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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槛表面名匠精雕的牡丹刻花,到角架上难得一见的玫瑰紫釉花式三足水仙盆,屋子里大小各异的摆设无不华贵绝伦,便连那花盆底下垫用的天蓝釉莲枝碟,也是窑子里耗时三月才能烧出一个的名品。
把仆从都遣了去用膳,独自一人留在屋子里,对着满桌已经凉掉的饭菜而毫无食欲的白世非,听到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时,着实愣了愣。
“进来。”他往门口望去。
尚坠轻手推开半掩的门扇,不期然与他四目相撞。
看到来人竟然是她,白世非只觉心口一酸,她不是不想见到他么?白府如此之大,两人又各有居所,他还常常不在府里,本来与她就已难能见上一面,这丫头却还那样避着他。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之快让他根本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小姐让我给公子送汤羹来。”尚坠把东西摆好,行罢礼就想离开。
“坐下。”他轻声道。
她已抬起的腿在听到这两字后不得不收回,转过身来,“尚坠不敢。”
“坐下。”重复了一遍,之后他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缓缓夹菜。
尚坠低首立在原地,小手里拿着托盘,另一只手不安地攥着裙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始终不动,白世非停下双箸,不抬头,亦不作声。
她飞快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轻轻把托盘抱在胸前,在离他最远的桌子对面坐下。
他这才重新执起牙箸,却吃得很慢,也很少,一桌子八九道菜只动了三碟,而且也只动那三碟,每碟还不过只吃一点点,看得尚坠忍不住微微皱眉,平日里只顾避着他因而没有留意到,不曾想他竟这般挑嘴。
过分沉默使两人之间显得有丝奇特的亲昵,逐渐让她觉得些微紧张,开始无话找话,“公子吃得太少了。”
白世非顿了顿筷子,不出声。
下一句已到嘴边的说话被她硬生咽了回去,轻轻咬住下唇。
他却忽然抬眼看她,一双星目深泫如渊,又仿佛幽然嗔怨。
心头似被轻轻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又次躲开他的视线。
好不容易才起来的一点胃口消失殆尽,他再忍受不了搁下手中筷子。
“尚坠。”
“在。”她轻应,一颗心嘭嘭地犹跳得飞快,耳际似悄悄发烧。
“以后改掉这个习惯。”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近在他面前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圆睁的黑眸再度飞入引人神采,清冽得使他禁不住内心又微微细荡,轻叹口气,他道,“以后抬起头来看人。”
她腮边一红,似被说到心虚之处。
“这里是白府,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宅子再大,到底也不过就我一人而已。”他淡淡的说话里不无寂寥,“白府没有过份森严的门户之见,管事们即便对佣仆有所责罚,通常也极为轻微,在这府里大部分人都会过得相对轻松随意。”
所以不管是她的绝色晶瞳,还是她谨慎戒备的心思,在这不存在各房勾心斗角和相互倾轧的府内,其实都无需刻意隐藏。
“奴婢明白了。”她的回答低得如同蚊蚋。
她控制不住又垂了下去的小脑袋让他觉得心头一阵失落,有那么一刹他起了动念,想抬起她红通的小脸再细视那双晶眸,内心有一个小小声音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渴望她有所回应,哪怕只是给他一个浅浅的眼神,至少可以使他不至如斯怅惘。
门扇“吱呀”一声大开,白世非的贴身侍从白镜踏了进来,不意见到尚坠在座,惊奇讶异中脱口而出道,“坠子你什么时候来了?”
