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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淮扯了下唇,很平静地说完:“晚点我让服务生送一套新的过来。”语罢,他略低头,和她平视,把话直接挑明:“保证不是我的衣服。”
荆羡:“……”
几次交锋,似乎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她深呼吸两口,当着他面关上了门。
这一晚因为遇到了荆焱,产生了太多不确定因素,她心里很清楚,按照他的能力,兴许这会儿已经查到容淮的女伴就是自己。
她这个哥哥,尽管只比她早出生两分钟,但从小心思缜密,智商碾压同龄人太多,年少时体弱多病暂时任由她作威作福,之后就展露獠牙,控制欲那是一等一的强悍。
荆羡有一次偶然看到过荆焱小时候手抄的诗句,其中有句佚名之作被他反复临摹了上千遍: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当时她也就六七岁,不懂深意,后来大了些,便觉得他幼稚又中二。
总之,在荆焱的世界里,只有他来制定游戏规则,怎么玩怎么退出怎么分辨是非黑白都是他说了算。
荆家父母给了两个孩子足够的独立和自由,可荆羡只潇洒到了17岁,就被亲哥自以为是的爱折断了翅膀。
浴室花洒喷洒出温水,荆羡闭着眼,任由水柱冲刷身体,思绪一片混沌,一会儿想起年少的画面一会儿又担忧起自身处境。
冲完澡之后她裹上浴袍,坐在窗边吹头发,没多久外头传来敲门声。
她用猫眼望了望,确实是在酒店酒店工作的女服务生后便打开了门。对方左右手各拎着两个颇大的硬纸袋,态度很恭谨地帮忙放到玄关柜子上,并表示如果不满意款式可以拨打前台电话,他们会再派人去采买。
荆羡礼貌道谢,关上门打开包装。
纽约时间接近深夜十一点,除了个别商超的outlets,也买不到什么花里胡哨的牌子。
里头都是基本款,香芋色加绒卫衣、黑色牛仔裤、一条毛衣裙搭配leggings,还有一双看起来就很软的翻毛短靴。再翻翻,底部还有一盒创口贴。
荆羡套上卫衣牛仔裤,往脚后跟贴了两个OK绷,裹上厚袜试了试鞋子大小,发现是略宽松一点点的状态,正好不怎么会蹭到伤口。
估摸着徐潇应该快到了,她抓紧时间吹干头发,放下吹风机时又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荆小姐,容先生说您准备好了的话可以开始采访。”
果真是徐潇的声音。
“马上!”荆羡应声,蹲下绑好鞋带。
2702就和她隔了三间房,门虚掩未曾阖上,她推开门进去,脚步很轻,落在长绒地毯上没什么声响。
容淮正坐在桌后处理公务,边上有古铜高脚台灯,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平添几分疏离。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没能为他染上几分温情,反倒因其皱着眉的姿态愈加冷峻。
感觉就是个不近人情的斯文败类。
荆羡悄悄下了定论。
感觉被忽视了很久,她倏然出声:“什么时候开始?”
他抬手,食指指尖往下压了压,意思让她稍等片刻。
荆羡耐着性子,站在一旁整理徐潇从四季帮她弄回来的随身物品。随身记录的纸币都在,录音笔电量充足,唯独手机界面跳出了不到10%的系统警告。
她没急着充电,先检查消息。
显示没有未接来电,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荆羡回国后换的新号码没几个人知道,留学时期的塑料姐妹花们也基本不联系,手机联络除了爸妈每日的早午晚三顿问候之外,就属宁瑶这个八婆最积极。
如今微信界面也很清爽,就十来个好友。
她点开,最上头的是白婧,连问几条工作进展。
荆羡怕组长着急,干脆跑到洗手间,给她回了个电话,简单汇报了下这边的情况。
白婧原本午餐都食不下咽,接到电话喜出望外:“好好好,采访稿在你工作邮箱里,问题分了三类,标红的请务必让他回答,标黄的则尽量,什么都没标的看你自己发挥。”
荆羡迟疑:“不会有什么很私人的东西吧?”
“哎呀不会的,你第一次采访不用记录稿子,用录音笔就成。”白婧打哈哈,“对了,方便的话拍张照,背影也行。”
最后一个要求就是强人所难了,荆羡硬着头皮敷衍过去,结束通话后探出脑袋望了望。
容淮单手支额,正好发完邮件抬眸。
两人四目相对。
荆羡愣了会儿,问道:“可以了吗?”
容淮嗯了声,合上笔记本电脑。
荆羡搬了把椅子到他对面,粗粗浏览一遍手机里的稿子,标红部分的很稀松平常,都和医药相关,黄和白就很耐人寻味了。
白婧不知从哪打听到青鹭药业的首席执行官是个黄金单身汉,连列了三条择偶爱情观方面的问题。
荆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棘手,她犹豫良久,摁下录音键,老老实实先从简单版做开场:“青鹭药业被誉为科创板的黑马,短短两周,从八千万市值到如今已逾十亿,记得当时上市时诸多业内人士并不看好,对此容先生有什么要回应的?”
容淮:“没有。”
荆羡:“……”她掐了下手心,强行带笑:“现在贵公司在基因缺陷及细胞衰老方面有了较大的进展,您认为这两项研究会给爱美的女性们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呢?”
容淮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改变。”
荆羡:“?”
他没什么感情地陈述事实:“即便应用到美容行业普通人也消费不起。”
世界上还有比这家伙更难采访的对象吗?
荆羡气到不行,她站起,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躬,拉近一个威胁的距离:“你能不能合作一点?”
