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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整八岁。
“哥,干嘛跟他过不去?”他出生的时候,常乐已经下了隅北,他只知道茂字号有这么一号年轻的掌柜,挺受他爹器重。
渠锦堂刚撕了一个鸡腿,听他弟提那人,又扔回去:“不吃了,饿着!”
别看渠穆堂十五,道理懂的一点不比他哥少:“爹现在用着他,你跟他闹,吃亏的是你。”他哥不爱听,他就换一种他能接受的方法,“他再怎么也就是渠家的一个伙计,渠家往后总是哥你掌事儿,那时候,他还不是全听你办事。”
一想到能把常乐捏手里,随他高兴的捏扁搓圆,渠锦堂被说动:“怎么拉拢法啊?”
渠穆堂乖乖地歪个脑袋:“哥你这么聪明,还能想不明白。”
孙尚龄一拍大腿:“这事儿好办呐。”他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那叫一个能,他给渠锦堂出主意,“男人喜好的,不就那么几样……”
钱、烟酒、女人……
和常乐打过交代的人,先一样把钱和酒砍了:“你们家这个掌柜的,汇源号的票子,汾安的烧酒、大烟,他可是一样都不碰。”
有人笑:“那不是活得跟个和尚一样了?”
“那也未必……”那人讲,“邀他打茶围,他倒是没拒绝。”
“嗳,锦堂……”渠锦堂一瞧这群人不怀好意的笑,大约猜出来四五分,“听说他以前,也是堂子里出来的?他娘就是个窑姐儿。”
“呦,这可是孝子回家省亲呐!”
他们难听的起哄,其实是为渠锦堂解气,可渠锦堂非但没乐意,心里,还一阵怪一阵烦的焦躁:“他找哪个姑娘了?”
“那倒没有,也就喝茶听曲儿,不宿过夜。”
“哪有男人不睡姑娘啊。”孙尚龄涎皮涎脸的下流相,“不过那姓常的,说他是男的我还真不信,就他那小脸,小手滑的,比赛金香胸/脯上两团肉还……”
“哎呦!!!”
夯的一下,渠锦堂踹了孙尚龄的凳子站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
瞪着一双老虎般的眼睛,他撩袍,腿往倒下的凳腿上一架,要吃人似的彪横:
“我渠家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议论!”
第14章
孙尚龄带了个穿水红袄子盘大云头的姑娘进屋。
水蛇似的一截小腰一拧,全屋的男人都坐不住了。
孙尚龄得意的把人往渠锦堂跟前领:“少爷,您看,您看看她……”
姑娘应他的话,昂起下巴,涂了粉的脸蛋儿,一路白到脖子上,两条杨柳似的手臂,胸/脯却是压枝的石榴,鼓鼓一大包。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是比着男人的意长的,没有见了不眼馋的。
渠锦堂却不满意,嫌她摆来摆去的眼珠,风尘气太重:“干净么?没什么暗毛病吧?”
孙尚龄弄不懂这位爷,说好要给姓常的小子一个厉害的,生怕他变卦:“哎呦,我的少爷!您操心这个呢。她可是南班最红的小玉兰,她攀上的男人没一个跑得了的,您就请好吧……”
有人掂量出来:“锦堂,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这说的那儿的笑话,渠锦堂的嘴,风流的一咧:“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把人捞过来,抱在腿上狠狠揉了一把胸/脯子,“一会儿人来了,你可得……好好替我把他伺候好了。”
钩窗边的人忽然曲指叩响窗框:“来啦!”
渠锦堂的身子立刻绷紧,把人一推,那姑娘看了他一眼,乖乖挪下去。
楼下不知起得什么热闹,跟唱大戏似的,莺莺燕燕全出来了,迎着送着,高高兴兴往楼上来:“呵……”有人打笑,“皇帝老子入后宫了……”
楼梯上的步子,越来越近,渠锦堂竖着耳朵,攥紧袖子数,一格,两格。
来了!
