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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同齐思忖片刻,方道:“千夜大人当时征选敢死之士,刘成云却率先退缩,此前他也有多次不遵军令行为,自当严惩。我与鸣海公都随大人打到最后,不曾有分毫畏缩怯懦。大人要赏军功,我等不敢不接。大人要我等回归,我等也不敢不回。若是留下,多半会成大人牵累。”
宋子宁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你获罪之由。”
陈同齐却是不解,道:“不知在下罪从何来?”
宋子宁将一份文书放到陈同齐面前。陈同齐打开一看,当即一声惊呼:“勾结异族,谎报军功?!”
他大怒,啪的一声将文件拍在桌上,喝道:“谁是异族?本公勾结谁了?”
周围景物忽然微微变化,宋子宁已是布下领域,隔绝了内外联络。等万无一失,他方道:“异族就是……千夜。”
陈同齐一怔,脸色数变,旋即拍案而起,指着宋子宁道:“岂有此理!千夜大人为帝国立下不世功勋,现下大人身故,你们竟如此待他!你,你们可还有半点良心?!没有大人,黑日山谷哪还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宋子宁神色平静,道:“这封文书,出自刘成云之手,并且已经被驳回了。”
陈同齐脸色渐渐阴沉,冷道:“刘老儿这是活得不耐烦了。本来托大人之福,他还能有几年苟活,现在本公不介意亲手送他上路!”
“这又何必?”
“这等小人,毁我也就罢了,还要诋毁大人!容他多活一日,都是对大人不公。”
宋子宁缓道:“文渊公,你虽有此等决心,但行事也当注意方略。若非你当年冲动,也不致获罪至此。据我所知,当年长生王核心图谋,你都未有参与。”
文渊公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长叹一口气,道:“我这些年,就坏在一个臭脾气上。长生王当年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负他?当时无论怎样逼诱,我就是不肯说半句话,结果就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宋子宁收回文卷,道:“这件事幕后另有推手,刘成云只不过适得其会,被推上前台当了枪使而已。但是你之前那个案子,现下罪名只能是减轻一些,想要完全脱罪,却是难了。”
文渊公道:“宋帅想必已有腹案,可否指点一二?”
宋子宁缓道:“我的建议是,把罪名完全认下来。”
文渊公一惊,道:“这……我的家人怎么办?”谋反这罪名可不是好认的。
“你家人其实不多,核心嫡系族人不过百余口。罪名虽然不变,但是新世界的那些军功已足以修改刑罚。劳役充军就不必了,改成流放发配,而你,则继续在军中戴罪立功。”
“流放?流放至何处?”
“中立之地。”
文渊公就有些明白了,凝思片刻,方道:“如此,就全仗宋帅照拂了。”
他也想清楚了,中立之地其实还是宋子宁的地盘。家人到了那里,虽然不会吃什么苦,但也形同押在了宋子宁手里。宋子宁如此做,自是要有把柄在手,才能放心让他去做些事情。
果然,宋子宁道:“你对黑日山谷十分熟悉,本帅稍后自会调你前去上任。然后,对你另有安排,到时你就知晓了。”
“自当从命。”文渊公拱手施礼,然后离去。
宋子宁拿出一张纸,纸上写着数个名字,文渊公陈同齐也在其上。现在名单上几乎所有人都有了标记,就只剩下最后两个。
他看了看,将姬天晴的名字划去,自语道:“这件事就由老王爷去说吧,他想告诉你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他将名单点燃,烧成灰烬,便合衣就寝。刚刚躺下,宋子宁双眼就睁开,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水蓝剑锋。
宋子宁并不惊慌,道:“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
李狂澜一脸冰冷,“本来我应该一剑先斩了你的狗头,不过还有些事情没弄明白,暂时先饶你一命。一会我问你答,若有让我不满意的地方,你也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宋子宁将剑锋推远了点,翻身坐起,道:“你问吧。”
“千夜……已经走了?”
宋子宁凝思,缓道:“没有人亲眼看到,不过当时帝国有天王在场。按他们的说法,千夜应该是走了。”
“我不要听应该,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
宋子宁道:“这件事,你不是更应该问娘娘吗?”
李狂澜的手轻轻一颤,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为我好,为我的孩子好。我一点都不知道!听说你回来了,就只有来找你。”
宋子宁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不见得比你更多。只不过,千夜刚走,就有人想打他基业主意了。”
李狂澜眼中寒光乍现,道:“是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先处理,等到需要帮助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好,我相信你。”
她一向雷厉风行,见从宋子宁这里问不出什么,就转身离开。
宋子宁这时却已睡不着了,站在窗前,望着空中一轮皎月,怔怔出神。
一个清幽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刚才你没有乱说话,还不错。”
宋子宁回头,苦笑,道:“娘娘,这里可是帝都。你大半夜的跑出来,有些不太好吧。”
出现在他身后的,赫然是李后。她换了一身便装,却依旧不掩那倾国倾城的清丽。
她道:“现在这帝都,只要避开那两三个老家伙,哪里是我去不得的?”
宋子宁恭敬道:“恭喜娘娘天机术大成!”
