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惊晚清醒地时候就帮伤员换药,重新包扎伤口,看谁的伤口流脓或者复发。
这个季节里,很容易伤口发臭。
她要时刻注意每一个伤员的伤口,防止溃烂流脓。
不清醒的时候就在梦里,总是置身于一片漆黑的夜里,脚下是水面,咕咚咕咚将她淹没。
耳朵,口鼻中,被灌满了水,梦里就会有一个人伸手将她捞上来,那人却从来不让她看清自己的长相。
他只说一句话:“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然后沈惊晚就毫无预兆的再次清醒。
又或者置身于四野空寂的战场,身后尸横遍野。
她只是一步一步踏过尸体,面无表情的路过一具具尸体。
然后就无数次在夜里醒来,伴灯长坐。
看向天上密布的星辰。
忽然很怀念在京都的日子。
书院的朗朗书声,满园的笑声。
…
终于在飘了五天后,他们在一个浓雾的清晨登岸了。
温时朗给了她一身干净的衣袍道:“你要换一下衣服,否则上岸不方便,混进我们队伍中就行。”
片刻后,沈惊晚穿着一身与寻常瘦弱的书童一般无二的衣裳走出了船舫。
温时朗转身瞧见时,稍有愣怔,笑道:“倒是合身,走吧。”
沈惊晚急忙跟上,问道:“我们要到了吗?”
温时朗停住步子,遥手指向一处天都是黑灰色的地方,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袅娜冒起的青烟。
他说:“看到了吗?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旋即背手转身看向沈惊晚,问道:“怕不怕”
沈惊晚摇摇头:“不怕。”
“真的不怕?”
“真的不怕。”
温时朗欣慰的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有逃难的路过伸手找他要钱时,温时朗也一一分了些银钱。
变戏法似的掏出在船上给沈惊晚吃的野果递进孩子的手中,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沈惊晚跟在身后,看着两旁受伤没法走路的人,用破烂的衣物包着眼睛,身上衣不蔽体,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中。
时有蚊蝇飞上去,找烂肉,扎了进去。
目之所及处,满目疮痍。
长街上萧索异常,好好的房舍就那么塌了半边的屋顶。
道路上横尸,残肢,比比皆是。
她看的头皮发麻,纵然心里满目苍凉,可是却没有办法上去帮忙。
这里就像一座埋骨堆,躺在那里的都已经是渐凉的尸体。
“这里不过是一个小的缩影,你若是去了潼关,你会发现,那里更惨不忍睹,做好准备。”
温时朗在她耳边轻轻提醒着,沈惊晚的心揪着,没作 * 声。
只是紧紧跟在队伍中,眼神中装满悲悯。
战争带来的早不是身体的伤痛,是心灵上难以磨灭的伤害。
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为战争,家破人亡。
无数幼童,因为战争,丧失父母。
她边走边看,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
她攥紧拳头,有妇人朝她跪拜,沈惊晚眼睛含着湿润的雾气。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上下摸索,什么都找不到,哪怕一点碎银。
温时朗攥着肉干的手忽然送到她面前,轻声道:“去吧,见见战争的残酷,对你后面会有好处,有时候不是不救,是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自己尚且无暇顾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冲在最前面,早日赢得一个国泰民安。”
沈惊晚将那块小小的肉干攥紧,送到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孩的母亲身边,摊开掌心朝向她。
妇人感激涕零,又要跪拜。
沈惊晚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旋即转身走向温时朗,眼泪顺着脸颊掉砸了下去。
…
这一路,他们再也找不到一家逆旅,只能在夜色中,吩咐几个人巡夜,但有异动,便要立时醒来。
可谓是艰苦,沈惊晚一声苦也没说过。
温时朗倒是对她稍有改观。
瞧着是个金贵的小姐身子,没想到远比他想的坚强。
怪不得谢彦辞追不回来,她不是寻常任人摆布的女儿家。
有人在深山中抓了几只野兔,剥了皮也就就着火烤了,没有一点调料,他们每个人吃的都很开心。
篝火中,沈惊晚攥着兔腿,仰头看天。
好像这一路走来,她的想法变得同以前截然不同了起来。
从前觉得迈不去的坎儿,而今看去,竟然觉得毫无缘由,甚至有些可笑。
那些事都不过是人生长河中最微茫的尘埃。
温时朗看她捏着兔肉也不吃,问道:“在看什么?”
随即顺着沈惊晚的视线看去,沈惊晚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行军打仗,守家卫国的将士太令人敬佩了。”
“是啊。”温时朗重重吸了一口气。
一路风餐露宿,在第九天,沈惊晚觉得自己双腿快没知觉得时候,他们到了潼关。
彼时的潼关一阵萧索,根本看不到一丁点的生机。
沈惊晚看着满山遍野被火烧过的痕迹,问道:“是这里吗?”
