一个起立鼓掌的。
但这次不是。
当他失败后藏起了所有的情绪。
我却有点难过。
疯了吗。
因为这个死猪头难过。
这个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少有的波折,并不是我想要的。
就像面对梁艺琳那样。
我也一直期待着,并渴望着他完美的人生会出现裂缝。
却从不是盼望他跌落谷底。
因为,无论怎么样,他始终都是我哥哥。
而哥哥这个含义,在这次他的失利后,隐约又有了新的意义。
生命中的遗憾。
他早我一步。
先品尝到。
*
小学升初中上来的班级里,没有一个跟我当初不对付的男生。
我以为这是生活对我的法外开恩。
但是现实告诉我,我以为,真的就只是我以为。
周一冗长的升旗仪式结束后,人人都顶着一身油腻的汗回教室。第一节课的铃声已经打过,水房里厕所前,却还是挤着络绎不绝的学生。
老师们都知道这个情况,干脆就在办公室里风风凉凉地喝杯茶,再夹着课本去教室。
理所当然,又心照不宣地磨蹭掉早上第一节课五分钟的课时,是周一严酷又漫长的升旗仪式后唯一值得期盼的东西。
第一节是语文课。
教室里三分之一的人还没回教室。我抱着乐扣杯喝水,张梦洁捧着本语文书醉心于学习。
“妈的,怎么没人告诉我语文课要默写?”她嘴里背书都来不及,还要抽空跟我聊天。
“语文课代表是哪个?会不会做人?”
“我现在就要去把她做掉。”
我翻出铅笔盒里美工刀,毕恭毕敬地递给她。
“梦洁桑,请表演一个自裁。”
“无功不受禄。”张梦洁推开我的手,严肃:“没事别给我送礼,影响不好。”
……
我和她又闹了几句,直接发现教室窗外忽然站了不少陌生的脸庞,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盖好杯盖子,好奇地扭头看过去。
“这些人干什么的?”
张梦洁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书,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五班的吧,他们第一节是历史课,看着是来借书的。”
“历史课?”现在年轻人对历史的热爱看来完全已经超出我的想象。
张梦洁嘿嘿贼笑了两声。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十分捧场对追问。
“他们历史老师是数学老师兼任的,敢不积极吗?
那可真是,有点酸爽。
教室前门口探进来半个身影,冲着教室里东张西望。我无意中扫到他的脸,心中一刺,立马偏头躲过。如同一种本能。
“那不是储悦吗!”
可惜我没有躲过他。
“储悦!”在热闹的人群里,他大声喊我的名字。
“储悦!”他还在喊,我不理他,只是低着头,漫无目的地翻到语文书的目录页装失聪。我的同桌侧目默默看了我一眼。
张梦洁好奇地看向门口:“你同学?”
“我……。”
我闭上眼。
又一次。
他们放肆不堪,毫无忌惮地叫出了那四个稀松平常,却令我厌恶不已的字眼。
芝麻烧饼。
血就是这样冷下来的。
多年以后,当不再少年的我终于学会了和自己的外貌和平相处,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自己之后,我时常还是会想到今天的这一幕。
曾经对那些人的恨意也早就褪成了一片苍白的无意义。
让我始终谨记难以忘怀的,是当时那个无措的,无辜的,又无能的储悦。在对这世界怀揣着美好愿景的初期,便被不动声色地拽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深渊。
我没有抵抗的能力。
仅仅是一个羞辱性绰号,就能让我处处退避三舍。
没有人明白。
我唯一的后盾,家,在当时也只是加剧了我溃败的进程。
不被期待,不被偏爱,不被理解。
最后成为了都是我的错。
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幼稚的偏狂,你一旦掀起她的裙裾,就再难轻易停下。
芝麻烧饼。
我的世界在四个字之后,仿佛陷入一种死样的寂静。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错觉。
他喊得这么大声,几乎一半的人都看向我。
他们不知道其中恶毒的含义。
只是笑着,好奇着,而后又无所谓地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我感谢他们的冷漠。
极度。
“你有没有历史书,借我一本。”他说话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很适合被一寸一寸的撕下来,再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脚碾过。
我木着张脸,转身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历史书。
他还在门口等着。
我走过去,把书递给他。却没有勇气反驳他。所以我更可笑。拖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保持着自己可笑的大度。
没有关系,只是一个绰号而已。
当我再回到座位。
空气中漂浮的异样,让我很难再维持方才的轻松惬意。仿佛那四十几双眼睛,此刻都只盯着一个地方。
那就是我。
我明明没有超能力,但是他们内心的声音,却嘈杂地一拥而上。
最后又奇妙的回归到了一种统一的层次。
“干嘛叫她芝麻烧饼啊?”
“圆圆的脸上,撒着一片芝麻喽。”
“芝麻?”
“就是她脸上的斑啊。”
熟悉的,如噩梦的声音,又一次,占据了我。我已经分不清是现实的,还是我自己臆想的。
但明明所有的人,都没有在看我。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绝,太形象了 。
我毫无招架之力。
但我没想到,这还不是最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