容淮靠到椅背,看了她一眼。
应该是洗完澡没多久的模样,素面朝天,眼睛却因为怒火亮得惊人,歪头挑衅的姿势让半干黑发贴在了皙白的脖颈上,湿哒哒的发尾没入宽松的衣领,延伸到里头看不见的位置……
他顿了顿,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你问点有营养的。”
荆羡冷着脸,坐回去,态度生硬:“能说一下当初为何选择进入生物制药的领域?”
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有一点点好奇。
当初听说他去别的城市补了学籍直接参加高考,最后进了Z大念临床医学,后来不知怎么又去瑞士PSI实验室了。
曲曲折折,无人知晓个中原因。
荆羡一直在等他开腔。
可他停了很久,视线越过她,落在漆黑一片的窗外。
今天夜空凄凉,星月无痕,就连云都没个踪影。
荆羡不知道他在欣赏个什么东西,她用力捏着拳头,感觉这辈子所有的等待好像都要花在这一晚上了。
幸好,最终他还是开了口。
“我爸在做完肝脏移植手术的第三天就死在了病床上。”
他很淡地笑了下:“因为排异反应,也因为没有钱,用的抑制剂都是仿制药,和进口的比起来,疗效甚微。”
荆羡抿唇。
容淮:“排了三年多的肝源,撑了一千多天,结果不到72小时就化为泡影,你说可不可笑?”
荆羡没说话。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有个生病的父亲,但没想过会那么严重,只记得有一次在地下拳馆,少年鼻梁骨都断了,还在那没心没肺地笑,指尖勾着她的下巴,语调张扬:“三十万有了。”
三十万。
年少时的她压根没意识到三十万是拿来救命的。
荆羡欲言又止。
“别摆出这种表情。”容淮站起,看着她苦巴巴的小脸,“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怜悯。”
有那么短短一瞬,荆羡见到了他脸上的落寞和苦痛,兴许还夹杂着点不甘,结果她安慰的话刚提到嗓子眼,他早就恢复如初,一贯的淡漠神情。
好像刚才的软弱只是她眼花了。
通往露台的移门被打开,他走出去,摸出打火机,薄唇抿着烟,“抽根烟,你继续。”
纽约的风很大,刮得脸颊生疼。
荆羡无意戳别人的伤心事,问了几个白婧重点强调的也和时尚擦边的问题,这回他态度还算正常,尽管言简意赅,但也算配合了。
一场访问断断续续,差不多一个小时。
午夜降临时,荆羡困到眼皮子都耷拉下来,头枕在手臂上,倚靠着躺椅的扶手,歪着看手机里的采访稿。
还有几个巨他妈尴尬但又问不出的难题。
他抽走她的电话,一目十行地扫过,算是自问自答。
【闲暇时刻会做什么样的运动?】
“没有闲暇。”
【工作很忙的时候会选择怎么排解压力?】
“没有压力。”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会有一位默默支持他的灵魂伴侣,可否透露未来的择偶标准?】
说到这,他怔了很久。
躺椅上的姑娘已经睡着了,脸颊粉扑扑,像海棠花开,纯真又勾得人忍不住倾身采撷。
他垂下眼,摁掉录音笔的电源。
夜空里,他的嗓音轻到几不可闻:
“黑头发,白皮肤。”
“有酒窝。”
“还有公主病。”
作者有话要说: 荆羡:你们觉得我睡着了吗?
谢谢宝贝们的投喂,今天没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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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进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灰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落下痕迹。
房间昏暗,也很安静,荆羡却因为没了往常习惯的真丝眼罩后敏感察觉到了环境的光线变化,她一直是个诸多挑剔的人,想要保证良好睡眠质量的前提非常苛刻。
所以,纽约AM6:30,她在迷迷糊糊里醒来。
这家酒店的湿度糟糕,整晚的空调让房间异常干燥,敏感性鼻炎的人都懂,这样起床会有多难受。
荆羡没能摸到床头的纸巾,很无奈地捂着鼻子,一边慢吞吞坐起身来。
有差不多五秒,她的记忆都是处在一个空白的状态,然后就像慢镜头回放,关于昨晚的那些画面一点点塞回脑袋里。
好像最后的印象是采访期间露台上男人眯着眼抽烟的模样,清清冷冷,厌世颓然。
荆羡愣了半刻,猛然低头。
卫衣外套不在身上了,但里头的T恤和内衣都完好,牛仔裤上的帆布皮带被抽走,但纽扣老老实实扣着。
她松了口气,半晌又轻轻锤脑门,略感荒谬地笑了笑。
真是,她在想什么?
也没喝酒也没调情,如果这都能乱性,只能证明姓容的小子为了上法制节目无所不用其极了。
荆羡赤着脚去洗手间,先用温水洗了洗鼻子,又拿湿纸巾小心擦拭,好不容易安抚好这难伺候的鼻炎后,她才有闲暇扫一眼手机。
这年头微信才是第一通讯方式,今天很意外,界面上有两条非系统自动发送的短消息。
号码没存,但很熟悉。
荆羡点开。
【女服务生帮换的衣服。】
【醒后联系。】
荆羡当然知道是谁发来的,不过一看发送时间,凌晨4点02分。
呃……
所以是整夜没睡还是醒得比鸡早?
她想到荆焱曾经也有过3天只睡7小时的壮举,顿时觉得这些年轻企业家确实都不容易,天生的操劳命。
荆羡对着镜子洗漱,25岁的年纪,每一天她都严阵以待,照例观察眼角确保没有出现细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