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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浮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呵呵,别高兴得太早,那家伙答应,恐怕是在预谋着什么吧。
*
余浮总算知道西蒙为什么非要拉上他参加什么所谓的单身狂欢夜了,看着那些为他而来,对着他不断发花痴的少女,心里有种被迫卖笑的错觉。
他往舞池对面看了眼,西蒙那厮此刻正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本次的主角亨利·霍华德身上,似乎在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着什么,亨利垂着头不发一语,脸上没有就要成为新郎的喜悦感,反而有种淡淡的惆怅。
大家族的联姻,新娘是由长辈选定,即便不合心意,他自己也身不由己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奥斯顿那张脸,是不是他的人生轨迹也同样被划定好,而他那样的人,是会沉默遵循,还是会奋起反抗。
啧,想到那人也会娶别的女人为妻,心里无来由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余浮摇摇头,把所有关于他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优雅地端着酒杯,婉言拒绝了几个红着脸过来邀他跳舞的少女,正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一坐,旁边就多了个人。
余浮偏头,方才徜徉在他脑海的那张俊脸凝成实质,是奥斯顿。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穿了件与余浮同色的外套,里面搭着同样的褶边白衬衣,短发随意地散着,眉眼深邃,比之前少了几许锋利,但一如既往的英俊。
奥斯顿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一交错,激起一星别人看不见的火花,然而只是一瞬,余浮脸上立马泛起得体的微笑,仿佛之前两人的交锋从未存在。
余浮举了下杯:“又见面了,好巧。”
奥斯顿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嘴角似有若无勾起:“是很巧。”
余浮听出他话音里的讽刺,丝毫不当回事,甚至还得寸进尺,眼睛掠过他的衣服,意味不明地一笑:“我们果然很有缘。”
他们两个站在人群外,仿佛也站在了另一个遥远的时空里,那边的喧闹与激情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为他们辟出一块独处的空间。
余浮似笑非笑地问:“大忙人怎么也有空陪这些浪荡子玩闹?不会是怕手下不够机灵,特意亲自来监视我的吧?”
奥斯顿目不斜视,轻轻地抿了口酒:“阁下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了机锋,不远处的人群在斗酒,不知是谁输了,被众人起哄再罚一杯。
不知谁先开始的,两人断断续续地聊起其他话题,余浮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了新式武器,虽然他脑子里关于热武器的知识储备不算多,但耐不住他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将现代枪械介绍得威力无比,引起了奥斯顿的极大兴趣。
奥斯顿眸子里似乎有光在闪,蔚蓝色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你是说一种新式步。枪,有瞄准装置,能同时装填数枚弹药,内里还有膛线,引导弹丸稳定飞行,提高准确度和杀伤力? ”
余浮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眨了眨眼,委婉地说:“额…这些只是我的初步想法,目前还没能实现……”
奥斯顿却丝毫没被打击,注视着他兴奋道:“如果真的有那种步。枪,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军队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就能让更多士兵活下来?”
“不。”余浮微笑摇头,轻声说:“这会带来更多、更残酷的战争,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更多平民失去自己的家园。”
他的神情温和而悲悯,俊美的五官在烛火下莹莹发光,垂下的目光仿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莫名把他的美衬出几分脆弱。
奥斯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古怪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心似乎被什么挠了一把。
激情的单身狂欢夜结束了,浪荡子们醉醺醺地被自家护卫队领回家,余浮看了身边一同出门的奥斯顿,他们今晚的相处意外的融洽,就好像他们从不曾针锋相对过。
奥斯顿见伊登身周空空荡荡,不像有人来接的样子,皱眉:“你一个人来的?”
余浮摊手:“不然呢?”
奥斯顿很不理解:“为什么不带护卫?也没有马车来接?”
余浮表情相当自然,没有一丝睁眼说瞎话的负罪感:“小门小户,请不起。”
奥斯顿似乎想翻他白眼,但介于身份还是忍住了,无奈地大步走向他,越过他走出几步后,见人没跟上来,回过头不耐烦地问:“走不走?”
余浮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我们顺路?”
奥斯顿懒得回答他,杵在原地面无表情看过来,好似假如余浮不跟上去,他就不走一样。
余浮忍住笑容跟上去,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特别好。
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两步的距离,没有谁开口说一句话,沉默地走在寂静的夜晚街头。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余浮开始不自然起来,嘴唇开阖却不知说什么,半晌一咬牙对着奥斯顿背影说:“阁下不会是打算送我回家吧?”
奥斯顿轻哼一声。
余浮笑着调侃:“我似乎记得就在前几日,某位大人还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奥斯顿脚步滞了滞,依然没回头,语调却义正言辞:“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你都是威特兰斯的公民,理应受到保护。”
听到这句话,余浮心里暗笑,这个死傲娇,他把笑意压在舌根底下:“你送我回去,那自己怎么办?”
奥斯顿:“我带了人,隐在暗中。”
余浮:“…………”
余浮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没多久就看到了他住的街区,转过这个拐角,正对的就是他家大门。
奥斯顿停下了脚步,眼看着那人向着家门走,越来越远,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想叫住他,想他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我这是疯了吗,他自嘲地想。
忽然,那人回身了。
余浮半张脸隐在屋檐的阴影里,对站在原地的人说:“你要回家了吗?”