菱花窗格上,走马灯似地掠过那么多人影,他一眼就认出他。
说不好奇是假的,所有人全都巴巴地望着,想要见识见识这位茂字号年轻的掌柜,是个什么人物,头一个入屋的是去请人的李家二少,他大哥最近和渠家这位大掌柜走得近,做成不少买卖。
跟在他身后,由他引着,请进来个人,老银的长衫,库灰色大襟马褂。
好像把所有的声儿都锁在了门外,屋里人的眼睛全不会动了,噎在嗓子眼的花生米忘了咽下,姑娘劝酒的手一松,衣襟上多出一朵漾开的酒花,这哪儿是什么掌柜的,分明旧书里跑出来的书生,梅园亭下陌上人如玉的公子。
哪有姑娘不爱俏,渠锦堂心烦地听边上的女人咯咯的笑:“这么俊的客,让给我呗……”
一屋子人,常乐先看见渠锦堂,走过来,恭恭敬敬一句:“少爷。”
渠锦堂摆着他的架子,没理人,嘴上不答应,眼睛一路跟的看别人把他请到座上,一左一右塞进两个姑娘。
是心思作怪,渠锦堂怎么看怎么觉得,跟他一比,屋里最艳的姐儿都成了不入眼的胭脂俗粉。
姑娘们抹了蔻丹的红酥手,藤缠树一样,没了骨头的攀上常乐的膀子。无声风撩拨,火烛猛地摇晃,像被火芯迷了眼,烫得渠锦堂眼皮一紧。
原是为了羞辱常乐做的安排,没想到他泰然处之,几个少爷的恭维话他能来去自如,跟姐儿的俏皮话也张口即来,还把人哄得一朵花似的娇羞,一来二去的,倒像闷头喝酒的渠锦堂,是这风月场上的外人。
孙尚龄看准时机,把个白纸叠的小片儿塞到小玉兰手里,两人交换个眼色,姑娘举着酒杯向常乐靠过去。
“你给他吃的什么?”渠锦堂看着常乐喝下那杯搀了东西的酒。
“一点助兴的玩意儿……”孙尚龄一脸坏相,“吃了那个,神仙也跑不了。”
厢房是早备下的,屋里没点灯,黑魆魆的,床边上早早坐了个人,细条条的身影,看不清是男是女,几个人闹新房似地拥着常乐往屋里送,把人推进去,哐的,从外边把门带上。
门关了,人没走,一群人扒窗根听:“嘿,脱衣服了!”
又一个:“上床了,上床了!”
请常乐来的李家少爷红着脸:“这……不会有事吧?”
有人搡他一把:“能有什么事儿,上这儿来谁不是找痛快。”他听得自己底下也火烧,等不住地搂上刚吃酒的姑娘,“得了得了,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别妨了人常老板春/宵一刻。”
渠锦堂谁也没要,挥开贴上来的姑娘,撩开袍子蹬蹬蹬地下楼,孙尚龄没辙,只好放了怀里的宝贝儿,追出去。
渠锦堂攥着拳在风里走,街上的红灯长长斜斜的一道道,火烧心似的在眼前晃。
常乐在席上的样子不断在渠锦堂的面前闪现,谈笑风生的他,意气风发的他,从姑娘的手指边衔住酒杯的他,月儿在头顶,冷陌的一把光,激得渠锦堂一颤。
孙尚龄跟在那个愤怒的背影后头:“少爷,你等等我!”
赶得快了,孙尚龄撞上突然停下的渠锦堂,叫叫喳喳地抬头,红灯下赤红的双目,揪他的衣襟,来势汹汹:“我问你,那个小倌你哪儿找的?!”
让个男人陪常乐睡觉,看看常乐到底是不是童子鸡,是他们商量好的作践人的把戏,人是孙尚龄在最下三滥的堂子里找的小唱,为的就是恶心恶心这位八面玲珑的常掌柜的。
怵着渠锦堂,孙尚龄不得已招了实话。
风,呼呼甩在身后,渠锦堂去而复返,在一众吃惊的人眼中三步蹬上楼,还是走的时候的那条路,他找到那间暗灯的屋子,起脚,一把踹开落锁的门。
“常乐!!!”