终于有人回来,尚坠如获大赦,起身匆匆向白世非行礼告退,也不等他作声已快步退出房外,白世非盯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恼得几乎想把桌子掀了,心底无语问苍天,为何是她,为何会是他与她。
第二章 蓄意使唤忙
寒露霜降之后,草木黄落,蜇虫咸俯,随着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嫩黄的水仙开时呵气成寒,白府内大大小小的厅堂和厢房都已经架起了取暖的火盆,人人换了棉衣棉鞋厚袄加身。
晏迎眉日前所言竟不幸应验,白世非不意染上了风寒。
即便如此,却也没有换来尚坠更多一点的关注,她依然还是躲着他,惟一和从前不同的,不过是变得愈加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尽量做得不着痕迹,然而她这点小动作,又怎逃得过他见惯世情的双眼,惟心内苦笑。
早食之后与邓达园及各房管事在偏厅议事,一番汇报商谈下来,他样样作了定夺,巳时末,白镜匆匆从外而来,邓达园便令众管事离去。
捏碎白镜交来的蜡丸子,看过隐藏其中的纸笺上的内容,邓达园向白世非道,“早朝时谏官刘随只是奏请日常事务专由皇上处理,竟被太后当场逐出朝廷。”
白世非有些意兴阑珊地唔了声,不出所料,刘娥的态度果然开始越来越强硬了,懒懒笑了笑,道,“你想法子把我患病的消息传入宫里头。”
邓达园目光一闪,“小的这就去办。”
白世非起身,领着白镜往膳厅而去。
踏进膳厅门口时,他的眸光瞟向侍立在晏迎眉身后的那道窈窕身影,毫无意外看见尚坠习惯性地飞快垂下长睫,已隐忍多时的闷气不由涌了上来,落座时他特意挑了个正对晏迎眉与她的位置。
然后眼角余光便瞥见她悄悄移动身子,想把自己藏到旁边的晚晴身后,他因她这动作而骤然盯住她时,恰好将她不安偷窥过来的眸光捉个正着,细微慌乱紧张的她瞬即往门外顾盼,仿佛自己什么也不曾做过,就是不肯还不敢再迎上他双眸。
白世非心情大闷,百年难得一见的脾气终于飙了出来。
仆人们全都专心致志地忙着安置器皿,摆上菜肴,斟茶递巾,没有人留意到主子的脸色已变得一丝冷沉,便连晏迎眉也因餐桌前人来人来而忽略了对面弥起的淡淡火药味。
惟一只有正有条不紊地细心安排着各项事务的大管家邵印,于忙碌之中还是极敏锐地把白世非和尚坠两人的动作神态悉数收入眼底,这一来终于明白,为什么平日喜欢和婢仆们玩笑作乐的公子近日情绪十分不对。
看到尚坠还待趁着白世非已开始用膳而想继续悄悄挪动身子,以邵印二十年来对白世非性情的深谙,马上意识到事情就要糟糕,他赶紧开口,“坠姑娘,请过来给老奴帮个忙。”
尚坠闻言如释重负,快步往他的位置走去,那是白世非的侧后方,这下她不用再担心还有人会不时抬头,用一种说不出的仿佛极端挫败阴郁的眼光看着她……他眼底的失落和一些奇特的别样情绪,早在此前就已经让她觉得心里很慌,很慌很慌,只想避了开去。
原本正静默用膳的晏迎眉听到邵印的说话却是一怔,怎么使唤起尚坠来了?她抬起头来,目光自然便先掠过对座白世非没什么表情的脸,继而停在他身后,看到邵印不过是叫尚坠叠一叠盘子。
白世非缓缓搁下手中筷子。
如果那个小丫头只是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倒也罢了,这勾当他还略有擅长,也乐意奉陪她好好耍一番男女勾逗,可是,他知道她不是,她确实是想离他远一点,最好任何时候都不要与他相见。
正因为他知道,她这杀千刀的竟连欲擒故纵都不是,所以才愈加气闷。
所有人最细微的动作都没有逃过他垂着的双眼,包括她的躲闪,邵印无端的叫唤,以及晏迎眉嘴角隐隐的笑,一件件叠在一起,让他心内恼意大盛,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心事,也就没必要再作什么掩饰。