李后叹道:“出了这么多的事,我的天机术要是再没有点突破,也不用坐在后位上了。这几天你谋划了不少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也别闹得太厉害了,否则的话,我也不好帮你。”
宋子宁道:“我居然一无所觉,看来天机术一道上,我还是远不如您。”
对于宋子宁这番自谦,李后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只微笑道:“三千飘叶,三千大道。你所修的不在我李家所学之下,将来超过我也非难事。只是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帝国的大衍天机诀这一代可就没有传人了。”
宋子宁道:“大衍天机诀实乃神术,帝国历史上也修者了了,想来只有林帅那样绝世天才方能修到极致。我资质还差了一层,修炼此术,难至绝顶。”
李后叹道:“你资质不在林太宰之下。但你既然不想走这条路,那谁也无法强迫你。”
“也许将来某一天,我想通了,也有可能。”
“希望如此。”
宋子宁道:“娘娘深夜来见,想是有要事的,不知有何吩咐,我能办到的,必不会推辞。”
李后道:“事情自然是有的,也由不得你推辞。我们李家有个孩子,天赋异秉,我这些日子思前想后,觉得还是给他找个老师好些。我们李家所学,毕竟格局还是局限了点。这个位置,你可愿意?”
宋子宁一怔,道:“难道,是那个孩子?”
李后却是很直接,“就是千夜和狂澜的孩子。”
宋子宁一脸凝重,道:“无论千夜还是狂澜,武道天资都是绝顶。这个孩子想必在这方面天资绝佳,为何会找我?”
“你的武道也不差。”李后瞪了宋子宁一眼,又道:“姬家那个孩子,想必出世就会开始奠定根基,将来一心武道。在这方面,我们多半比不过老王爷。但是,我更希望他将来能够活得聪明从容些,不要象他父亲那样,一生竟干些傻事。”
宋子宁深深一礼,道:“娘娘既然将此重任交给我,子宁必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黑日山谷那边,还有凶险。你此去千万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可不想刚找到一个合格的老师,就变成了死人。”
宋子宁正色道:“娘娘放心,若我不想死,能置我于死地的,还真是不多。”
李后叹道:“你滑胜狐狸,能坑你的人确实不多。千夜要是能有你一半狡猾,也就好了。好了,话已说完,我该回去了。”
宋子宁叫住了她,道:“娘娘,千夜他……真的死了吗?”
李后脸色忽然泛起一阵苍白,气息猛地弱了一截,嘴角也渗出一缕鲜血,叹道:“我也试过想证实此事,然后就是这个结果了。”
宋子宁苦笑,道:“我本觉得自己没有低估夜瞳,却没想到她厉害到了这种地步。她的前生,究竟是谁?”
“她的存在,肯定是在帝国之前。那个时代资料很少,我们也无从追查。”
帝国未创的时代,黑暗种族似乎处于一个奇异的缓慢发展状态。整个社会千百年也难得有明显变化,史料记载残缺不全,关于真正大人物的事迹,更象是神话传说而非正史。
直到太祖崛起,开创帝国,正式形成永夜和黎明两大阵营的对峙局面。人族许多新兴技术应用于战场,又以战争为媒介流入永夜,忽然间各族就一起发生剧变,无数新技术就此涌现,社会形态也相应受到影响。
血族新党和始祖派的分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狼人内部则以群峰之巅的建立为标志,与先祖派形成对垒。魔裔的大巫师渐渐绝迹战场。蛛魔倒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总体而言,千年来,在阵营之间,即使国战规模的战争烈度,都比以往要小很多,也几乎不再发生一次战争过后,数个行省的区域没有任何生命能够生存的情况。
所以帝国的历史书上,将成立以前的时代,统称黑暗时代,倒并非抹黑,而是确实如此。永夜阵营的历史犹如被一幅巨大的黑幕所遮蔽。
从帝国的角度看黑暗种族的历史,一直有种怪异感觉。那些长生种们不知道是否生命太过漫长,以至于记忆出错,凡是没有书面记载,只是口口相传的那部分看上去总是有点问题。
最严重的就是血族,居然忘记了一整个氏族和二代始祖的更替。如此一来,夜瞳觉醒的如果是黑暗时代的某位大人物,那还真是无从考证。
李后离开,宋子宁也无心睡眠,开始翻阅战报文件,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就有专人来接,送宋子宁前往浮空艇起降场,返回黑日山谷。在车上,旁边副官悄悄递过来一个信封。宋子宁接过一看,见信封一角有个定玄王的标记,就心中有数。
他拆开信封,将信件内容浏览一遍,便用手一握,连信纸带信封同时灰飞湮灭。副官默默看着,没有作声。
片刻后,浮空舰腾空而起,飞向远方。宋子宁坐在窗前,看着飞逝的景物,微露冷笑,“还真敢派人,很好,非常好!真当这世上全是魏野猪那样的蠢货!”
帝都一角,“将军坊”,一众外表一模一样的小楼,如同军营般整齐排列。
这地方是军管区域,没有闲人,有权入住的将军们又全都奔赴新世界或是各个大陆的战备区,偌大街区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一辆标准型号的军用越野车在其中一幢小楼前停下,车上只有司机和乘客。乘客穿着一身帝都卫戍军团的制服,外面披了件野战用的连帽斗篷。
乘客下车,熟门熟路地推开院门,走进小楼,就像原本是这里的住户。
二楼的房间和军营宿舍相差无几,分布在走廊两边,每间都一样大小,几乎没有什么陈设。
乘客走进其中一间,脱下连帽斗篷,竟是大秦的皇帝陛下。而房间里另有一人,长袍广袖,正在煮茶,却是青阳王张伯谦。
这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