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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路显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木讷的脸上浮上一阵茫然。
“啊呀!到底谁啊!这么臭!”
“拉屎拉身上了啊!”
张小伟捏着鼻子,在后排,怪腔怪调地叫。引得周围的学生也跟着一起大笑。
我知道这种笑,像一盆滚烫的炙热岩浆,兜头浇下。从头烧到脚,心里却偏偏冰冷一片。
在笑声中。
女生脸上的茫然消失不见,在我还没来得急看清她的表情时,她已经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回到我的身边。
“每天像坨臭狗屎一样,能不能洗澡啊!”
他们还没完。
……
相比某些男生们这样直白的下作,女生作恶的方式更为委婉。小小年纪,我几乎我不知道她们是在哪里学来的那种眼神,毫无掩饰地嫌恶,不屑的嘴角,我已经预见了三十年后,那群热衷于聚集在街头小巷,口水四溅编造别人谣言的每一个三八恶婆的样子。
教育,对一部分人来说,是成为更好的自己的手段。
而对某些人来说,是阻止,或者延缓他们成为真真的自己的那一刻。
“闭嘴,上课了!”班长王小柔抓起手里的语文书狠狠地摔在书桌上。教室里的吵闹寂静了一半。
开学第二天的时侯,我就为自己误会王小柔同学长得柔柔弱弱无法管理好一个班级而做了深刻的检讨。
王小柔。
以柔克刚。
我终于明白他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的真正希冀。
张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始终一言不发,周围的喧闹似乎与她毫无关系。
我只敢用余光打量她。
很平静,没有脸红气急,更没有流泪难过。
但我却有点难过。
因为她的身上,根本,一点也不臭。
*
孙云龙腋下夹着本语文书,跟平日一样,悠哉悠哉地晃进来。
“老师老师!你有没有闻到股臭味啊!”他书还落到讲台上,有多事的已经又叫了起来。
因为平时龙龙跟大家混得比较开,所以学生们有时候容易就没大没小。
“什么臭味!还不是你们这帮小崽子的酸臭味!”
“是张路!”
“她身上臭!”
一石激起千层浪,或含蓄或意味不明或奔放地笑充斥了整个七年二班的教室。
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我会去死吧。
但是张路没有。
我开始以为她是因为羞愧而抬不起头。后来我发现,她是在放空自己。把情绪和自己本身做一种最彻底的剥离,我学了很久都没学会的技能,原来她早已熟练运用。
孙云龙手拍拍讲台,班级同学安静下来,他的眼神扫过张路,只停了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
“少瞎说,明明是你们这帮男生的香港脚!”
“什么香港脚!”
“孙老师你不懂!这叫男人味!”
笑声又结成了一团。
像是一滩粘腻的污渍久久印在了并不干净的墙面上。
无谓的取笑,到此结束。其中的每一个刽子手,迅速地抽离其中,甚至个别还得意洋洋。
犯了什么罪。
并没有。
他们是最无辜的。
他们只是说出了别人没有说的话,其余,一哄而上,不过是跗骨之蛆般恶心的存在。
恍然间,那些熟悉的笑意,全部放大成了一种雪白蠕动的恶心。
我义愤填膺,只是因为感同身受。
否则,我或许也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附和,是这世上最不需要付出代价,却能收获最大利益的事情。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
江炎察觉了我对他的冷淡。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他的那一句芝麻烧饼姐姐,每次当我看到他的脸的时侯,总会不自觉地在我的脑内形成一种回响。其实我并不是厌恶他,我只是,不敢面对自己。
怕他问为什么。用天真的,坦率的眼神看我。
我不是他。
我担心他知道我的自卑。
我害怕让他知道真正的自己。
*
晚课是数学。
李小梅留了半块黑板的数学题,拍拍手潇洒地拎包走人。大家立马躁动起来,纷纷向教室的前排冲去。为了占到一个抄题的好位置,几乎是兵戎相见。
“张超!你往旁边让一让!挡着黑板了!”
叫张超的男生不为所动地继续扒在讲台前,眼和手里的笔都没有停。
“张超!听到没有!”班长王小柔适时地站出来,男生看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矮下身体,以一种抬头仰望的别扭姿势继续抄题。
我人也已经跑到第一排。
但是无奈挡在黑板前的人实在太多,混乱的,毫无章法的,我只能在这些人后脑勺的缝隙里艰难地辨别黑板上的数字。
当然,也有某些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人。
“终于抄完!”大功告成的男生,就杵在我面前,极为夸张地伸了伸懒腰,想要装作看不见都很难。
他装作不经意投向我的目光里。
做作地,都在说。
来啊,快来求我给你抄啊。
我选择眼瞎。
可能是因为我无动于衷。
江炎脸上的得意劲消停了一半。
“哎,江炎,你抄完了是不是?”路过的一个男生急切地拍拍他的肩:“快点借我抄抄!”
