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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反倒松了口气; 这是她一直想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话; 因为知道这种要求过分; 就算彼此间感情再好,也不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所以她一直憋在心里,不曾想哥哥那么通透; 冒着天大的危险说出来了,不管是萧随震怒拂袖而去,还是从善如流就坡下驴,她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萧随望了望公主,她满脸倔强,看来尉君直的这番话深得她意。他轻叹了口气,“朕的后宫现在空着,今后也不打算有皇后以外的妃嫔,这点合乎公主殿下的要求。”
公主愣住了,高声道:“什么?你就这么答应了?”
萧随有些莫名,“我以为这件事你我都默认了,难道你曾经怀疑过吗?”
这下真是尴尬了,她一直纠结的问题,人家从来没有想过。释心是忠贞的大和尚,一夫一妻的大和尚,就算做了皇帝,对她以外的女人也清心寡欲。
公主非常感动,感动到要以身相许。这个问题解决之后,她就没有任何额外的要求了。怪只怪以前总是藏着掖着,要是早早说开了,不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吗,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怀上了。
唉,失策失策,公主怅惘地叹了口气。
国主一看公主的样子,就觉得妹妹应该还是不满意,可是人家连这么不讲理的要求都答应了,她还想怎么样?
国主冥思苦想了一番,又提出个刁钻的建议,“烟雨念旧,可能需要每年回膳善省亲……”
萧随说:“朕派遣大军护送,可保一路畅通。”
国主一听,这么上道的妹婿,有钱有势人还正派,可比沙朗哈好多了。
人一旦有了回旋的余地,就生贪念,国主虽然窝囊,但借着东风,也有青云直上的野心。
“唉,可惜我们膳善国力实在太过微弱,皇后娘家如此不济,将来万一成为掣肘上国的工具,那臣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吗。”国主说完,耷拉着眉眼苦笑了下。
萧随是聪明人,大舅哥这点小小的愿望,还是可以达成的。
“东夜国吞并了焉耆和西且弥,将这两块地挖出来,归入膳善版图,对东夜国主来说应当不为难。”他含蓄地笑了笑,“沙朗哈如今困在膳善,让他签署协议是小事一桩,朕相信国主凭一己之力也能办到。”
国主这下子可说喜出望外了,多少聘礼也不及扩张国土来得实在。于是连声应了,本来还想和这准妹婿谈谈兵力和兵器的事,结果刚想开口,就被公主截断了话头——
“哥哥,你该琢磨琢磨上国那一万兵马应当怎么安置,取暖的炭够不够,食物够不够。”边说边挨到国主身边,压声道,“我劝你见好就收,太贪心了当心脸上长疮。”
国主噎住了,转头打量她,公主脸上明晃晃写着“女大不中留”五个字。于是国主立刻换了个灿烂的笑容,忙说是,“孤一时高兴坏了,失礼失礼……那个那个,国相,把仓库中的储备先调出来应急。王后,命膳房立刻开足火头赶做一万人份的口粮,不够的让城里酒肆客栈一齐支援,事后和大内结算。”
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有了靠山的感觉真是过于美好了。每个人都行动起来,原本不那么喜庆的婚宴,变成了浩大的亲友招待会,光明殿正殿一下子人跑得精光,最后就剩下上国的大人物,国主想了想,吩咐公主:“贵客就交给你款待,毕竟你们是老熟人了嘛,喜好和口味你都知道。”至于一旁的萧庭让,国主搓着手,递了个眼色说,“将军一路护驾辛苦,孤来亲自安排你的饮食起居,快跟孤来嘛……”
萧庭让讪笑了下,只好跟着国主去了。
忙活了大半夜,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求亲通过了,心上人也完完整整在眼前,虽然费了些周折,总算结果还不错。
萧随抬眼看她,公主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之前种种都是他个人的噩梦罢了,十分热络地招呼:“膳善王宫不像天岁有那么多的屋子,我们这里居住条件相对差一点,你不要介意啊。我带你去我的寝宫,就是那个我跟你说过的,墙上贴满贝母的宫殿……”
她边说边引他走出光明殿,三下两下转进了后面的花园。
顺着花园的甬道走,一直向北就是拱宸门。正要过门禁,几个盛装准备喝喜酒的皇侄们从角落里走出来,见了生人,仰头问:“皇姑,这是你的新丈夫吗?”
公主一阵头疼,龇牙咧嘴说:“什么新的旧的,别胡扯了,快回去睡觉吧。”然后一眼认出了那个担心她不会擦屁股的十三哥,赶在他张嘴之前先叫停了他,“你不许说话!”
