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她走后,仙真一步一步沉重地来到灵堂供桌前,面对着眼前一片刺痛眼睛的白,还有牌位上元昌的名字,扑通一声跪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昌儿,是我害了你……”
她哽咽着,久久凝视着灵牌,想起他再也不会应声,再也不会微笑,再也不会吃她做的梅花糕,一阵绝望至极的痛楚便从心底蔓延开来。
痛楚过后,是一阵麻木的冰凉。
而冰冷的麻木过后,有种恨意渐渐从血液里生了出来。
昌儿,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不会让你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我一定会把害你的那个人,亲手送进无间地狱!
渐渐地,她收住了泪水,也摈弃了所有杂念,开始为亡灵诵经。
整整十三卷的《地藏经》,她从早诵到晚,一刻不停……
夜幕沉沉,一弯银月高高地悬挂在皇宫上空,倾斜的月影中,灵堂屋顶上华丽重彩的三重檐都被深深地勾勒了出来,瓦脊上匍匐着巨大的神兽,显得比平时还要狰狞。
仙真跪在蒲团上,紧闭双眸,依然喃喃不断地念着,带着优美韵律的经文,自她的樱唇中,如水一般流出。烛火的照耀下,她的周身弥漫着佛像才有的金光。
随侍在旁的青莲望着灵堂外黑漆漆的天色,又望了望仙真高隆的腹部,终于掩藏不住内心的焦虑和担忧,扑通一声跪到她的身侧,低哑地喊着:“娘娘,您还是歇一歇吧,哪怕喝点汤水也是好的!”
仙真并没有应她,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此刻,她似乎被隔绝在一个寂静透明的世界,一股奇异香气将她包围。她看见自己柔软的长发和四肢在空气中慢慢舒展开来,似乎只需一个意念,它们就能飘然而起。刹那间,她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觉得不再想流泪,也不再心痛,此刻不疑不惑、不悲不喜,无动、无不动,无生死、无不生死,无忍、无不忍,无挂、无不挂,无坐、无不坐。
时间仿佛也停住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影子……
“仙真……”有人在轻轻地呼唤着她。
昌儿!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确实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声音。
她立刻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来回应他。
“昌儿,是你吗?”
“仙真,你不要难过,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金色的影子漂浮在半空,闪耀着无比强大的光芒,晃得她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昌儿,如果真的是你,让我好好看看你,让我再好好看你一眼,好不好?”仙真伸手挡着眼睛,觉得这光实在太刺眼。
然而,没等她回过神来,突然之间,金色的光芒已经笼罩了她全身,一股隐隐的热气渗入身体,四肢百骸简直像要化成水,融化了一样……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她不由得“啊”地大叫一声,惊得猛然睁开眼睛!
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等她缓过神来一看,发现天已经亮了,灵台上的长明灯无力地散发着微光,让人有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
她试图想要起身,然而稍一用力,身子便一个踉跄,原来双腿已麻得完全失去知觉,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从脚底一直涌到头顶,她感到眼前一片漆黑,猛地天旋地转起来。
“娘娘!”青莲赶紧过来扶住她,望着她苍白失血的面容,她的心一下子揪得紧紧的。
第149节:万叶千声皆是恨(5)
哪知还没扶稳,仙真的身子又是重重一颤。
那一刻,她只觉下身一热,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了下来,心里更是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青莲也感觉到异样,顺眼望去,突然愕然地睁大眼睛——
“娘……娘娘!”她结结巴巴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您……您的羊水破了,看来马上要生了!”
三
被人抱着回到承香殿,躺在床上,仙真觉得肚子开始剧烈疼痛,跟着就是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痉挛,腹中的胎儿仿佛要将她撕裂。
她死死抓着锦被,指甲几乎快把光滑的锦面都扯破了,额头上细细密密全都是汗,浑身滚烫得似火烧。
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剩下痛是清晰的。这是有生以来从未面对过的考验,这种痛到将要破碎的感觉,就是一个生命将要诞生的过程吗?
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妇人的声音在旁拼命地喊:“您用力啊!使劲孩子才能出来……”
头,昏沉沉的,眼睛已被泪水浸湿,酸涩地流过脸颊,钻进脖颈。她重重地咬住苍白的嘴唇,使劲地咬住,顷刻间,鲜红的血便从唇间涌出,那样醒目的红,如同一朵带刺的血蔷薇在唇边无声地绽放。
然而,透明的泪水却将眼前的世界化作一片白色,白色的床帐、白色的人影、白色的阳光……
她觉得整个天地混沌不明,不知身在何处,唯有往事,一幕幕扑面而来,在脑海里重叠。
“昌儿啊!”
那个时候,满院子盛放着绚烂的牡丹花,耀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一地碎金,她在熏风里坐着,轻轻抚摸着那孩子的额头,一直在想,如果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能像他一样,一样聪明伶俐,一样天真善良,一样有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该有多好啊!
就在这个时候,剧痛之中,她突然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哇!
