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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续兰微垂着眼,声音低沉,“你真的手酸腰疼吗?”
雪芽不由屏住呼吸,他微微侧开脸,眼神有些闪躲,但还是嘴硬地嗯了一声。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那只能一口咬死,除非贺续兰叫崔令璟过来跟他对峙。
嗯了一声后,雪芽因为没对视贺续兰的眼神,稍微鼓起了点勇气,他奋力想从对方身下挪出去,“太后,奴才真的要走了,奴才只是过来给太后送药的,待会雪会下大……啊!”
雪芽不过挪了一寸,就被重新抓了回去,甚至对方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腰身。
“风雪已经大了。”贺续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甘松香一起传到雪芽的身上。
雪芽虽然也被崔令璟压在身下过,但崔令璟毕竟是个少年,远远没有贺续兰给他的那种压迫感。成年男子的气息笼罩着他,让雪芽觉得自己像个被迫摊开肚皮的动物,因为柔软的肚皮被人控制,他不敢轻易动弹。
雪芽惊慌失措地对上贺续兰的眼睛,手因为紧张,随便一抓,反倒扯住床帐,一把将床帐扯了下来,床上的光线迅速暗了一半。
贺续兰的眼球偏淡,但在此时,黑如浓墨。
雪芽不由攥紧被抓住的床帐,一瞬后,急迫想活下去的他突然反抱住贺续兰的腰,努力挤出一抹笑,“太后哥哥,你疼我的对不对?那天的话,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你别杀我呀。”
说到后面,眼睛都红了。
贺续兰目光一丝变化都没有,“那日的事是那日的事,雪芽,今日的事我们还没有结束,我想知道雪芽刚刚跟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雪芽顿住,他盯着贺续兰,那瞬间突然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他慢慢松开对方的腰,转而抬手捂住自己的衣领,可已经晚了,甚至他挣扎的力气跟贺续兰相比太小了。
*
即使雪芽再不愿意,襦裙到了地上,甚至连他脚上的鞋袜都被褪去。他陷在柔软馨香的被褥里,感觉到有目光从他身上一寸寸扫过。他尝试过挣扎,可只限于脚在被褥上轻轻一蹭,连脚踝上的手都挣不开。
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贺续兰,他不仅羞耻,也觉得羞辱,刚刚才撒的谎言,被人转眼就戳穿。
除此之外,雪芽又想起当初离开红月楼时,他跟那些人炫耀说他要去过好日子了,可事实上,他哪里是过什么好日子,天天干着伺候人的活计,即使伺候当今皇帝又如何,那还是伺候人,当奴才。
崔令璟坐銮驾,他只配在地上走,鞋子都是平底绣花鞋,根本不防雨雪,他今年冬日肯定会生冻疮的。
种种情绪混杂在心中,雪芽忍不住转开脸,眼泪迅速盈满眼眶。
“被发现撒谎就哭是吗?”贺续兰的语气依旧没有缓和,甚至可以说有些凶,“我今日给你上一节课,第一,撒谎就要做全套,让人发现不了,第二——”
“既然撒谎,就要承担撒谎被人发现的后果。”
雪芽吸了一口气,他觉得他的脚踝要被贺续兰捏碎了。
他眨巴了下眼,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最终失败了,不仅失败了,他还打起了哭嗝,身体因为哭嗝一抽一抽。
他胡乱用手抹眼泪,发现怎么都抹不完,就干脆用手捂着脸。似有叹息声传来,随后雪芽感觉有件袍子落在他的身上,他还被抱了起来。
雪芽不由一顿,从指缝往外看,发现抱他的人真是贺续兰,哭嗝都一停。
贺续兰扯下雪芽挡脸的手,拿丝帕帮雪芽脸上的泪珠、泪迹擦掉,“陛下同你一般年纪,可没你这般爱哭。”他顿了下,“真是个孩子。”
雪芽微微低下头,他爱俏,还爱面子,刚撒的谎转眼被人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戳穿,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真讨厌上京。
“这个样子去陛下面前不大好看,沐浴收拾一下,然后再用午膳。”贺续兰放下手中丝帕,余光突然瞥到地上的绣花鞋。
他弯腰捡起一只绣花鞋,手指摸到薄薄的鞋边时,眉头不由轻拧,绣花鞋虽好看,但不适合冬日穿。
雪芽身上穿的襦裙也是,不够厚。
宫女们都换上夹袄了。
贺续兰拿过旁边凳子上放着的狐裘,将怀中人彻底裹好,再松开,“穿我的鞋子去浴房,那里备着水。”
*
雪芽洗了一个热水澡,脸色总算红润起来,他跪坐在软塌上,怀里塞着两个汤婆子,脚上穿上厚厚的绒毛袜,而一张嘴则是没停过。
崔令璟虽让人给他吃热饭,可饭菜没贺续兰这里的精致好吃。雪芽快把小几上放的饭菜吃得精光,才勉强停下筷子。
外面的风雪好像更大了。
雪芽偷偷打开窗外往外瞧,却一眼看到站在长廊处的贺续兰。
雪花飞入红漆长廊,落了贺续兰一肩,如梨花压枝。贺续兰身披狐裘,目光投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雪芽盯着贺续兰的背影,暗嘀咕一声怪人,又将窗户偷偷合上。贺续兰没有陪他一起用膳,沐浴也是其他宫人领着雪芽去的。雪芽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边喝一边想忍不住想对方为什么不杀他,还给他热水沐浴,热饭菜吃?