温时朗笑道:“是这里,转身,朝后看。”
沈惊晚,没明白过来,转身缓缓朝后望去。
一匹白马缓缓出现在她视野中,从山坡上摇摇晃晃的拖着佩剑男人出现在山坡之上。
端坐马儿上的男人身穿冷色的铠甲,盘领窄袍,后有红色披挂,发出飒飒的响声。
谢彦辞只身一人来接他们。、
却在看清沈惊晚的脸时震惊了很久,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谢彦辞就愣在那里,难以置信。
微风吹动头盔上的红缨,被战火烧枯的杨槐树半边仍顽强的生长着,白色的杨槐花随风舞动时好像一串串无声的银玲。
花瓣一片片落在他沾血的铠甲上,他的脸上满是血渍 * ,灰尘,可是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雄鹰翱翔越过潼关,振翅高飞。
最后是温时朗喊了句:“我们来了。”
谢彦辞翻身下马,越过人群,直接走到了人群最中央,沈惊晚的面前。
一张口,声音哑的不像样子,仿佛无数个日夜没有睡过觉一般。
再也没了从前清贵无双,干干净净的世家公子清润模样。
他问:“为什么?”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里这么危险,她为什么要来?
沈惊晚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谢彦辞看着她低头咬着下唇不吭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朝着远处的树下走。
终于离开人群十步之外他才问道:“为什么你还要跟来?”
他的脸色甚至可以用可怖来形容,眉头拧成一团,风雨欲来的模样。
沈惊晚抽出手,一咬牙,对上谢彦辞漆黑深邃的眸子道:“我来救人。”
谢彦辞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小丫头气笑了:“你来救什么人?”
沈惊晚鼓足勇气道:“我会包扎,我会上药,我会。。。 。。。”
“别人也会。”
“我还会做饭!”
“我们有伙夫。”
“我,我。。。 。。。”
沈惊晚对上谢彦辞一张冷脸时,有些自知理亏。
谢彦辞气她,他拼了命给她活着的机会,这个小丫头怎么不懂他的意思,还要拼命来送死?
沈惊晚攥紧手,忽然从袖子里面掏出袖箭,转身对上树林,那里正有一只野兔。
谢彦辞没明白什么意思。
下一秒,只见嗖的一声,野兔一歪,被什么力度拽着往后滑了一段才栽倒在树旁。
沈惊晚抓起谢彦辞的手,将袖剪放进他的掌心,道:“你自己看。”
随即跨着步子走进了林子中,不消片刻,提着野兔就折了回来。
谢彦辞并没有看野兔,而是端详着手上的袖箭,缓缓摩挲过有刮蹭地方的痕迹,旋即看向沈惊晚,淡声道:“你改过?”
沈惊晚没回他,似乎是在生气,方才谢彦辞确实凶的可怕。
他从来没有用过那么严肃的口吻同沈惊晚说话,有一种恨不能活剥生吞了她的口气。
沈惊晚看向谢彦辞道:“我会这些。”
谢彦辞略显惊讶:“什么时候学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一定不会拖累你们,我会在后方给你们做后盾,和别人一起。”
谢彦辞叹了口气,看向沈惊晚,将袖箭送到了她面前。
怔怔的看向她:“你知道这一去,我们可能都会死在潼关——”
“我不在乎,你只要肯赏我一口饭,别人吃什么我吃什么,他们席地而坐,和衣而卧,我也可以,再说,营帐里又不是没有女人,为什么我不可以在这里?”
谢彦辞脸颊一红,冷冷扫了沈惊晚一眼:“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 。。。”
谢彦辞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
军队里太多蛀虫,若不是现在危亡之 * 际,正值缺人之时,他一定会将那群蛀虫全部劈了。
沈惊晚见他心事重重,取走了袖箭,同他解释道:“这个是我从议武志里看到的,书院里面有很多藏书,议武志里说过关于远射程的探究,用巨型弓箭做论,我尝试在袖箭上试了一下,袖箭可以,于是我在寻常弓箭上试了一下,只是将所需的材料加厚这么多。”
沈惊晚用食指与拇指比划了一下。
“我将袖箭拆开后,发现剪头下有一缺槽,箭体从筒盖小孔装入筒内,压紧桶内弹簧,便可进入待发状态。于是我按照上面说的,加了一层钢片,箭由弹力飞出伤人,威力奇大,可为骑兵后面的步兵省去很多麻烦,他们至少不必取箭,搭弓,上弦,若是再找巧工能匠,日夜不休,只需三日,便可做出等比弓箭,威力更无穷大,袖箭方可三十步内伤敌,遑论巨型弓箭?”
“而且我也听说了,你们火油根本不够,獠奴却不然,因为地理位置原因。”
旋即转身,将兔子拎起,面向谢彦辞的脸,认真的问道:“所以谢小侯愿意今晚大家一起吃兔肉吗?”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走不走,你还能反悔。”谢彦辞语气微微严肃了几分。
沈惊晚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头,挺直后背道:“不走。”
谢彦辞盯了沈惊晚很久,他想,也许他的确从未了解过沈惊晚。
风声入耳,如泣如诉。
谢彦辞服了软:“好,我带你去,到时候我没功夫护你。”
他故意说的很凶。
转过身时没人瞧见,他负在两侧手,松了握,握了又松开。
掌心是一层薄薄的汗。
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