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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邀一再暗示,就是想引她关注一下他的面罩,终于公主不负所望,主动提起了,却不知为什么,他反而又觉得有点亏心了。
“嗐!”他遮掩着摆手,“不谈这个,钥匙是我自愿交给你的。”
公主扬眉一笑,“总不能一直锁着你的嘴啊,再说知虎兄,你也该刷刷牙了。”
***
公主安顿好了绰绰有鱼,第二天早起入寺上工,可能因为前一夜太兴奋没有休息好,导致第二天险些迟到。
绰绰连揉带喊地把她弄下床,给她洗脸梳头上妆。公主闭着眼任她揉搓,全都准备好了还不肯睁眼,最后是有鱼一声喊:“释心大师昨晚回达摩寺了!”才把公主彻底惊醒。
慌忙穿鞋换衣裳,赶到山门前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公主把钥匙归还了谢邀,说:“知虎兄,这几天多亏你了。等我成功后,把你介绍给我哥哥,让你做天岁最大的玉石供应商。”
膳善基本上只有美玉拿得出手,不管对谁,公主许诺的都是让他当玉石供应商。
谢邀握着钥匙点了点头,“搞不搞玉石是小事,最要紧的是你进去后人身有保障。我在客栈包了长期客房,如果达摩寺混不下去了,就回云来客栈,然后派人传话给我,我得了消息,立刻就来接你。”
公主说好,摁了下黑痣向山门走去。忽然“当”地一声,寺庙的晨钟被敲响了,拱形的山门由两个沙弥合力推开,谢邀目送着公主,独自走进了那片梵声里。
寺庙里的秩序井然,公主看着十几位僧侣列队从长廊上经过,每个光头都不一样。不得不说,那么有世俗气的公主,身处这圣境中时,也感受到了心灵被涤荡的快感。青山绿树还有白衣的僧侣,这里远离红尘,好像一下子放空了内心,人也变得耳聪目明起来。
“施主可是尉大娘?”
公主回身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站在对面廊庑上,合什向她拜了拜。
“主事已经吩咐过了,尉大娘来了便往后厨去。”小和尚躬了躬身,“大娘请随小僧来吧。”
公主对大娘这个称呼,报以了礼貌克制的微笑,边走边腹诽,这些和尚的眼神是不是都有问题,说被男人抛弃,就成大娘了吗?脸忽略不计,没看见她身材多窈窕吗?还有这柳腰,扭两下谢小堡主的鼻血都下来了,他们居然管她叫大娘,再不济叫声“嫂子”也可以啊。
当然不平归不平,初来乍到意见是不能提的,公主懂规矩。
她跟着小和尚进后院伙房,毕竟提供三百多僧侣饭食的地方,只觉大得惊人,甚至比膳善的光明殿还要大。那炉灶是巨型的,锅子也是巨型的,十来个灶头一齐上阵蒸包子,白茫茫的烟雾填满整间伙房,人像走在云里一样。
一不留神,对面有僧人捧着大叠饭碗杀到,公主忙闪躲,僧人一阵风似的错身而过,很快便又消失在无边的蒸汽里。
小和尚见她迷茫,笑着说:“大娘初来,一时不习惯,等熟悉了伙房上饭的流程,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过会儿会有师兄把粥桶注满,搬到前面长桌上去,大娘只负责打粥和分发馒头咸菜就行了。”
公主嗳了声,左顾右盼,“小师父,寺内所有僧人都会来伙房打饭吧?有没有哪些高僧,是需要另外预备好送进禅房里的?”
小和尚说:“大娘叫小僧圆觉吧。寺内僧侣一般都是亲自来打饭,连老方丈八十高龄了,也是每日到伙房用斋饭。”
公主点了点头,又接着刺探,“你法号叫圆觉,那么释字辈的,是你师叔还是师侄啊?”
这回小和尚微停顿了下,仰头道:“释字在达摩寺不排辈,只有一人冠这个法号。大娘认得释心大师?”
