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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习武之人身上有伤痕倒也正常,但手是全身最灵活的部位,持兵器击搏,只会落下薄茧。”方渡寒摇头,“只有做木工、雕工的匠人,手上才会经常有细小的伤痕。”
李羿陵想了想,“算了,先不去管她,现在能供我们入手的,也只有那哑女了。”
二人冲洗完毕,换了套干爽衣服,用过两碗热粥,便去敲隔壁房门,那哑女正狼吞虎咽着肉包子,连忙给二人开门,倒地便拜。
“姑娘请起,若没吃饱,我再去叫小二送几个包子过来。”李羿陵把她扶起。
哑女连连摆手,脸上带了些笑容,她面容清秀,身子又太过瘦弱,十分惹人怜惜。
“你可会写字?”方渡寒问。
哑女点头,方渡寒吩咐小二拿来纸墨,“姑娘,我们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然后我们便把你送回家去,你看如何?”
哑女眼眶红了,低头踌躇片刻,随后含泪点了点头。
第40章 白鹤逐日
严家绸缎庄的天井之下,横竖搭着长竿高架,伙计们正向架子上搭着蜡缬的蓝花布,初晴微风中,蓼蓝青花飞舞于整个庭院,令人心神随之悠远飘扬。
严归恒站在自己窗前,缓缓展开手中的衣物。
这件白鹤逐日衣,以名贵的天蚕冰丝连经断纬地织就,捻以初生越鸟绒羽,质感堪比天子龙袍。领上绣凌云金色暗纹,襟、裾两处各一只白鹤,均以东海珍珠、璇瑰、红曜珠点缀,流光星霞,栩栩如生。而最妙的要数衣袂处江面日光酡醉的绯色晕染,伴着流波水纹,皑皑山峦,似画中之景,浑然天成,几殆鬼工。
这是他耗尽心力制出的一件绝世佳品,今年春日在店内展出之时,便惊艳了世人的眼,想出高价购买的世家王侯不计其数。但严归恒提出欲买衣,先看人,那些世家公子要么打眼儿可见的附庸风雅、要么奢靡之气太重。。。。。。总之,在他心中,还没人配得上这件白鹤逐日衣。
严归恒小心将衣物收好,走到了庭院之中,伙计小四正抖着蓝花布,严归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莫不在这段时间,四儿你就多照看着店里,有点眼力见儿。”
“公子,您还说呢,这些天因为失踪案,咱店里的顾客少多了,好几天了,都没卖出一匹绸缎。”
严归恒笑了笑,“想来大家的生意都不太好做。”
小四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对了,刘家又来问白鹤逐日衣的事儿了,这次出价两千五百两。。。。。。”
“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严归恒想想刘家公子的模样,就觉得暴殄天物,“赶快回绝他,就说出多少钱都不卖。”
“公子!”外堂跑过来一个伙计,“公子!小雅被人送回来了!”
严归恒一怔,“是官府的人?”
“不是,是两个陌生公子。”
李羿陵和方渡寒在前厅里环顾着绸缎庄的内景,各色绫罗布匹按材料、颜色、绣工分类排得井井有条,李羿陵道:“这严公子倒是个讲究人。”
“凉州绯色为天下之最,他家的绯色布料,竟也染得这么齐整。”方渡寒摸了摸柜台上的样品,也不禁赞叹。
严归恒匆忙走进正堂,小雅望见他的身影,迎上前去,眼泪断了线地滑落。
“小雅,你没事就好!小莫呢?” 严归恒着急地问。
小雅光张嘴,说不出话,严归恒惊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她被下了哑药。”
严归恒这才看向一旁的人,那人骨相极好,杏眼含波,鼻若悬胆,绛唇轻扬,晨光熹微之中如画描摹,俊美之余,眉宇间也不失英气。要说这世上相貌上乘之人不少,只是李羿陵这周身气度,实在惊为天人,令人移不开眼。
严归恒不禁怔住了,脑海里蓦然将他与自己的白鹤逐日衣联系在一起,这气质风度竟是如此相配吻合,严归恒的心狂跳了几下,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方渡寒何等敏锐,自然捕捉到严归恒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惊喜,他上前几步,把李羿陵挡在身后,“严公子?”
