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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捡回个小哑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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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他才总算从窒息与恐惧中解脱出来,开始察觉到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
  随之而来的是满溢的怒气和被这山里最末流的弟子扼住咽喉的羞耻感。
  “肖师弟好本事,修为突飞猛进啊!怎也不告诉师父与我,好叫大家与你同喜!”
  焦矜的声音因为那愤怒和羞耻已经趋于变形。
  肖一被人从背后擒住双手,按在原地,单膝触地,不着一语。
  许是因为刚才的突变让焦矜心有余悸,他坐在了离肖一很远的地方,这会缓过气来开口说话也没有靠近。
  他在远处看不清肖一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未束起的发凌乱的散在风里。
  焦矜觉得就是那不羁的发梢都好像是在跟他挑衅。
  虽然看不清,但刚才贴在自己面前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分明已经刻在了他心里,连同着内心的恐惧,蜿蜒成了他生命里一场从未有过的,盛大的耻辱。
  他闭着眼睛喃喃道:“怪不得舅舅讨厌你那张脸,怪不得他要叫你妖孽……你……还有……刚才的身形……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他近乎咆哮着喊了出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焦矜突然暴走的情绪骇得全场穷穷私语的众人霎时间肃静。
  就在这喧嚣的夏夜里,一跪一坐的两人遥遥对峙,时间都停在了猎猎晚风里。
  “扒光他,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男还是女。”
  咆哮的野兽平复回了少年的声音,语气里却只剩下怨毒的狠厉。
  “大师兄……这……”
  “大师兄;过火了!”
  “等掌门和师父归山要如何交代啊……”
  “是啊;大师兄;算了……”
  ……
  “我说扒光他。听不懂吗?或者——”焦矜回头用他那近乎癫狂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扒光你们自己!”


第14章 戾气化形
  肖一觉察到开始有人七手八脚的在自己身上摸索着,解开自己的腰封,撕扯自己的外袍,然后是中衣,接着是亵衣的束带,最后是……
  他感觉自己似乎一脚踏空又跌入了醉欢坊那段不堪的记忆里,又或许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逃出去。
  那些肮脏粗鄙的男人在颈项间流连时潮湿难闻的鼻息。
  粗粝的舌头裹挟着酒气,伴着令人作呕的唇齿划过他的嘴角和脖颈,留下一道道暧昧又耻辱的红痕。
  双手乱无章法的在他的衣襟前摸索着,撕拽着。
  欲望的烙铁隔着单薄的襦裙每一下都用力地在他的灵魂里烙下可耻的印记。
  所有的回忆都太过清晰,和眼前的场景搅和在了一起。
  分不清前尘往事,竟不知今夕何夕。
  终于,一声少年的嘶吼响彻天地,不知是否太过拼尽全力,尾音竟类似禽鸟的鸣泣。
  魏寻赶到的时候看见肖一的身形笼在一团若有若无的黑雾里。
  外袍中衣被人扔在地上,踩在脚下,单薄的亵衣胸前豁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大片白皙光洁的胸脯。亵裤的带子解了一半,堪堪能勉强的挂在腰间。
  少年尚未发育完全的肩脊单薄而倔强的撑在亵衣里,胸口大片苍白的皮肤剧烈的起伏着。
  魏寻曾今无数次把这具清癯的身躯抱进怀里,送回房间,帮他褪去衣袍,只着洁白的亵衣塞进锦被里。
  他如何能不认得!
  可此时的肖一,肃杀阴鸷,跪伏在地,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执着木剑。
  而那柄木剑正不偏不倚的抵在焦矜的喉头。
  焦矜仰面倒躺在地上,双肘勉强的撑起身体,头靠院墙,想来是已经退无可退,身体剧烈的战栗着。
  他眼里早已不见自诩天子骄子的傲慢与乖张,因恐惧而变形的脸上唯余不可置信的错愕与对强悍力量的惊悸。
  那木剑本是晚辈弟子练习所用,没有刃口,剑锋圆润;可现下那一团黑雾竟化形为锐利的剑锋,包裹着木剑,于焦矜脖颈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魏寻突然感到了一阵绝望的无力,这种感觉堪比他当年跪在母亲的床前感受着那具身体一点点失温。
  怪不得师兄们拦不住,何止拦不住!他们只怕是连见都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戾气化形。
  仙门认为,人,天生都有灵气积于五内,或多或少。
  修仙之人调动周身灵气打通十四道灵脉,使灵气行走于全身,为己所控所用。再加精进便可取日月天地之精华凝练灵气收归己用,修炼得道即可聚灵气而成形,变化形态万千,可攻可守。
  传说中更有修为高深者甚至可以抛却实体刀剑,化灵气而为神武,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正如魏寻与悯生之前的交手,悯生化灵气为掌风,魏寻聚灵气成壁垒,两人的灵气虽都未凝结出具体的实物,但有一定修为的人都能看见或感受到灵气的范围与威力。
  每个人体质修为不同,化形的灵气颜色也有所区别。但仰天地日月而生的灵气绝不会是纯黑的墨色。
  而今天肖一身边的时隐时现黑雾,尤其是木剑的剑锋,已化作经肉眼可见的锋刃,伤人皮肉。
  那沉重的墨色不是仙门修炼、天生天养的灵气,而是戾气。
  魏寻的认知里,戾气成因皆源于生平际遇里愤怒、怨恨、不甘、耻辱等情绪,并非天生可得;但人既有七情六欲,那情绪自也是变化万千。
  滋生戾气的情绪总是不断出现,又在漫漫时光中不断消弭。
  且戾气也不若灵气般容易为人所控。
  戾气难训,纵使有些先天灵气不足之人寻了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想要以戾气修炼,最终也逃不过为戾气反噬。或是走火入魔变成为戾气所控的傀儡,或是脆弱的灵脉根本无法承受戾气的暴虐,爆体而亡。
  因此从未听说过有活人可以练就戾气化形。
  一般能够戾气化形的都是修为极高的冤魂厉鬼之流,因为他们本没有躯体,情绪永远停在了死亡的那一刻,怨恨愤怒,千千万万年无可消弭,戾气郁积,逐渐化形。
  这些属于高阶的山鬼冤魂,若是以他几个师兄的修为碰到了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因此他们可能根本不可能见过,甚至不曾听说。
  可眼下肖一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魏寻可以清晰的在他身上感受到活人的气息。
  他跳动的脉搏,他起伏的胸口,他激荡的情绪。
  可为什么会有戾气自他身体而出,化为实体的剑锋,割伤了焦矜的身体。
  魏寻已经来不及多想,他不知道现在肖一的意识还有几分清醒,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操控已经化形的戾气。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控制住肖一,不能让他为戾气所控铸成大错,更不能让他走火入魔伤着了自己。
  “肖一,你转过头来看看哥哥,哥哥回来了。不要怕,哥哥在这里。”
  “肖一,你看看哥哥好不好?”