十三皇子瘪了瘪嘴,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但防得住口没遮拦的,防不住善解人意的。六公主说:“皇姑,今晚我可以和你睡,把我的寝宫让给新姑父。”
公主顿时下不来台了,理论上来说,她打算小别胜新婚一下,被这群孩子一搅和,就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好在萧随机智,他用那善于迷惑人的脸和语调,和煦地对六公主道:“你皇姑早就想带我见识一下她的珠宫了,我先随她去,要是之后有需要,我再来麻烦殿下。”
六公主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们皇姑单纯,也不懂得骗人,你们还未大婚不能住在一起,否则会坏了我皇姑的名声。”
萧随失笑,点头说:“好,我记住了,多谢提醒。”那群孩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散了。
稚子天真啊,在孩子们眼里,这个皇姑如此不晓事,比他们更需要保护。但事实是这样吗?她单纯,不懂得骗人?萧随乜了她一眼,“恕我直言,你的皇侄们好像不太了解你。”
公主摸了摸鼻子,“小孩子的世界总是比较简单,他们生怕我被骗。”
他扭过头,哈哈笑了两声。怕她被骗?她不去骗人就已经很好了。
公主眼巴巴看着他阴阳怪气的样子,觉得束手无策。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少不得对她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可是提亲又不是她要求的,他完全可以不来嘛。来了又闹脾气,如果能把商量婚事时候一半的耐心拿出来对她,夫妻关系会融洽很多的。
可是怎么办呢,自己有错在先,总要容人家发泄一下。公主厚着脸皮笑了笑,抬手一指,“快到了,我的寝宫就在那里。”
远远看见一座精美的宫殿,建筑特色和王城中其他宫殿不一样,有葫芦型的尖顶,和花边般镂空的屋檐,与公主本人气质很吻合。
她像土财主家的小女儿一样,很热络地带他前往她的住处,边走边道:“这是我父王生前着手为我打造的,后来他出了意外,屋子刚修建到一半。剩下的工程,是哥哥继承王位后接手的,这宫殿冬暖夏凉,是膳善王宫耗资最大的寝宫。”
萧随跟她走进门槛,殿宇内外的宫人已经布置起来了,换上了簇新的被褥,点燃了熏香。天岁什么都有,但总是固定在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里,不像关外,姑娘的闺阁很新奇,充满异域的浪漫情怀,连床褥的花色和屋里的香味,都是他以前没有见识过的。
公主忙忙碌碌指派宫人,等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闲杂人等潮水一样退出去,公主殷情地说:“陛下一路风尘仆仆,快些清洗清洗吧!我们关外的药浴最会对症,有解除劳顿、补气活血、滋阴壮阳、金枪……呃……”公主讪笑了下,“反正药效很多很强,你试试就知道了。”
他听后沉默了下,“你们拿肉苁蓉来泡澡吗?”
公主吱唔了下,“毕竟……这东西我们这里盛产。”
他无话可说,顺着她的指引进了浴室。公主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公主,她沐浴的地方是个小型的玉石水池,地下温泉蒸发出一室的热气,踏进去便有如坠云雾之感。
萧随不经意回了回头,见公主就站在他身后,嘻笑着问:“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他没有说话,慢慢挑起了一道眉。公主心道还没缓过劲来呢?等泡过了澡,再吃点东西,然后就可以饱暖思淫欲了。
罢了,她娴静地抬了抬手,“我开玩笑的,不打扰你沐浴了。我去沏上一壶茶,等你出来,我们再好好畅谈一下。”
公主转过身,扭动着她的水蛇腰,袅袅婷婷退出去,顺便替他关上了门。
泡功夫茶,这是关内传出来的,关外这些年正流行。公主盘腿坐在那块巨大的毡毯上,毯子正中央放着茶台,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色茶具和点心。萧随洗完出来的时候,她的茶也醒得差不多了,抬起眼温柔地冲他笑了笑,“快来坐下。”
萧随脚下踟蹰,倒有些不忍破坏这副画卷。茶桌的一角燃着一盏彩绘琉璃灯,烛火透过灯罩照亮她的眉眼,她在灯下时候是无比温软的。纤纤素手执起茶壶,牵袖给他斟了一杯茶,此情此景,有些像古人绘制的画。
他轻吸了口气,才撩袍在她对面落座,两个人对饮,一时无话,半晌公主道:“茶喝多了会很精神,夜里不想睡觉。”
他漠然看了她一眼,司马昭之心,担心他不知道?他整了整脸色道:“若是今生不见,我也不要你给我交代。现在既然见了,你欠我一个解释。”
公主嗯了声,斟酌了好一会儿后,下定决心说是,“我馋你的身子,是我不好,那晚过后我跑了,也是我不好。但是事出有因,其实你自己也应该反省一下。”
是啊,他总有不对的地方,但他目前还没有想明白,需要她适时提点一下。他望着她的眼睛,“比如说?”
“比如说你的那些计划,至少应该告知我,我这个人还算分的清好坏,绝不会托你后腿的。那天你攻下皇城后要我留下,我问过你,会不会把我当做你唯一的亲人,你没有回答我。那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太贪心了?”
萧随仔细回忆了下那天的经过,迟迟道:“我生在天岁,长在天岁,皇城内外亲友无数,怎么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你要是换个说法,要成为我最重要的亲人,我自然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公主半张着嘴,发现双方对“亲人”的理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我所指的亲人,是枕边人啊,难道我委婉一点,你就听不懂吗?”
事实证明他确实听不懂,直男心里亲人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她要做唯一,就是要他六亲尽绝,这种要求确实让他为难。
他迟钝地思忖了下,“所以你坚持要回膳善,是怕我有别的女人吗?”
公主红了脸,暗道看吧看吧,确实是榆木脑袋,没有开窍,也没有顿悟。闹了半天别扭,还是她自己解开了谜底,实在太没面子了。
公主低头不语,狠狠罐了口茶。
萧随则觉得很冤枉,“这事不是心照不宣的吗,为什么还要特地申明?”
公主张口结舌,深吸了两口气才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啊。”他别开脸,缓缓摇头,“看来我高估你了。”
公主说我去,“你不把话说明白,而且我要回膳善,你也答应了,你分明不想挽留我,那我还留在天岁干什么?”
萧随的头都快炸了,“你执意要回膳善,我以为你故土难离,且天岁遍地镬人,你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要回膳善,我强留你,岂不是坑害你吗……难道这也错了?”
公主哆嗦了下嘴唇,“爱我就放我走?”
他微顿了下,低头道:“我害怕委屈了你。我自己也是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