看到方渡寒冷如冰霜的面容,严归恒这才回过神来,他冲二人深深揖身,“多谢二位公子救了小雅!只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和那些一同失踪的姑娘们被卖到了不羡仙青楼,那些人怕她们声张,都给她们喂了哑药。你方才说的小莫,她也好几天没见到了。”方渡寒回答。
“是谁干的,如此丧心病狂!”严归恒忿忿一拍桌子。
“小雅说,她被他们带走之后,一醒来看到许多运送大米用的粮车。看来此事与陈家,脱不了干系了。”李羿陵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是陈家!” 严归恒怒道:“可恨的是那刺史与陈家交情颇为深厚,这些天说是在处理,其实根本毫无进展!只是搪塞我们罢了。”
李羿陵与方渡寒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严归恒平息了一下情绪,意识到自己失礼,忙再次揖身,“敢问二位公子尊姓大名?归恒在这里谢过了。”
他二人报上了化名,严归恒回身吩咐伙计上茶,那茶叶从罐中取出之时,挺如松针,过水之后又显翠绿,茶汤清澄柔和,少有苦涩,甘味绵长,颇有特色,李羿陵品过之后,不住点头。
“听口音,二位公子是过客旅人?”
方渡寒颔首。
严归恒赞叹,“过路之人也能有此侠肝义胆,二位公子真是令人敬佩,我们杭州城的刺史大人,若有您二位的一半侠肠,也是百姓之福啊!”
他起身走到柜台之后,拿出存下的几锭银子,用绸缎包好,礼貌地呈上来,“小店生意一般,只有这些现银,还望二位公子别嫌我严某寒酸。”
“既然我们已经替她赎了身,便不在乎这些个银两。”方渡寒抬手制止了严归恒,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和清雅谨慎的作派,玩味地笑了笑,“严公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想来不会去不羡仙那种烟花之地。。。。。。只是令妹爱玩爱闹,可该好好管教管教。”
“易公子,您。。。。。。您见过家妹?” 严归恒吃了一惊,忙道:“家妹归萍,平日里爱着男装出门闲逛,她性子娇蛮。。。。。。如此前鲁莽冲撞了二位,还请多多海涵啊!”
方渡寒刚要说不碍,便有一个丰容盛鬈的美貌女子从后堂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哥!你又在说我坏话!”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这位易公子,我都不知道你又去了那种地方!”严归恒严肃道。
李羿陵看着严家兄妹的模样,心底暗暗吃惊,这二人面容何其相似,只是身量声音稍有不同,如果稍做打扮,恐怕都难以分清。
“伪君子!”严归萍白了她哥一眼,又看向方渡寒,脸上笼了一层红云,惊道:“怎么是你?”
“严小姐好记性,还记得我。”方渡寒大剌剌一笑,长腿翘到膝盖上,低头抿了口煎茶。
“你!你怎么在我家?”严归萍一脸的小女子情态,李羿陵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给方渡寒递了个揶揄的眼神。
不吃醋就算了,反倒嘲笑本侯爷?!方渡寒心里憋了一股怒火,他暗暗想着,好你个李羿陵,今晚就跟你算总账。
严归恒斥道:“这二位公子救了小雅,是咱家的贵客。你别在这裹乱,回你自己屋里去!”
严归萍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转身回屋。
李羿陵站起身来,“现下衙堂已开,严公子应该还是要带小雅去刺史府做案册登记吧?”
