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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严恺之感觉如同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混沌。
“没错,你爹不过是颗棋子,甚至是我们,由始至终都在她摆好的局里。不是我狠心,兰芝一走,她反而更安全,也将成为我们最后的退路。”严夫人看着一脸惨白的儿子,义正言辞地说:“你爹的仇必须是要报的,但首先你必须跳出她的掌握,我忍了这么多年,要的是想让她输得彻彻底底。”
严恺之几乎是闭着气听母亲说完,想到当初他发现先帝中毒的真相,想到她这些年的委屈,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二郎和贺家是两回事,你只要让二郎相信你,他始终会站到你这一边,因为他也绝对容不下贺家。”严夫人的话让严恺之稍且放宽了心,可是肩上无形的压力却更重了。“至于李家娘子……”
“阿娘,我已对她有承诺,我不能负她。”严恺之说得一本正经,背后却出了一身汗。
哪知严夫人却笑道:“你非但不能负她,还必须把她娶回来。”
他与母亲之间的交流不算少,可是这一次却让他觉得自己从没了解过母亲一样,她的温柔和慈悲背后隐藏了太多秘密。可笑他还一直想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她们,结果竟然是母亲和妹妹反过来保护他。
每想到这个,严恺之就恨不得手刃仇人,然后带着她们躲到远远的地方去。奈何他停留得越久,陷得越深,娶了韶华以后,更是无可自拔。
“万岁爷,您就这么让兴勇侯回去了?”连清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弘弋身边。
“要不然呢?我留着他跟我斗气啊。”弘弋也有些生严恺之的气,态度不甚好。
“可是,兴勇侯好似还不知道侯夫人失踪的事。”连清越说越小声,他刚刚还纳闷严恺之怎么对妻子失踪的消息表现得这么平静。
“你没跟他说?”弘弋大吃一惊,看连清忙不迭摇头,急得嚷道:“他人呢?你怎么没拦着。”连清一脸无辜,气得弘弋提脚踹了他一下“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追上去,别让他做出冲动的事来。”一想到他刚刚居然忘记了这件事,还让严恺之去后宫接严夫人她们回家,此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弘弋左右思虑一下,愈感不妥,唤住连清,丢下奏折跟了出去。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迟了一步,严恺之从御书房退出来后,心里就觉得沉闷。早在弘弋的密令到来的前一天,他忽然收到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他送给韶华的桃花簪。
因为那桃花簪的造料和款式都是他让宋煜找的,所以他对这个印象极深,也记得韶华在进宫时是带在身上的。一个随身物无端端地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平洲,而且也不知道谁送来的,不留只字片语。若不是弘弋的密旨也同时到,恐怕他一回来,就直奔后宫去。
越是寻思越是觉得不妥,他大步流星地往后宫去,来不及跟严夫人请安,直奔韶华住的地方。结果人去楼空,竟然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严恺之心里一颤,急忙忙地跑去严夫人住的地方,却被告知严夫人今早已经出宫,而韶华却下落不明。
一个下落不明让严恺之倒抽了一口冷气,想到桃花簪的事,他心里愈发肯定韶华一定出事了。不曾想到母亲竟然比他先一步出宫,连找个人问清楚都没办法。
脑子里灵光一闪,严恺之忽然想到一个人,摔开被他质问得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转身就冲了出去。
皇宫对严恺之来说,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一路被他这么气势汹汹地赶来,早有人吓得急忙去通知贺太后。所以,就在他踏步进寝宫的时候,立刻就被人拦了下来。
“侯爷,这是太后娘娘寝宫,不许您这么放肆,请立刻出去。”英尚宫早有准备严恺之会来兴师问罪,可面对他如此怒眉厉眼,她还是感到心虚。
“我要见太后。”严恺之用的是命令,并非请求。
“大胆!”英尚宫刚开口,贺太后就闻讯而来,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怒目金刚一般的严恺之。贺太后只瞥了他一眼,对英尚宫说道:“退下,让兴勇侯进来。”
英尚宫回头一愣,严恺之早已大步地踏进去,见贺太后面色如常地坐在梨花榻上,严恺之硬是忍下气焰。
他从怀里取出桃花簪,目瞪着贺太后,道:“娘娘,这簪子是您让人送的吧。我如您所愿回来了,现在可告诉韶华在哪?”令人送桃花簪给他,为的就是让他有顾虑,因为他去察的是平洲,直接受威胁的自然就是贺太后。况且韶华她们正在宫中做客,这么一想,是谁拿韶华来威胁他就不言而喻了。
贺太后脸有薄怒,却笑道:“你倒是越来越放肆了,仗着驾前圣宠,直闯后宫不说,见了我也不跪不拜直接开口要人。你从哪里听到我绑架你妻子了?”