床围子下头,一下就不动了。
锥子扎了心,烈火把眼睛煅出钢一样的森冷。
呼啦一下,连着褥子,渠锦堂从炕上揪下一个剥得精光的人。
第15章
床围子下头,空荡荡一席皱褥子。
渠锦堂凶神恶煞地揪着人:“人呢?”
小唱佝偻脖子,拿手遮他光溜溜的下/身:“走……走了……”
“走了?”渠锦堂不信,把人扔上床,摁着小唱的后脖颈,扒他的菊门,湿的,脑袋里轰的炸开一响雷,“你跟他睡了?!”
小唱的腿蹬得跟挨骟的驴似的,七零八碎把他们关门之后发生的事儿都抖搂了。
人一扑到常乐身上,他就知道他被他们算计了,偷龙转凤的把戏,这些少爷是拿作践他当乐子。等人一走,常乐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掏出来打赏小唱,也不叫他伺候,就要他一句话,常少爷是宿到鸡打鸣才走的。
渠锦堂咬牙:“人往哪儿去了?”
小唱哆嗦着指了条道。
绣荷园街往西,走到没灯的地方,就进了甫阳城最无人管束的地界。那里聚着全甫阳无家可归的人,乞丐偷儿,妓院里扔出来得了脏病的妓/女,猫墙根眼神从压低的帽檐下开刃刀一样盯上人的人,没准哪个身上就背着事儿。打更的夜里经过,都要绕道这片鬼怕神愁的地儿。
渠锦堂不敢想,那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常乐,被孙尚龄下了药,独身跑进那种地方……
渠锦堂跑得手里的灯笼都灭了,来不及回头,道一下昏暗,阴影里伸来一双香味浓劣的手,抓他的腕子,往干瘪的胸上揉:“好俊的少爷,我来给你开个荤呐……”
渠锦堂吓得拔腿,没跑出去两步又撞上一对野鸳鸯,春画上的小人似地叠在一起磨身子。
可能所有黑灯瞎火的窄巷都一样,月光楔下来,把什么都镀上一层青灰的色儿,从那把绷圆了使劲的屁股边望过去,长衫老银的缎子,高高堆到腰上。
黑暗中淫靡的撞击,啪,啪啪,渠锦堂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来人呐!杀人啦!”
光屁股的人捻开嗓子,渠锦堂拉开扬在头顶的膀子,茫然抬起头。
不是常乐!!
茂兴号守夜的伙计没好脾气地来开门:“来啦来啦,大晚上的,砸什么门呐!”看清渠锦堂:“少爷!您怎么来啦?您的脸!”
渠锦堂绸缎的马褂破了,鼻梁开了口,颧骨肿得老高,右手拳头,关节上的皮都蹭没了。
先前他回过一趟渠府,走到半道了才想起来,常乐如今是住在柜上,又找来这儿,正是心焦火燎的时候:“你们掌柜的呢?回来了没有?”
伙计怕少东家又来找事,想着赶紧知会掌柜:“在后院厢房,我给您叫去。”
渠锦堂攥他袖腕的手,力道大得吓人:“回你屋里,把门锁上。”伙计被他撵着,赶回自己的通铺,“夜里听见什么,也别出来。”
茂兴号前店后院,中间一个小院子,渠锦堂轻而易举地推开门,院里隐隐有水声,寻声,西南角晾着一排男人的亵衣长裤,挡了渠锦堂的去路。
拨开那片皂角香的衣袖,倚着水缸,从月光地里生出的一具成了精的白身子。
也不全是白色,水瓢高高举起当头淋下,舀来一把天上的星星似的,粼粼勾勒一个柔软的轮廓,莹白的背在扭动,像一颗丝绒包裹的夜明珠有了生命,一抔初雪天捧在掌心上的雪团学会了呼吸。
渠锦堂痴痴地看着,情不自禁向前迈了一步。
听见动静,常乐慌忙扯过布子往淌水的肚脐下遮掩,惊惶转身:“少爷!”
渠锦堂不喜欢他那个瞬间凉下来的表情,像往他热乎乎的心上,浇了一盆冷水:“常掌柜好身板啊,这么大冷天洗凉水澡……”他捏着拳头,向他靠近,黑压压的身躯,笼罩小小一个身影,“怎么也不叫人烧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