严归恒拍了拍脑袋,“嗐,您看,我居然把正事儿给忘了,我这就唤小雅出来。”
“那我们就不叨扰了。”方渡寒拉住身边的人向外走去,严归恒看着两人形影不离的亲密情态,心里居然莫名地失落起来,他情不自禁张口,“二位公子。。。。。。”
李羿陵回身问:“严公子还有何事?”
严归恒道:“二位在杭州如有需要帮忙的事,来绸缎庄找严某就好,只要是严某能帮的上的,定当竭尽全力!”
李羿陵淡然一笑,“多谢严公子了。”
他二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深浅水痕,严归恒凝望二人背影,叹了口气,也转身回到了庄中。
第41章 困于情囚
暗月无光,木槿惊落。这几日奔波疲惫,他二人回到客栈之后便躺下小憩,这觉睡得深沉,李羿陵醒来之时已是子时,身旁无人,他将帘帐掀开勾好,便看到那人背对他坐在桌前,烛火跳动,为那挺拔身姿渡上橙金光影。
方渡寒单手撑在膝上,另一只手上拿了封信,正在凝神思索,此刻听到身后动静,缓缓回头,深邃眼眸中带了些忧虑踯躅,“醒了?”
李羿陵看他一眼便知有事,径直走到桌前,拿过他手中的信读了一遍,神色也凝重起来,他坐在方渡寒对面,给彼此倒了杯茶,“侯爷。。。。。。也是时候回凉州了。”
“这新律令一下,西北十三州刺史便再无可能给威戎军转运粮草。。。。。。李淮景是想把威戎军抽空,再卸我帅印兵符。”方渡寒道:“这招你父亲用过,不过当时还没这么严的律法,凭借我父亲当时跟各州吏的交情,暗地通融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后来吐蕃进犯,方家和朝廷就又变回了唇亡齿寒的关系。”
李羿陵瞧了一眼方铭信上的日期,是两天前发出的传书,“这么说,两天前凌鹰已经率千牛卫和府兵到达云州了。直逼凉州而来。。。。。。还真是形势紧迫。”
“看来朝廷和威戎军,是必有一战了。”方渡寒看着眼前的人,认真问道:“真要打起来,云舟你。。。。。。会不会怪我?”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现在看来,李淮景这次是拔定你这根钉子了。” 李羿陵笑了笑,“我相信侯爷有自己的分寸。。。。。。如今情形,我已决定不了什么,不是吗?”
方渡寒闻言心里难免失落,李羿陵不置可否的态度让他如鲠在喉,他随后默默自嘲,自己的确没有资格要求他站在自己这边。。。。。。 这封信彻底将他从前些日子肉酥骨烂的情|欲中抽离出来,他终于又须得面对这样的两难境地。
方渡寒起身向床边走去,拾起自己的包裹,轻描淡写地问,“你打算如何?留在杭州?”
“杭州情形你也看见了,水深得很,的确需要好好探一探。”李羿陵没犹豫。
方渡寒心里升腾起一股火焰,“所以你又要留在这步步惊心的地方以身犯险?你知不知道李淮景的探子深入大周全境在找你?还有那些来路不明、出手狠戾的白衣人,稍不留神,他们便能制你于死地!”
“要说探子,恐怕凉州周围探子最多。至于白衣人,我自有办法应对。”李羿陵叹了口气,“忆南,你知道我与你一同回凉州的后果。”
方渡寒将包裹系好,放在桌上,坐下来认真劝道:“我能护得住你。”
“我知道。但代价是多少威戎军的生命,你想过没有。” 李羿陵正色。
“归根到底,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方渡寒冷笑一声:“也是,没有了威戎军,我方渡寒还算什么。”
李羿陵饮了口凉透了的茶,那茶在壶中放了好几个时辰,难免苦涩,“侯爷多心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方渡寒忍着怒火。
“侯爷,你应该知道,你我走到一起,绝不仅是为了那片刻欢愉,更是因为你我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是大军统帅,本就身负安疆定国之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