哭声回荡在寝殿的上空,如同一道阳光注入她虚弱的心脏。
瞬间,身子轻得像要浮起来一般,她整个人如同重生一般地轻松,全身绷紧的神经也一根根舒缓下来,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抹久违的微笑。
这么长时间里,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太多的不幸,太多的折磨,终于换来这一声啼哭——她的孩子诞生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彻底地从她身体里剥离,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启禀娘娘,是位小皇子!”青莲凑到她耳朵,一脸兴奋地喊着。
“是吗?”仙真缓缓地转过头,“把他抱来给我看看!”
青莲赶紧吩咐产婆替小皇子洗净身子,然后包裹进襁褓里,小心翼翼地送到仙真面前。
仙真迫不及待地望了一眼,那一瞬间,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初生的孩子,竟也生着一双清透的蓝眸,如雨后的天空一般澄净,碧蓝得没有一丝杂质。
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这孩子,居然继承了她身体里最特别的部分,这样与众不同的孩子,诞生在皇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就在这时,青莲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娘娘,您觉得,他长得像不像一个人?”
仙真望了望孩子,又望了望青莲:“你是说像他父亲?”
青莲笑着说:“像皇上,但您觉不觉得,也有点像太子殿下?虽然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但是望着您的眼神,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仙真猛地一震,蓝眸深处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她的手轻轻停在孩子白瓷般的小脸上,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地传来,细微地触动心底深处某个部分,那一刻,晶莹的热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她用力地闭上眼睛。
孩子清脆的哭声越来越响,仿佛整座皇宫都被他震动了。
高英也在中宫接到了底下人送来的消息。
“这个孩子,终于诞生啦!”
她拖着长长的金丝凤袍,一步步踱到窗边,望着头顶正午的阳光,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微笑。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够久了!”
第150节:万叶千声皆是恨(6)
她藏在大袖里的手指,一根根地收拢,猛地握成拳。
元恪在返京途中先是接到太子的死讯,又接到小皇子诞生的喜讯,心里的错愕、矛盾、惊喜可想而知,那一刻,他当即下令,大队人马加速前进,必须在明日天黑之前进入洛阳。
队伍顿时骚动起来,一时间,马匹嘶叫,旌旗摇曳,人马重新整装,经过一整夜的马上颠簸,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进入皇宫玄武门。
夕阳的余晖洒在承香殿斑驳的宫墙上,所呈现的那些血色的阴影,华丽而诡异,有种令人震慑的美。
元恪风尘仆仆地奔进寝殿,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仙真,她披散在枕边的青丝间,露出白皙似雪的面容,春山远黛的眉,一双蓝眸水波潋滟,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
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初生的孩子,包裹着雪白的襁褓,静静地躺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甜在元恪的胸腔里蔓延开来,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母子俩,瞬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得仙真都快窒息了。
“皇上!快放开,小心孩子……”仙真不由得轻唤了一声。
然而,元恪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双臂收得更紧,就好像想将母子俩深深地糅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皇上……”仙直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沉重地迫近,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滑落,她终于盼到他的出现,终于再次感受到他的怀抱,终于又有了那种来自天下最尊贵男人的安全感。只是,他的出现,迟了三天……
如果,他能在三天前的这个时刻出现,昌儿……也许不会死……
只是,这个世界残酷得根本就没有“如果”!
不知过了多久,元恪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松开双臂,又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一脸深情地凝望着。是这样幼小的孩子,如此精致白皙,他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他折断,因此更加惶恐,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玉器。
突然间,他发现孩子微合的双眸里透出一缕蓝光。
他猛地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那缕蓝光随后竟一下子明亮起来,孩子睁开了小眼,懵懂地望着陌生的他。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双手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在做梦,这一切,竟是真的!
他终于有了一个蓝眸的孩子,一个流着他血液的蓝眸的孩子!一瞬间,一股泪水在他的眼眶深处翻滚。(奇*书*网。整*理*提*供)
这一生,他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原本已经得到太多,万万没想到,老天竟这样再一次地恩赐了他!
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缠绕在他心头。
仙真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这副慈父的表情,先是一阵感动,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哽咽地翕动樱唇道:“昌儿他……”
元恪一怔,片刻才缓过神来,沉声说:“昌儿的事朕听说了,一会儿朕就会去中宫,向皇后问个仔细!”
一提到高英,仙真的泪水更是如江河崩堤一般,模糊了视线,她泣不成声地嚷着:“昌儿就是被皇后害死的!”
元恪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仙真,你刚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不宜激动。相信朕,这件事,朕一定好好彻查,会给昌儿一个交代!”
“皇上……”她泪眼迷离地望着他,“您一定要查明真相,让昌儿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朕会的,一定会的!”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股温热的气息在她眉间扩散开来,如同让人心安的暖茶。
仙真静静地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人,露出淡淡一笑,尽管那笑,十分凄然。
半个时辰后,元恪依依不舍地走出承香殿。
刚出大门,跟在他身后的刘腾就小跑着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皇上,咱们这是去中宫?”
“谁跟你讲朕要去中宫?”元恪瞥了他一眼说。
刘腾先是一怔,随后结结巴巴地回道:“您刚才不是在充华娘娘面前说要……”
“朕那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