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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进点头,这一年多,随着林海做了尚书,还入了阁,贾赦的权势也越来越重。晓得一点他们是姻亲的,都会给些面子,生意比之前更是好做。
“你放心,我不会远了和他们的关系。”
薛迅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每天但凡醒来,不是叮嘱儿子商事的要诀,就是接着和哥哥交代他那一摊子的商事。在有余力,也会勉强与妻子、女儿说几句话。只是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能说话的时辰,越来越短了。
一日醒来,看着身边消瘦羸弱、垂泪不已的妻子,忍着伤心跟妻子说:“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看看宝钗……唉!你在,宝琴就有亲娘疼。蝌儿,也还要等你给他娶媳妇呢。”
一番话,说着薛家二婶哽咽得如断肠般难受。到如今,才晓得昔日的百般恩爱,竟要如烟云般地散了。
“叫妾身如何舍得相公,独活于世?”
“便当为我活着吧。要是蝌儿和宝琴,再没了你这个亲娘看护,不是要我死不瞑目?!”
薛家二婶听得丈夫说死不瞑目,艰难地点头允道:“你放心,妾身省得,会好好活着。”
薛迅夫妻二人恩爱了二十余年,去到哪里都是相携相伴的,生离死别在眼前,为了儿女,却不得不放开手。
薛迅叮嘱儿女:“以后,你们就跟着大伯吧。”
之后再就没醒过来。
薛迅过世的消息,是贾琏带给林海的。
林海想想,决定在休沐日与贾赦一同过去。
贾赦听说林海的决定,特意过来劝说:“如海,我过去是姻亲,你过去太扎眼了。”
“所以,我和你一起过去啊。”林海叹息一声,“恩侯,我担心薛进出意外。他的生意,不是他一人的,我俩每年也从他那里得的不少呢。这样去一趟,那些不开眼的,会忌惮一点儿,薛进多少也能好做一些。”
“随你。以后御史弹劾你,可麻烦了。”恁心软了,他林如海不怕麻烦,自己怕啥。
“御史弹劾我?”林海笑得有点小罕见。
“行,行,我知道了,你是御史台出身。”
林海和贾赦联袂出现,惊呆了许多人。薛家老宅里,前来治丧上香的官员,最多就是内务府的一些下层官吏,这还是看在薛进面子上的。再就是与薛家兄弟有往来的商人。连王子腾和贾政,都是打发了管家来祭奠。这样也不能说王子腾与贾政做的有什么失礼。看到礼部尚书兼阁臣的林海,与荣国侯兵部侍郎贾赦一起来祭拜死者,都不由地对薛进高看了几眼。
薛进在悲伤哀恸之时,见了林海能与贾赦同来,有前面王子腾和贾政比着,心情激动地把二人迎进去。
林海和贾赦到薛迅灵前祭拜了之后,也未久留,只略坐坐,劝薛进几句节哀顺变等常话,用了一盏茶,就离去了。可就是这样,他二人给薛进的支持,已足够足够了。
林海跟着贾赦去荣国府,特意去了东院,让贾琏把孩子抱出来,好好抱着端详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交回给贾琏。
“如海,我怎么发现你对琏儿的这仨孩子,和对晏晏几个差不多。”
“是吗?大概是我喜欢小孩子吧。”
贾赦不置可否。当他瞎?怎不见他对老二家的孩子,有这样喜欢的表现。林海那看孩子的眼神,像看他自家的……贾赦甩头,那是我孙子!那是我孙子!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才把不合时宜的念头驱离。
贾赦请林海去荣禧堂偏厅喝酒。
“如海,敬你一杯。要不是前几年得你提醒,早点把瑛儿先嫁了……”
“呵呵,恩侯,圣人会给你面子免选的。”
“那也得我敢去报免选啊。”
这话说的是。当今的小心眼啊,林海归结为自卑后的反弹。今上过往的三十年一直被蔑视、忽视、冷待,甚至虐待,造成他自卑的性格。突然登上一言九鼎的位置,如此巨大的反差,那些没有洗去旧日阴影的不自信,就表现在容不得人有一丝不同意见。这在所有的朝臣里,是个不能言说的共识。任何反对的意见,都要小心地提出来,不能被今上曲解为看不起他。不然,瞧好吧。又不是没人为此被贬官、夺爵的。
唉,伺候这样的上司,就一个字,累。
“也是,目前还没有人到礼部报免选。”
“谁不得掂量自己的乌纱帽。去参选如何,选不上的招数多着呢。呵呵。”
“是。不过选谁,和我们关系都不大。看圣人的意思,这回是要选些出身高的。”
“他那是不想要宫婢生子的。”儿不嫌母丑,这道理都不懂,枉他坐到那圣人位。
“明年春天要选秀。有新人进去就好啦。或许过几年,就不会那么在意出身了。”
这是朝臣们的一个心愿,唉。说多了都是泪。哪些科举考上来的,一步步靠自己在仕途上,博出了前程,没几个愿意女儿去选秀的。再说了,今上往四十数的人了,爱惜女儿的人家,哪里舍得呢。
“难。那人的心思啊,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反正,只要元春不生皇子就好。”贾赦只在意元春是否得宠,能否生子。这几年元春常常是一病就是几个月,要不是王子腾托了人,怕是元春还能不能活着都难说,更别提承宠了。
明春的大选,必有勋贵的、或是清流高官家的姑娘进宫,元春的身份就不显眼了。再怎么漂亮的女人,也是三十岁了,也没法和那些十五、六岁的娇嫩少女比。
“如海,你说咱倆这命,才把元春那边弄明白了,这又出来那妖僧魔道。刑部却是一点影子都抓不到。”
“靠刑部是抓不到人的,那僧道的身手太高。”
“如海,你说,薛老二的死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林海哪里知道,他摇摇头,趁着天色尚早,回了家去。好容易有个休沐,得与日渐大起来的几个孩子,多在一起玩耍,寓教于乐,才是他该做的。猜不出来的事情,只能先搁置了吧。
是夜,薛进的死是否与僧道有关,林海不想弄清楚。他想弄清楚的是:自己在哪里?他被困在一团迷雾中,跋涉了许久,突然见到了“迷津渡”三个大字,出现在浓雾中。