周围一圈的人跟着闻风而动。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手里的本子转眼就被传走了。
我却只抄完了一半的题。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够写这么快的。
“还没写完?”他也不走,迅速整理了下面部表情,逮着机会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才抄了这么点?动作是不是太慢了点,跟乌龟似的。”他嘀嘀咕咕,在我旁边唠叨起来。
“等等,你这里抄错了,是二不是三。”
“还有这个……。”
“江炎。”我终于不耐烦了,心里从早上就憋着的那一股小小的气,泄了一角。
“不是——。”他抬起头,眼中有还来不及藏起来的无措。
“你……你刚刚要是问我借,早就抄好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尴尬。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坦诚。
我没有再理他。
当我以为冷漠可以让他不再说话时。
“……储悦。”
他却又不死心叫起我的名字来。带着几分犹疑的小心试探。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为什么啊?”
☆、第 35 章
“江炎,你知道有一个哥哥的感觉吗?”纷乱的嘈杂中,我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从他眼里的迷茫,我看出来,他不知道。
所以他不会明白我的自卑,也不会理解早上我的心为什么会因为那个旧日的绰号而被狠狠地践踏了一遍。
“你不喜欢你的哥哥吗?”
我摇摇头笑,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你不懂。
“对啊,我太讨厌他了。重男轻女你知道吗?我特别可怜,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我绘声绘色地演起来。
江炎停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指了指我脚上的鞋子。
安踏的新款。
今天刚落地的。
好吧。打脸来的实在太快。我一下子就垮了,没有再同他继续说话的欲望。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我合上习题本。
他刚才留给我的那个问题在我的心里不平地翻腾滚烫。
我不喜欢储盛吗?并不能这样说。
在独生子女遍地这代,我算是一个特殊的例外。
与储盛共享的人生中,任何东西都需要一分为二,连爱也是。
所以。
不是不喜欢。
只是觉得很没有意义。来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得到过百分百的感情。而最最可悲的是,我恰恰是最需要感情的一类人。
我想要,一种,全心全意,只对我一个人的爱。
不管是什么样的爱,都可以。
但是太难了,是不是,我不是宇宙的中心,也不是众星捧月的女神。我只是每日每天,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发一些不切实际的梦而已。
“那个绰号——。”我看见他抿了抿嘴角,眼皮微微下垂不看我,这是他紧张时侯的样子。却方便了我毫无顾忌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其实,挺可爱的。”
他终于提到这一点,可惜却偏偏背道而驰。
“是吗?”我笑着看他。
笑容冷酷又悲伤。
“但是我不喜欢。”
*
最近因为我叔叔的事,家里的氛围一直是低气压。前天储盛在饭桌上抱怨了一句菜炒得咸,就被陈兰张口骂了个狗血淋头。
储盛也是过了叛逆期,啥都没有说,灰溜溜地放下碗就转身上楼去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矛盾都产自于父母同子女之间试图沟通的欲望。
我更加确信了曾经在《意林》上看到的这句至理名言。
“今天有亲戚?”放学刚到家的我盯着过于丰盛的餐桌有点摸不着头脑。
今天储标不出车。
暗红色的雕花饭桌上已经摆了三热一冷四个菜。储标穿着件工字背心,身前还围着条藏蓝色的围裙,正忙得热火朝天。
“当然是有好事。”
水池前站着的陈兰笑笑,细细的摘着手里的菜。
“什么好事?”我更加好奇了。
“你要当姐姐了。”
“……。”
“啊?我爸老来得子了?”原谅我的视线本能地就盯着陈兰的肚子看去。
“滚滚,瞎说什么。”陈兰笑着瞪我。
“是你姑姑有了。”
“姑姑怀孕了?”我更是讶异,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和叔叔的事……。”
“都有孩子了还闹什么离婚!”储标正好炒完一个菜,转身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炒菜抽什么烟!”陈兰怼了他一句。
“管这么多干什么,高兴啊!”
就这样,闹得轰轰烈烈的这场离婚大戏,最终以我姑姑的意外怀孕完美落幕。
当然,“完美”这二字只是针对我们一家来说。
过后我偶然也会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估计是一定要离婚的吧。
所以这个孩子究竟算什么?
算是是一个奇迹吗。
也许是我太悲观。
别人眼里都看到了奇迹。
我却偏偏站在了奇迹的对面。
到底是无奈妥协,还是一场顺水推舟,都无从得知。
但我偏执地相信。
所有的奇迹对面,至少有一半,都是建立在另一场悲剧之上。
或者这样说更准确。
加了悲剧的底色,奇迹才更称得上是奇迹。
*
英语课练习对话,做pair work。但是。
在一片热火朝天里,我略有些无力地冲着旁边的空气张了张嘴,我的同桌今天没有来上学。
如火如荼的九月,今天的阳光也是金色的。
我盯着空空如也的座位,突然才发现她的椅凳上被人抹了一团黑黑的东西。只是随意作恶,看起来还很匆忙,线条纷乱不堪。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
直到老师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同桌没来?”
她点点后面:“你跟他们一组。”
句型很简单。
what would you like to be
i would like to be……
江炎看着我,我卡了一会儿。随便抓了个单词。
policeman。
应该是policewoman。
他小声地纠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