奥斯顿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随意找了个理由:“不,我还有事要到处转转。”
余浮恍然大悟,感情这家伙今晚打的主意是想cosplay晚归的醉鬼,用自己做诱饵引那杀人狂魔。
余浮咂摸着,钓鱼执法啊。
不过照他的本事,应该不会有危险,余浮弯起眸子,笑意直达眼底:“谢谢你送我回家,还有…”他舔舔嘴唇,“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说完不等人回应,径自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奥斯顿还愣愣地站着,反复地回味他最后那句话,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姐姐,没有人再跟他说过,让他注意安全,早一点回家。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个人的脸,凯旋那日的惊鸿一瞥,假面舞会上的惊艳错认,又或者是打猎那天,那个人立在他身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对他说:“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这句话有无数的人对他说过,一个比一个真诚,可却没一个比得上这人那明显敷衍的话给他的印象深。
大牢里的一幕幕开始在他眼前重演,那个人强势地扣住他的手,要他感受手下那颗心脏的律动,一下一下,全部撞击在他的心里,蛊惑他掉进某个未知的罗网,万劫不复。
还有今天那无法自控的靠近……
奥斯顿静静驻足在原地,眉毛皱紧又放松,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懊恼地啧了一声,暗自下定决心,这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又一夜风平浪静。
因着最近的祸事,婚礼早早地举行,不过由于家族太大,流程过多,满打满算下来,舞会结束后怎么也是晚上了。于是霍华德家族为了让宾客们尽欢的同时保证安全,几乎承包了全城的马车,用来统一接送受邀贵客,甚至还为远途而来不便回家的客人准备了住处,可谓相当财大气粗。
经过一天的忙碌,主宾都累得够呛,到了舞会时分才放松下来。
余浮看着莉莉丝和她的小玩伴西尔维娅手拉手一起去吃蛋糕,宠溺地跟她挥手暂别,最近莉莉丝小提琴拉得越发好了,人也爱说话了些,他有一种作为老父亲的欣慰感。
他回身,正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孩子站在奥斯顿身前,那女孩长得非常美,仰头微笑着不知在跟他喋喋不休什么,可奥斯顿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眼睛都没落在她身上,只敷衍地点着头。
余浮身边的西蒙撞了撞他的肩,一脸嫌弃:“看到没有,那家伙的无情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余浮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是说他是你妹夫的最佳人选吗?”
闻言西蒙的脸立马皱起来,比吃了一吨酸柠檬还扭曲,心有余悸地说:“你知道吗,那天我才开了个头,这厮立马投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把我都给震住了,后面的话全都囫囵咽了下去。”
他唉声叹气半晌,眼睛不住瞄余浮的脸,破罐破摔:“万一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我感觉你也勉强凑合……”
余浮虎躯一震,“别,为了你妹妹的幸福,您可千万别勉强。”
他俩在这厢插科打诨,那边的女孩子半天没得到回应,脸上的失落就快溢出来,红着眼眶转身跑开。
西蒙斩钉截铁:“看吧,奥斯顿注定孤独终老。”他才说完,就见旁边的伙伴端着酒杯过去了,手抬了抬,“喂……”
余浮慢悠悠踱到奥斯顿面前,“阁下还真是不解风情。”
奥斯顿淡淡看他,不说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暗中较着劲似的,谁也不肯先移开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深情凝视彼此。
忽然,余浮腿上一紧,有个腿部挂件抱了上来。
莉莉丝仰头看他,清清脆脆一声:“爸爸。”
余浮实实在在地愣了三秒,虽然对外说他们是父女,可莉莉丝从来都是直接叫他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叫他爸爸,还叫得那么情真意切。
“啊…诶。”余浮迟钝地应了声,“吃完蛋糕了?”
莉莉丝点头,看向奥斯顿,琥珀色大眼睛充满纯真和好奇:“这位叔叔是?”
余浮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啊,这个是我跟你说过的奥斯顿子爵。”
莉莉丝松开手,提起裙摆认认真真地对奥斯顿屈膝行了个礼:“子爵大人好。”
奥斯顿点头,问余浮:“这是你女儿?”
余浮尴尬一笑,莫名觉得喉咙发干,硬着头皮说:“嗯。”
奥斯顿不说话了,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无缘无故的,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开心,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爸爸,那边的点心特别好吃,我带你过去。”莉莉丝牵住余浮的手,小脸上满是期待。
余浮只来得及对奥斯顿点了下头,便被小姑娘拉着走向了另一边。
莉莉丝垂着眸子,她年纪虽小,但却比同龄人成熟敏感得多,方才看到伊登和那位子爵站在一起,心里莫名涌上股慌乱,一种自己最爱的糖果就要被人抢走的危机感。
而此时宴会厅外的花园里,伊莎贝拉蹲在一株月桂树下,脸埋在蓬松的裙摆里,肩膀不停耸动,显然是在哭泣,她的女佣立在一旁,不住劝她。
“小姐,子爵大人只是最近忙于公务,并不是不喜欢您,您不要伤心,等他空闲下来,你们好好接触接触,您那么美丽善良,他一定会爱上您的。”
伊莎贝拉双手捂住脸,语声里止不住的哭腔:“不,他没有一点喜欢我,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女佣心疼又无奈,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