想来想去,雪芽突然想起原来听过的一个故事,说有一个猎人捉住了一只兔子,可那个猎人不杀那个兔子,还对那个兔子特别好,给它新鲜萝卜吃。兔子本来很害怕猎人,但被猎人长时间好好对待后,渐渐放下戒心,成天跟着猎人身后转。
而有一天,兔子见到回家的猎人很开心,又冲上去围着对方转,但这一次,它被猎人抓住耳朵拎了起来。
猎人看着兔子,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是养肥了,那就可以吃了。”
雪芽倏地一哆嗦,而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腹部疼痛,疼得他坐不住,直接身体一歪,倒在榻上。
他额头冒虚汗时,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雪芽?”好像是贺续兰的声音。
雪芽努力睁开眼,见真是贺续兰,挤出声音,“你……你在饭菜里下药了?”
贺续兰抬手擦了下他额头上的汗,平静道:“是。”
雪芽怒火攻心,两只手抓住贺续兰伸过来的手,张嘴死死咬住。
他就算死,也要弄伤这个猎人。
第二十一章
牙齿紧紧咬着,肚子却又疼得厉害,雪芽注意力分成了两波,最终还是肚子那边赢了。他捂着肚子,口齿无力不得不松开贺续兰的手。
贺续兰扯过丝帕将被咬的地方擦了擦,目光放在蜷缩着身体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他俯着身体,衣袖间清香盈动,“只会疼一会,不用忍。”
雪芽长睫抖了抖,他因为疼痛视线都有些模糊,虽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他听到声音。贺续兰真的在饭菜里下毒,要杀了他。
这比他梦里还死得早,雪芽又痛又绝望,伸出手想再抓着贺续兰的手狠狠咬一口,可他没力气,刚抓到贺续兰的手,就手脚彻底无力,再过一会,连意识都没了。
*
雪芽眼珠子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
他这是死了?
不对,好像没死,周围的环境很熟悉。
雪芽往四处看了看,这是他平时睡的房间,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肚子是不疼了,可身体没什么力气。他努力以手支撑床板想坐起来,门从外间被推开,夹着雨雪。
进来的人一边哆嗦,一边将热水盆放在架子上,正要拿帕子,突然对上床上雪芽的眼睛,“你醒了?”
他将帕子丢回原处,跑到床边过来扶雪芽,“你是不是要下床?我扶你,待会你洗漱完,我就去告诉陛下你醒了。”
雪芽还有些懵,“我不是在宁伏宫吗?”
扶他的小太监说:“哦,那都是三日前的事了,你那日被送回来,还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雪芽惊讶了,“三日前?我睡了三日?”
“差不多,中途醒过,不过醒了没多久又睡了。”小太监扶着雪芽下床,又问,“你饿不饿?三日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洗漱完,我给你端吃的过来。”
雪芽这才知道他浑身没力气是饿的,他被对方扶到热水盆,皱了下眉,“我想沐浴。”
小太监闻言有些犹豫,雪芽看他一眼,又扭开脸,他觉得自己三日没沐浴,定是十分狼狈,都不愿意跟小太监对视,只说:“麻烦你帮我去备水,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给你。”
小太监月例银子也不高,听到雪芽把他的那份给他,便愿意麻烦一点去抬水。
雪芽没什么力气,小太监扶他进的浴桶,他本想让人出去,但又怕自己晕在浴桶里,只好作罢。小太监守在旁边,他本来只是看着,但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去碰雪芽的肩膀,“你身上真白,感觉比雪还白。”
雪芽躲开小太监的手,“我洗得差不多了,你帮我拿饭菜过来。”
小太监哦了一声,很快就出去了,但也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时,见雪芽已经穿好衣服,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雪芽吃了一顿饭后,身体舒服一点了,但还是没有力气,他把小太监赶出去后,就窝在床上想事。
贺续兰居然没杀他?
是药效不够吗?
想到这个可能,雪芽汗毛竖起,那他是命大才捡回一条命。
雪芽继而又想到自己咬了贺续兰一口,这是以下犯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死,所以不管不顾,可现在他没死,如果贺续兰拿这个做理由,又杀他一回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有人进来了。
雪芽以为又是那个小太监,心情顿时不大好。这个小太监自从看了他沐浴,总赖在这里,烦人得很,于是雪芽拿过被子盖住头,闷声闷气地说:“我睡了,你出去。”
“你让朕出去?”
带了几分冷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雪芽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将盖住头的被子扯下,转头看向门口。见站在门口的人真是崔令璟时,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
崔令璟看着床上的雪芽,“你不说话,那朕就走了。”说完,作势要离开。
果不其然,后面传来雪芽听上去要急哭的声音,“陛下别走。”
崔令璟停下脚步,关上门,转身走到床边。雪芽昏睡三日,瘦了不少,脸本来就小,现在越发的小,下巴细细小小仿佛两根手指就能捏碎。房间未点蜡烛,仅凭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照明,故而床上显得有些昏暗,而窝在被褥里的雪芽像是睡在上面的一团雪,崔令璟突然有些明白对方名字里的“雪”字怎么来的了。
雪芽不知道崔令璟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想去够崔令璟,声音可怜,“陛下。”
崔令璟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躲了一下。一躲,看到雪芽眼神更可怜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看了看雪芽的床,见床上虽然被褥薄了些,但胜在干净,这才纡尊降贵地在旁边坐下,“你身体好了吧?”
雪芽飞快地抓住崔令璟的衣袖,仿佛是怕人跑掉,听到崔令璟的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有点难受。”他另外一只手摸向肚子,“肚子疼。”
其实不疼了。
不过雪芽怕贺续兰再杀他一次,只能将情况严重化。他现在能靠的只有崔令璟,若崔令璟愿意保他,他还能活下去。
崔令璟看向雪芽的肚子,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再养养就好了,这几日你继续休息,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肚子疼吗?”
雪芽看见崔令璟的动作,慢慢往对方那边挪了挪,快挨到崔令璟的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