“啊啊啊……”公主忙心虚地摆手,“不认识,只是以前听说过,据说此人来历不一般……那个,本公……那个,粥桶已经搬到前厅去了,不说了,我上工了。”
公主麻溜遁逃了,边走边庆幸,还好跑得快,不然就露馅了。看来以后还得多注意,不能急功近利,万事得慢慢来。反正她有大把时光骚扰释心大师,这回是瓮中捉鳖,不怕他躲到天上去。
公主喜滋滋系上围裙,迈进了前面僧人进餐的厅房。
给她安排工作的年轻和尚也挺客气,见到她合什一拜,说阿弥陀佛,“有劳大娘了。”
公主说:“好好好,举手之劳。”一面拎起了粥桶里的铜勺,掂一掂,份量还不轻。
在伙房里做事的都是圆字辈,之前的叫圆觉,这个叫圆慧。圆慧卷起袖子给公主做示范,两勺米粥,半勺雪里蕻,一个馒头,是僧侣们早上的餐点标配。
公主看着他打了两份,手稳得很,果然经验老道。后来圆慧便让到一旁,示意公主动手。公主也不矫情,都混成这样了,可以暂时忘了自己的身份。粥汤舀起来,馒头分派起来,起先还哆哆嗦嗦乱晃,等打过了二三十份,渐渐掌握了技巧,这项工作就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每一位到她面前的僧人,她都要抬眼看一看,可惜没有她要找的人。再朝前望望,队伍排得很长,还是很有希望的。于是重新振作起来,左手能写字的特长也得到了发挥,右手干累了换左手,干得可谓风生水起。
只是可惜,直到最后一个和尚端着粥碗咬着馒头离开,公主都没能等到释心大师。她不死心,转头问圆慧:“这就完了?寺里的大小师父都来齐了吗?”
圆慧说齐了,端起自己的那份准备去找座位,公主表示不对,“寺里一共有三百四十七位僧人,今天只来了三百四十五位。”
圆慧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大娘不一般,居然把人数清点得这么仔细,当即对她肃然起敬,“大娘你真是太有心了!是这样的,西堂大师父这两日正辟谷,还有一位入上京办事还未回来,因此今天只有三百四十五人。”
公主有点失望,这人为了避开她不惜绕远路,大概真的怕透了她吧?
不过没关系,他早晚会回来的。在这之前公主决定先适应庙里的生活,顺便和主事讨间小柴房解决住宿问题。毕竟这庙里没有第二个镬人,相对安全,普通人是闻不见她身上气味的,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只要在寺里住下,那么一去九进一,等于同居,释心大师八成要高兴坏了。
公主嘿嘿笑起来,边笑边喝粥,一旁的圆觉问:“大娘,你在笑什么?”
公主回过神,忙说没有,“我是觉得打饭的工作我能胜任,高兴的。”
圆觉颔首,“不过这才是早饭,午间有加菜,会更忙一些。”
公主说不要紧,“我们农户人不怕辛苦。”当然脑子里有别的算盘,旁敲侧击着,“我刚才听圆慧大师说,释心大师入上京办事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过几日不是有法会吗,所有僧人都要参加吧?”
圆觉虽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释心大师那么关注,但还是据实回答她,“今年是释心大师剃度的头一年,他必然是要出席法会的。左不过这两天,无论如何会回来。”
那就放心了,公主充满了干劲,闲散的人生忽然找到了方向,从没有这样积极向上过。
到了第二天,终于有好消息传来,说释心法师已经回寺,往禅房拜见方丈去了。公主心头忍不住一阵激动,强自按捺住,如常进行开饭前的准备,惊喜必须给得出其不意。
伙房前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公主右手拿铲左手握勺,在长桌前摆开了架势。
队伍没有那么整齐,参差的人群慢慢移动,公主打了鸡血般在几百张面孔之间搜寻。有时候预感引领,总觉得他应该会在那个方位出现,结果一张盆大的脸挡住了一半视野。
公主有点嫌弃,暗暗撇嘴,正灰心呢,那大脸盘移开了,露出后面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公主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响,阔别多日,释心大师好像比之前更俊俏了。不知是因为洗漱过后的缘故,还是靠兄弟们衬托,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沉寂、清嘉、气宇不凡。
满世界的僧人仿佛都凭空消失了,公主眼里只看得见他。草草给排在前面的和尚打了饭菜,暗数着五、四、三、二、一……来了!他来了!如此心甘情愿地到她面前来了!
