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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彦辞眉心拧成一团,薄唇上下翕动:“我不用,上了战场,或许就会丢在什么地方,你自己带着。”
孟霖看他,笑的有些疲倦:“拿着吧,我也用不上了,你放心,我但能活下去,我会守住一日孟家。长街上走不掉的老弱妇孺,尽管来我孟家先躲着,府中愿意走的,我就放他们走,愿意与我孟家同生共死的,我自然不亏待,你安心去边关吧。”
谢彦辞到底拒绝了孟霖的玉佩,只是淡声道:“不论真假,这是孟夫人给你的平安符,而今便是念想 * ,你就是靠着念想,也给我撑下去,好好活着。”
孟霖默了好半晌,缓缓开口道:“好。”
新的一年总会降临,就如同日升月落。
黑暗不会永远笼罩南明,神明也不会永远闭眼。
他相信,都会看到更好的明天。
…
顾将军与沈延远到的时候,顾卿柔沈惊晚都在门口等着了。
瞧见满身是伤的二人被送来,顾卿柔鼻子一酸,咬着下唇,眼眶通红。
沈惊晚连忙走上前帮忙扶住沈延远,却没瞧见谢彦辞得到身影,她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谢彦辞呢?”
沈延远摇摇头:“他没回来。”
“什么?”
沈延远道:“他说自己还有事,就叫我们先回来。”
沈惊晚的心有些不安,将沈延远送到苏氏手中,便道:“母亲,我去外面看看。”
沈延远被苏氏扶着,转身看向已经跑到门外的沈惊晚,叹了口气。
沈惊晚站在门口,鹤颈延望,盼着那身穿盔甲的男人从不远处驾着马出现在她视野中。
可是等了很久,等到天边出现晚霞,晚霞落下。
天边从浅灰色成了深灰色,再一轮新月高悬黑夜时,仍旧没有谢彦辞的身影。
“苍天眷顾,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安,平平安安。”
月色渐深,沈惊晚合掌站在竹林里,声声呢喃如同盛夏夜晚的一缕清风。
掠过苍翠的竹林中门,拂过如墨一般的浩瀚长空,于光影斑驳中,绽放开来。
…
平日寻街的武侯今日一个也没有,整座城静的如同荒郊野外。
谢彦辞的马疾行在小路上,偶尔传过两声碎鸦啼鸣,转眼消失不见。
惊动了不少栖息的鸟兽,展翅高飞。
他随着风,腰佩长剑,身上的甲胄渐渐沾染了月夜中的寒凉,铁器相撞,发出沉沉响声。
骏马与男人疾行在深色的夜里。
露水沾襟,碎发飞舞。
全身都散发出自由的光辉。
谢彦辞抿着唇,眼神中没有半点温色。
他不知,十里外的还有一个少女,合掌时的声声祈祷。
马儿走的快,转眼就到了东五里。
他停了马,却没有下马,而是偏头朝着深处看去,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静静的聆听着里面动静,除了鸦雀的叫声,旁的动静再没有。
一扬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平南坡去了。
睡在厢房的沈惊晚恍惚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倏然睁开眼睛。
入目的只有无穷无尽,漆黑的夜色。
她翻身坐了起来,抬头朝着窗外看去。
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秦六等人此时正在旅店等着谢彦辞,听见窗外传来马声。
秦六忙将窗户开了个缝隙,瞧见谢彦辞正在将马交给伙计时,急忙冲坐在桌边的谢侯道:“侯爷,是主子,他赶来了。”
谢侯点点头,忙站起身:“好,好,他来了,我们一家回崇安老宅。”
高氏与另两位子嗣并未说话,二人心中各有计量,也没说站起身瞧瞧外面的谢彦辞。
只是冷哼一声,背过去了。
只听谢彦 * 辞的脚步声很快上了楼,推门时,秦六差点没忍住,谢侯亦然,老泪纵横。
瞧见谢彦辞全全乎乎站在自己面前,问道:“京都现在怎么样了?”
谢彦辞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不用多想。
谢侯一声轻叹,扶着桌子坐回椅子上,目光幽幽的看向摇摇晃晃的烛火,相顾无言。
谢彦辞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丢在桌上:“你们出来是应当没带盘缠,这些路上够用,回了老宅姑且安全。”
旋即看向秦六道:“你就先在老宅呆一段日子。”
只听谢侯道:“那你呢?你不跟我们走?”
谢彦辞扫了谢侯一眼:“我还要去潼关,当时接了圣旨,眼下三皇子还在等我回去。”
谢侯道:“圣人都没了,这圣旨如何作数?”
谢彦辞看向谢侯,问道:“圣人没了,所以边关就不管了?仗就不打了?”
谢侯一时无言,道:“总归不缺你一个。”
谢彦辞倒了杯水茶水,咕嘟咕嘟喝下,旋即将杯子扣在桌上,只留下一句:“谢家也不缺我一个。”
…
次日清晨,云蒸霞蔚。
沈惊晚刚洗漱完毕,方怜儿送进了淡粥,蒸饼。
便听她道:“沈姑娘还要吃快些,吃完了我们就要走了。”
沈惊晚一愣:“走?不等他们来了吗?”