严恺之面色冷冷“我可没说您绑架她,不过看来这事还真是您做的。”贺太后表情一滞,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说漏口,正迟疑着用词,严恺之已经开口:“娘娘,我只想知道韶华到哪里去了。”
贺太后见严恺之厉目而威的样子颇有几分其父之风,心中略有震惊,随之,她一抖眉头:“难道圣上没跟你说,李五娘在宫中乱逛,被人误当为罪婢,遣出宫去了吗?”
误当为罪婢?严恺之觉得自己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笑话。
贺太后解释道:“没错,这簪子是我让人送的。那一日我让她过来说话,偷了她的簪子让人送去给你,随后就让她回去。哪知道她这顽劣性子进了宫也不改,正巧那日后宫捉了不少行为不检点的丫鬟,她被内侍错认给送了出去。圣上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严恺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贺太后居然把事情说得这么轻巧,好似他丢的只不过是一只宠物,或者一个玩具。
这前殿后宫被他们母子俩如此耍猴一般,顿时火窜心头,怒不可遏。
“娘娘是不肯放人了?”严恺之可不这么认为韶华会无端地在宫中被人送出去。
贺太后被他责问得恼火,自己已经好脾气跟他解释了,没想到严恺之竟然斗胆放肆。她美目一凛,重重拍了下桌子,怒斥道:“严恺之,给我注意你的身份,我容得了你阿娘无礼,我没允许你能放肆!”对她来说,严夫人和严恺之是两回事“就算是我把她捉了杀了,你能拿我怎样?”
看着贺太后嘲讽的嘴脸,一想到父亲的惨死,严恺之忍不住握紧了桃花簪“我与太后不过三步之遥,太后谨慎!”
被自己的儿子威胁就算了,没想到连严恺之都对她大放阙词,贺太后不由得冷笑:“你想杀我?你就不怕她们受你牵连吗?”
没想到严恺之反笑道:“多谢太后提醒,我早知会有今日。家中已有休书一封,若我不幸,自然会有人送休书到李家,以李家的能力保下她绰绰有余。至于我娘,太后也不会留着她比你命长吧。”
严恺之的话一字一句戳到贺太后的心窝,似乎已经预见严恺之的魔爪扼向她的喉咙,第一次有种站不稳脚的感觉。
“恺之不得放肆!”