第256章 林海119
“迷津若有问,平海夕漫漫。”
看着那三个如神工鬼斧凿在巨石上、大气磅礴、虬飞凤舞的字; 此时浮上林海心头的是这一句诗。
林海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这二句诗; 突然间; 他不着急了。他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怎么做; 如今不管是谁把他弄到此处,让他处于离魂状态,后继都已经安排好。如果自己有点什么意外; 黛玉定会去杀了宝玉;贾赦也不会放过李纨母子。至于暮哥母子; 他已经安排好了,不再有前些日子在烟雨楼养伤的时候,对暮哥母子没保障的忐忑、愧疚。
尽人事; 听天意。我林海未犯神魂俱灭的天条,在此死了也是回归地府; 最多是被谢必安再送去扬州罢了。我无后顾之忧; 耗着吧,看谁着急。林海心念通透了立即盘膝坐下,就在大石的不远处; 开始入静打坐。
迷雾中自然有人是着急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林海身边的迷雾; 淡淡地消退了; 他身后几丈远就是传说中的迷津。黑色的溪水; 无边无际; 缓缓地流淌。要换了一般人; 可能会着急; 会想着雾散了,是不是要找船渡过迷津啊。
林海略撇了一眼迷雾散去后,更显突兀的大字。面无表情,继续垂眸打坐。他发现这里的空气中,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灵气,吸纳进去,使得魂魄更安稳更坚固。
远远盯着林海的警幻,没想到林海走到迷津渡,还能静心打坐。他到底是谁?想做什么?警幻心里猜不到答案,自然拿不出对付林海的准主意。罢了,先试上一试吧。男人爱的不过就是酒色财气,争的不过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自己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美酒。
一阵香风,飘飘地接近了林海,林海屏住呼吸,仍然不抬头。小样的,我就不搭理你。看你怎么开口。
警幻站在林海身前五步远,林海对她的不理不睬,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开始不安、难堪、焦躁,最后把手掌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她劝导自己,不能为个不值当的凡人犯了天条。
“林阁老,”警幻学着朝廷的官员称呼林海。她跟了林海一个多月,就想看出林海是什么人,想要什么,可惜白浪费了时间。
林海张开眼睛,看着立在眼前的女子,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无所谓,他不喜欢看别人的鼻孔,美女不成,神仙也不成。
“林阁老,”警幻对林海翩然一福,姿态曼妙,声音柔媚摄魂。“小仙警幻,幸得邀请到林阁老,林阁老有礼了。”
林海侧身避开,不受警幻之礼。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地说:“林某与仙子素昧平生,勿须多礼。”
明晃晃的拒人三里之外啊。不是凡人见到神仙都要激动的跪地叩头、求点什么的麽?这男人,枉他还是翩翩的探花郎,竟无一点儿的怜香惜玉。见了自己,还这么冷硬的男人,警幻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大人,能来到这里,就是我们的缘分,林大人可愿意随小仙游览一番?”
“不愿。”
“呃。”警幻被噎得气冲脑门,真想一掌拍扁了眼前这不识趣的男人。她从修行得道,千百年来还没有尝试过被一凡俗男人拒绝。警幻眨眼,一滴晶莹的泪,欲落不落地出现在眼睫间,委屈欲泣、温柔婉转地上前一步,说道:“林大人,你何必要拒绝小仙呢?即来此地,小仙带你游览一番,看看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的风景,也是一赏心悦目的盛事。”
“不感兴趣。”
林海悠闲看着眼前风姿绝伦的仙女,气得脸色变来变去。小样儿滴,就这点魅惑的道行,比比林某千年的白狐修炼,差的是眼眉到脚跟的距离,还想来魅惑人?那千年的道行啊!有那一身道行在,何必与眼前这小仙子费口舌。
林海心中难受,垂下双目,要坐下了。
警幻心道不好,他要是再坐下,不言不语地不理会自己,生魂离体几日,怕是绛珠仙子就要以为他出意外了,要去杀人了。警幻在林府往来多日,看到下凡的绛珠练鞭子,骑马,弹琴,敲着戒尺,整治三个调皮的弟弟,就知道自己当初哄了绛珠草去还泪的事情落空了。她费了多少心思,谋划来的这些,真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哪。
“那,林大人,我们好好谈一谈可好?”
“不好。”
“林大人,小仙未经大人允许,就邀请大人来此,冒犯大人了,请大人恕罪。”警幻说的诚恳,又是魅力无穷地翩然福礼。
“哈,你知道道歉啊?我若不恕罪呢?”m的。“你是神仙你厉害,你想怎么对凡人就怎么来。也不问问我是否同意,就把我弄到迷津渡。要是我福运不到,刚才一脚踏进深有万丈、横亘千里的迷津溪水里,怪谁?我找谁要命去?”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想完了?尽想好事儿!
“这……”警幻气得咬牙,运气,运气,不能和他来硬的,杀不得,还是好好哄吧。“林大人,不若小仙答允替林大人做一事儿,可好?”
“不好,我没什么事儿,需要别人替我做的。”
“那小仙送大人一样宝贝如何?”
“你看我是贪婪财物的人吗?”
“美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