打了上千份饭,公主已经能够很好地掌握每份饭菜的份量,一铲子下去八九不离十,不会厚此薄彼。
然而轮到他,饭铲多掘半分,菜勺也不颠了,咔地一下扣在他碗里,量之大,令左右的人惊诧。
释心这才察觉,疑惑地望向这位新来的大妈。大妈目光慈爱,表情温暖,咧嘴笑起来,痦子上的黑毛迎风招展。
释心眼前顿时发黑,端着餐盘的手也开始隐隐发抖,要不是现在艳阳高照,他真会以为活见了鬼了。
第28章
“大师; 别来无恙啊。”公主秋波暗递,自觉倾城。
释心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眼神错愕地望着她。怪这饭堂混浊的空气掩盖住了她飧人的气味; 他居然是走到面前才发现她的。
公主当然有很多衷肠想跟他诉一诉,比方那天他一掌劈得她多痛; 她痛定思痛后觉得不能放过他什么的。不过现在人多; 寺内所有大小和尚都在; 暂时不方便把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关系公诸于众。在做人方面,公主还是比较厚道的,逼良为娼的事不能干; 要干也得释心大师心甘情愿。
他们眼神顾盼之间全是戏; 边上的圆慧追问:“大娘和释心大师认识?”
释心不语,重又垂下了眼。他向来高姿态,也做好了公主胡说八道诬他清白的准备; 谁知并没有。
公主说:“有过一面之缘,那天我的豆腐摊子被人撞翻了; 是释心大师替我扶起来的。释心大师真是个好人啊; 就是看上去瘦了点。”边说边往他碗里又加了几块豆干,“大师长途跋涉一定很辛苦; 多吃点儿,要是不够; 大娘再给你添。”
公主笑眯眯,笑出了彼此交情不一般的意味。
作为伙房打饭一线; 量多量少都是有弹性的; 全在那一抖勺之间。有时候人情往来,连佛门净地都不能避免,世上哪里来绝对的公平; 要是真讲公平,就没有释心法号不排辈,老方丈给他另立一字的事发生了。
上百双眼睛看着,未必没有人犯嘀咕。释心看看堆得像小山的菜碗,这是来自伙房大妈的关爱。
公主满目柔情,那张刻意丑化的脸惨不忍睹,但袅袅眼波间,仍有看得见的万种风情。
释心低了低头,道一声阿弥陀佛,端着托盘转身寻坐处去了。公主望着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背影,摇头感慨:“瘦!太瘦了!”
边上的圆觉不明白大娘对于瘦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轮到一个真正精瘦精瘦,瘦得两颊都凹进去的沙弥打饭时,大娘垂着眼皮,连看都没看一眼,漠然扣了一勺豆芽,份量精准,无可指摘。
很多时候吃大锅饭就是这样,不要指望打饭的能多给,只要不少给就是天大的运气。心态平衡,皆大欢喜,饭堂吃饭才会吃得快乐。
通常伙房办事的人,得等所有僧人都打完了饭,才轮到他们动筷子。公主的工作终于完成了,捧着自己的小碗观望,见释心对面的位置正好空着,便兴高采烈跑了过去。
扫扫袖子,施施然坐下,释心没理会她,但吃饭的动作微顿了下。
公主扒了口饭,悄声问:“大师,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