她是指文时月与谢彦辞。
谢彦辞说文时月会来,可是她没等到文时月。
方怜儿笑了一声:“不等了,再等下去,这里也要被人发现,我们去了平南坡就各自分别,我与赤言也不能在这里,我们还有事。”
银朱忙道:“姑娘,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走也没地方走了。”
春儿也道:“我也是。”
沈惊晚看向他们二人,语重心长道:“老宅不比国公府,你们若是去了那边,恐怕多有不适应。”
春儿摇了摇头,银朱道:“那我也要同姑娘在一起,我跟你们去老宅,我去伺候夫人,伺候小姐,您就给一口饭,一口汤,我别的什么也不要。”
春儿点头如捣蒜:“我也是,我跟姑娘在一起,很开心,我哪里也不想走。”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回老宅避一阵,等到局势大好,再回来便是。”方怜儿道。
“你们准备快些,门外有左右卫候着。”
沈惊晚点点头,三口两口简单吃了些早饭。
方怜儿将托盘端走的时候,看了眼沈惊晚认真道:“保重。”
“保重。”
此次一别,谁也不知何年何日方太平,再回京。
银朱与春儿一切收拾妥贴,又去看苏氏与卫国公可收拾妥当。
顾卿柔进了屋中,叫沈惊晚吓了一跳,只见她穿着左右卫的官兵衣物。
顾卿柔连忙掩住了门,冲沈惊晚比了个嘘的声音。
沈惊晚将她拉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心中有了个不好的念头。
顾卿柔牵起沈惊晚的手,冲她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昨夜我听到父亲与沈大哥的谈话,他们说现在边关战事吃紧 * ,物资紧俏,受伤的将士根本无暇顾及。内有内患,外有外敌。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时常跟随父亲在营帐中,早已离不得父亲半步,虽说我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是哪个女儿家的心不是热的?”
伸手撑住桌子,重重叹了口气:“而今父亲与他们都要走,独独要将我送回姑母家,我不会去的,姑母一家不是善茬,如此我不如与父亲一同赶往,好坏我都接受。”
沈惊晚蹙眉看向她:“可是你去了,又要住哪里?女儿家毕竟不同男子,吃穿住行,皆是不便,你若是愿意,与我一并去我祖父家可好?等我战事好转,我们再回来?”
关于边关一事,沈惊晚知道,加之谢彦辞现在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她心里也放心不下。
觉得有诸多对不起他。
顾卿柔看向沈惊晚道:“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没了。这么多年,全靠父亲将我拉扯长大,若不是因为我,他应当有更好的前程。这十几年来,关于我乖张跋扈的消息很多,府中下人表面对我恭恭敬敬,背地里全是各种指点,所以我很高兴遇到你和小月儿,小月儿没来,我就同你告别,若是你见到小月儿,与她说一声,我来不及同她告别了,那日,她不高兴,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我。。。 。。。”
沈惊晚伸手,直接抱住顾卿柔,语气温如玉:“别哭,百草枯荣,春必将至。”
她知道再劝顾卿柔也无用,既然如此,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顾卿柔一口气哽咽在嗓子中,回手抱住沈惊晚,带着哭腔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
沈惊晚点了点头,下巴抵在顾卿柔的肩膀上,“一定要平安。”
又道:“哪里打起来了,你就躲好。”
…
暮鼓晨钟缓缓响起,今天的钟声来的好迟,很慢,仿佛把时间都拉长。
沈惊晚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长空仍旧澄澈碧蓝色。
在苏氏的一声轻唤中,她缓缓收回视线。
钻进了最后面的马车中。
卫国公与苏氏上了前面的马车。
银朱与春儿紧随其后进了车内。
沈延远坐在马上,敲了敲沈惊晚的窗,沈惊晚掀开帘子看向沈延远。
沈延远笑着看向她:“等阿兄打赢了仗,就接你们回家,你去崇安不要到处乱跑,要听话,祖父那人性子向来一板一眼,比父亲不遑多让,还有。。。 。。。”
沈惊晚打断了沈延远的话道:“阿兄,你放心吧,我会平平安安,我也会乖乖呆在外租家,等你凯旋归来。”
沈延远点点头,将她帘子放下,冲着前面扬声道:“走。”
沈延远随着马车队伍一起。
沈延远道:“我们过了前面的河就要分别,若是我有不测。。。 。。。”
“不会的。”沈惊晚坐在马车内,声音忽然带着哭音,固执的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沈延远笑的很是无奈:“我只是说假如,那母亲就要拜托 * 你了,他们年纪大了。”
“不会,你才不会有事。”
“好好好,你别哭了,要不然我都有些放心不下你。”
“。。。 。。。”
到了溪边,沈延远没有再同沈惊晚说话,而是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等到转眼不见时,顾将军才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我家那个小祖宗到没到她姑母家,那个混不吝就是上辈子欠她的,以前骄纵惯了,现在离了我身边,反倒有些不习惯。”
沈延远笑了一下:“顾姑娘应当会照顾好自己,她那个性子,谁能欺负到?”
顾将军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若不是实在别无他法,我也不会送她去她姑母家。”
“罢了罢了,现在哪还有功夫担心这些,只盼,这场仗早些打完,最好赶在秋收前结束,兴许他们还能收最后一茬粮食。”
沈延远目光放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