抬手之间长袖不经意拂过,筷子落到了地上。
“尚坠。”他唤。
尚坠一愣,旁边邵印赶紧推推她,示意她快上前去。
虽不明所以,她还是走至他身边。
“换一双。”
“是。”她敛了敛睫,拣起落地的筷子,退后两步,旁边小厮赶紧递来新的,她拿上前去。
白世非却不接,待到她迅速反应过来,抬眼看他。
他淡淡的目光迎上她,这才接下筷子。
看不出他没有表情的脸在想些什么让她心头微慌,才退后一步,他却已又道。“尚坠。”
“是。”
“取块暖巾来。”
有小婢马上从蒸盒里拿出犹冒着热气的雪白棉巾。
尚坠往回取来,却依旧只在她学会看着他时,白世非才接过她手中物品。
“尚坠。”
“是。”
“汤凉了。”
接过仆人赶紧重新盛好的一碗,这次她聪明地自觉先看向他,这使白世非脸色稍霁。
然而下一刻。“尚坠。”
“是。”她开始微微咬唇。
“添酒。”
整个膳厅里即使最笨的那个,都已经看出来了公子在发脾气。
一时间没人再敢喧哗,偌大的膳厅静谥得不闻人声,只间隔地清晰响起白世非与尚坠一来一往的吩咐应答。
仆人们都远远站着,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三两个与尚坠相熟的婢女则偷偷觑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尽皆疑惑,都不明白尚坠怎么就得罪了公子。
只有晏迎眉似乎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若无其事地夹菜下饭,反而稍稍融和了僵持的气氛。
直到尚坠再也不遮不掩一双盈亮黑瞳,眼里闪起明显忿怒,小束小束的恼焰灼灼飞扬,白世非恶劣的心情才算得以稍为纾解,而她生气绷紧的小脸让他邪恶的心思很有继续逗弄下去的兴致。
这一次他把她遣去厨房。
趁尚坠人不在跟前,晏迎眉才低声笑道,“世非,别说我不提醒你,可别把她给惹毛了。”
白世非嘿嘿一笑,把她惹毛了才好,合计着就只能她使他生闷气不成?
要气索性谁也别落下,两人一起来。
他想是这样想,可是待尚坠端着甜品回来,看到她已被差役得额际沁出细微汗意,一张小脸更是已气得涨红,使人我见犹怜,他的心很没用地就软了,终于专心吃饭,不再使唤她。
半响,见他居然不再继续,安静无声的厅堂内,尚坠却忽然说话了,“公子难道不再需要什么了吗?”语气既忿还冷。
白世非嘴里一口汤差点当场喷将出来,远处一片要晕倒的抽气声,邵印以阔袖印了印额头虚汗,晏迎眉则掩嘴猛咳。
背对着尚坠,他唇边弯起一抹强忍不下的笑意,心想,她今晚吹的曲子定会是十面埋伏。
晏迎眉趁机给邵印递个眼色。
邵印赶紧上前,对尚坠道,“坠姑娘先歇会儿,由老奴来侍侯公子好了。”
未几,膳罢撤席,婢仆们兴奋地窃窃私语,一个个奔走相告。
还未到夕落,公子爷和夫人侍婢的乐事就已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全府。
第二章 寄名锁心事
请了不少郎中服了不少药,可是白世非的病情不但没见好转,反而愈加重了,白天茶饭不思,夜里寝枕难眠,人逢五步外已闻他轻咳不已。
他风寒难愈的消息,终于在适当的时候传进了刘娥和赵祯的耳里。
其时清逸俊雅的翰林医官任飘然正在庆寿宫中为太后行例请脉,恰巧赵祯领了内侍阎文应过来请安,看见任飘然在内,便随口道,“文应说昨儿个皇后犯了头痛,是怎么回事?”
“臣已经去给皇后诊治过,只是略有些风寒迹象,服完药后昨晚已差人来传话说没事了。”任飘然答道。
“没事就好。”赵祯颔首,看向阎文应,“最近宫里是不是好些个都染了风寒?”
“回皇上,除了皇后以外,杨淑妃和王美人这阵子贵体也有所不适。”顿了顿,阎文应多嘴说了句,“小的听闻那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