就在弘弋冲进来的时候,贺太后第一次发现弘弋是这么地有安全感。而弘弋的眼神却只落在严恺之身上,与他四目相对,一个劲地蹙眉示意他赶紧离去。他忽然后悔让严恺之去了这么一趟平洲,搅出这么多事,就连台阶都有些收不回来。
“来人!立刻将兴勇侯押送回府,没我命令不许踏出侯府一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劫后逢生
多日雷雨后,难得的大晴天让人看了满心欢喜,红艳艳的太阳挂在高高的天上,连路边野草上的露珠也显得晶莹可爱。村汉们早已三五成群吆喝着下地里干活,连着一些年轻的夫子,也豪迈地扛着锄头跟着下地。一群人有说有笑,脸上各自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看上去竟是十分和谐。
一个年近三十五岁左右的妇人,着粗衣布裙,混身上下全无一点饰品,但是一双浓眉大眼让人觉得朴实才是最大的光华。她搂着一簸箕的高粱杆,钻进一家破旧的屋子里,张望着里屋炕上的人,努力压低声音,但仍旧显得粗门大嗓。
“墨娘,小哥醒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到怀里躺着粉团似的孩子,一双大眼立刻就亮起来,又是谨慎,又是喜悦,恨不得把孩子夺过来自己抱在怀里。
此刻的韶华与妇人一样穿着一身粗衣布裙,光滑细嫩的脸蛋与妇人比起来,感觉像是母女一样。她顺着妇人的目光落回怀中的婴孩身上,立刻露出无限柔软温和的母爱。
上天果然对她不薄,想当初那么凶险的情况,别说孩子,一般人碰上这情形就是连大人也是很难保住。
可是他们都平安无事,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依稀只有破碎 的记忆,好像身子有了意识,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肚子再次阵痛让她无法晕睡,拼着命使劲,居然孩子就这么顺势地滑了出来,根本没有头胎的艰难,就连随后赶来的婆子都大呼惊奇。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原本斗大的雨势被孩子那一声啼哭,竟然跟着转小。当她们七手八脚地把韶华和孩子都安顿好,看着母子都沉沉入睡,她们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收住,夜空都亮出不一样的明朗。
“没,嚷嚷了几下又睡了。”韶华看着小粉团的肉爪子紧紧地捉住她的衣襟,把脸往她胸口埋,似乎不乐意别人的打量,这傲娇的脾气让韶华又好笑又好气。
可是妇人却更兴奋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到韶华身边, 一根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去戳小粉团的脸。见他不满地嘟囔一声,更是往韶华怀里钻,妇人显得特别开心,笑得一张脸都皱起来,嘴里不住感叹:“欸呀,瞅着小哥这眉眼,就跟面娃娃似的,看着让人心欢喜。不唬你的话,我真是活了这么把年纪都没瞧过这么漂亮的娃子,要说是丫头都没人不信。”
虽说fù人说得有些夸张,但见过辛子萱的儿子出世,韶华也知道刚出生的孩子免不了要皱巴巴地,过几天才能长开。可是她儿子就跟天生玉人似的,肉呼呼软绵绵的脸蛋打从娘胎出来就带着,哭声也较其他孩子要洪亮有力。
让韶华感到庆幸又无奈的是,这小祖宗不爱哭,就连头一声啼也是敷衍地喊了两下,眼泪都没掉下来就收住了。所有人都说这孩子有灵性,有慧根,绝对是十足的贵人命。
“庄儿嫂,你就别夸了,小孩子脸皮薄,可不经夸。”不管如何,听着被人夸自己的孩子,韶华心里还是乐滋滋的。她生怕孩子钻在怀里会闷坏,把他的头转了过来,他张口咿呀了一声,又转回去。
木桩媳妇对韶华不以为意的态度感到不高兴,虽然这孩子不是她的,可是她怎么瞅怎么喜欢,就连韶华说他一声不都觉得不舍。“怎么会,小哥这是贵人命,不怕的。”生怕韶华不信,木桩媳妇立刻坐正了身子,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靠谱一些。
“墨娘可别不信,小哥真是贵人命,你瞧当日多凶险,他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了。就冲他那一声哭,老天立刻吓得连雨都收起来了,这不是贵人是什么,绝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木桩媳fù想着能把这么一位仙人供在家里,就算让她出门去讨,她也乐意。
韶华面上显出苦笑,虽然她知道她儿子跟别人是不大一样,可绝对没有木桩媳fù说得这么夸张。
“庄儿嫂,瞧你说的,感觉像是我生了个怪物似的。”似乎听到母亲的调侃,怀里的孩子用腿蹬了一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