  “肖一……肖一……”
  魏寻看着焦矜脖颈上渗出的几粒血珠,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肖一身侧轻轻的唤他,用他最熟悉最喜欢的称呼。
  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
  可魏寻很快就发现,肖一没有像以前一样眼神总是逐着自己而去,戾气中的少年无知无觉。
  尽管早有所料,魏寻眼中还是划过一点点的失望。
  他知道熟悉的称呼和自己的声音都已经不足以唤醒肖一了。
  他焦急的想着,还有什么是肖一熟悉又喜欢的东西,能够把他的意识从黑暗的深渊拽回来。
  他多希望那是自己,可是好像又并不足以。
  “那也挺好,哥哥把法术撤了吧,这里没人,我喜欢那个声音。”
  一段熟悉的对话突然跃进脑海里,魏寻怔了怔,轻轻晃了晃左脚。
  银铃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宁谧而悠长。
  果然黑雾中的人身影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魏寻早已打开了全身的灵脉,五识六感在肖一的脚下铺的细密,少年的任何一次呼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了。他还记得银铃的声音。
  他不记得我的声音,却记得我的铃铛。
  魏寻无奈地想着,不知到底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谨慎的挪着小步,刻意夸张着脚下的动作,让银铃的声音不断响起,一边唤着肖一的名字,一边朝他慢慢的靠近。
  终于在不足三尺的地方,魏寻清楚地看到围绕着肖一的黑雾慢慢退去,唯余剑锋之上一点黑芒。
  魏寻估算着距离,刚准备凝气而起,扑身过去揽下肖一,可肖一却好像感觉到了有人接近,霎时间剑上黑芒骤起,又没入皮肤两分,顿时血珠成串的落在了焦矜的前襟之上。
  刚才被吓傻了的人群倒吸一空冷气,呼喊声伴着血珠跌落而起。
  “大师兄!”
  “焦矜小心……”
  ……
  而肖一脸上的神情却在呼喊声中产生了微不可探的变化,刚才狠厉专注的眼神里透出一丝迟疑,仿似在寻找,又似在挣扎。
  旁人可能没有发现,也许是没有能力,也许根本就不关心。
  但这细微的变化魏寻却看得真切。
  他立刻释出全身收敛着的灵力。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澎湃的灵气之力裹挟着少量的戾气铺面而来,霎时间似是有一双巨大手压在了每个人的肩头,重逾千斤;连喉头都好像也被这只手紧紧的攥死,连吞咽的动作都难以进行,更遑论言语。
  实力的巨大差距立刻让在场的人全都凝固了,这是慑于灵力巨大威压而来的全身的桎梏。
  所有人的身体现在唯一能完成的动作只剩下喘气。
  魏寻也实是没有办法,慌乱间他没有空隙去思考该施放何种法术控制眼前混乱的局面,只得用最粗暴原始的办法,释放灵力威压,震慑住全场慌乱的气息。
  空气静得好像连微尘都不敢浮动。
  这股骇人的强悍实力似乎也震慑住了被戾气包裹的少年,焦矜顿感脖颈间的力道撤去了几分。
  此时魏寻已经慢慢走到了肖一的附近,他能清楚的看到肖一的头往回偏了半分,眼角的余光慌乱又急躁。
  “肖一累了,哥哥背你回屋睡觉好吗?”
  “你回头看看哥哥……”
  “求你……”
  漫长的沉默再次崛地而起,经过了刚才的变故,看着焦矜已经被血染红的前襟,魏寻也不敢再妄动,只能在心里默默思考着肖一可能的反应,计算着自己合适的应对。
  半晌,少年的声音带着沙哑刺破了落针可闻的死寂,也刺破了魏寻的心。
  “哥哥,子时都过了。”
  魏寻感觉到了心底一隅,有一处柔软的角落,轰然坍塌。
  他很明白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道歉也好,哄骗也罢,可分辩的话到嘴边竟是无论如何张不开唇齿。
  原来这孩子心心念念的是自己又失约了吗?怪不得他刚才不愿意被自己的声音唤回来,只怕是已经在心里记恨上了自己。
  那他这化形的戾气又与自己有几分关系?
  魏寻顿时乱了心神,失了刚才的谨慎,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肖一的身边近一尺的地方。
  肖一也似乎放下了警觉,靠近的人并没有再激起他的敌意,手中的剑虽没有松开,却也没有再爆起戾气。
  “我记得哥哥带我回来的时候也是灼灼仲夏。”
  “是。”
  “那我的生辰该是在夏天。”
  “对。”
  “子时都过了,已是昨日了。哥哥,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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