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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了手头的佘钱,到最后,家中的一应物品全都变卖精光,长工短工个个都被赶跑,田老爷子一世英名,最后竟在鸦片上给毁了,到头来还搭上了自已的小命。
从此,这个家便剩下弟兄仨人过活。无忧无虑的生活早已被风吹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弟兄仨连想都不敢想。
老大田宇每天除了外出挣钱,还得给两个弟弟做饭,可算受尽了罪了。后来弟兄仨都娶了媳妇,这个家才算是个家了。老大田宇家生了三个娃,老大老二学习好,可没考上,都到外面打工去了,就只剩老三田堂一人在家,农家人最喜老小,也最易惯老小,田堂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没个正经职业,再加上外面还有两个哥哥挣钱,家里的事情田堂几乎不用操心。这也不算,还有一个小偷小摸的习惯。后来,田堂成了家,没钱就跟媳妇打架,这可成了田宇家一块剜不掉的心病。
老二田河,一儿一女,儿子也跟田宇家老大老二一样,初中刚毕业就到外面去闯荡了,小女田玉天生丽质,从小就特别活泼,弟兄仨就这么一个女子,大家伙视如己出,个个人都把她当宝贝蛋一样。出去打工几年,也在外面成了家。
老三田江,也就是二狗的父亲,娶妻晚了些,妻子田氏那是老二田河从外地给领回来的,人长的粗陋些,可心眼特别好,邻里关系处得相当不错。老三田江心里也特别高兴,两人关系倒也凑合。田氏生了两孩子可都没成,当时为这事,可没把田江气死,两口子为这事还大动干戈了呢。不过,后来,怀上了二狗,两人再也没折腾过,田江还请了神汉来家里修理,神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再后来,二狗平安降生,一涡死水终于变活了。
在二狗的心目中,爹田江算是一个大老粗系列了,大伯二伯心特别细,而自已的爹啥心都不操,整天在胳膊肘儿下夹着个旱烟袋,东家出来西家进去。烟把人抽得皮肤都发黑了。举起两只手,能把人吓着,那黑茧足有两三寸厚呢。二狗四岁那年,爹开始学瓦工,每天就七八块钱,可当时的东西也便宜,家里头倒也较活便。后来,二狗十七八岁初中毕业的时候,活不好找,钱不好挣,外面的活又特别吃力,二狗爹就窝在家里与田氏靠种地养家糊口,家里头挣钱人少了,可二狗已经长大,花钱的人多了,家里头穷得叮当响。一看那房就全明白了是个啥情况了,三四分的院子里就盖了四间半房:东面三间,西面一间半,西面是厨房,盖得晚些,是砖檐墙,东面房是老祖先留下的,一直没有变过,土坯子,后背还用椽子支着。这些年,二狗父亲可算转了好多行了,开过商店,做过钢筋工,摆过小摊,可都没弄成
这时,隔壁老枯叔从门口经过,顺便凑到田江跟前,也学着田江卷了一根,这老枯叔实际姓李名枯,只因这人老哭丧着脸,所以人们用“枯”谐“哭”。田江忙给老枯叔点着。老枯叔猛吸几口,然后从鼻孔里溜出一股股烟环来,口中啧啧称赞:“老田呀,这烟过瘾,够味,比我那‘工’字牌可带劲多了;也省多了。”
“省是省;就是呛人的很;没你那‘工’字牌好么。”
“是呀!人家是经过机器加工处理过的,把呛人的成分都滤走了。你这,虽是原汁原味,对身体害处可大哩。”老枯叔微笑着说道。
“唉,没钱!再贵,咱可买不起呀。就这,二狗和娘可没少骂哩!他枯叔,你那两小子可都是居民户口,钱袋子可满的很哩。”二狗爹神情显得有点沮丧。
“老田呀!可别哭穷啦,你爹给你留的金银罐子,随便收拾几个就我们几辈子挣的,你这还不是装腔作势。”
“啥呀!”二狗爹脸上微露出自豪的神情,“甭提啦,当时是不错,可都让二狗他爷给踢光了,谁家有金还不愿往脸上贴呢?若真有,二狗到现在也不至于打光棍啦。他枯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是这个理,不过,我说你呀!这是瞎操心,你不就是愁二狗这娃的媳妇吗?就这,人家娃早自瞅下了。”
“没有?他瞅没瞅下,我还不知道。”
“你就别装蒜了,他不是和村西老桂家那三女子说着吗?那老桂家虽说不比你们前些年。可人家毕竟是个万无户吧,你家二狗倘若娶了人家女娃,你老还怕没钱,还怕买不着好烟吗?”老枯叔有点乐了。
“他枯叔呀!这事可甭提了,咱农家人随便说和一个也就算了,二狗这娃,那是瞎胡闹哩。再说了,咱与人家,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根本难成。算了吧,又叫你取笑了。”
二狗娘虽是外地人,可干活特别利索,一袋烟的功夫,就把饭给做熟了。一边招呼二狗收拾桌子端饭,一边招呼老枯叔一起坐,老枯叔摇摇手离开了。
二狗摆好饭菜,与爹娘一起坐下,正要下筷动手。二伯和二婶慌里慌张跑了进来,二狗看见二伯和二婶脸色不大对劲,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二狗呀!昨个,你借我们家的架子车还了没?”
“嗯!”二狗看二伯二婶神色难看的厉害,仔细想了想,“还了呀,二婶,你忘了吗?我昨晚从地里回来时,还你的,你当时还硬塞给我一个西红柿呢。”
“是呀!是呀!我也记得你是还我了,可我在家就是找不着呀,所以才过来问你。你看,这可咋办呀!”二婶眼里噙着泪水,
“哭啥呀!”二伯大声吼道,“不就是一辆架子车吗,丢就丢了。女人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遇事,就哭,咋像水做得一样。二狗,可别见怪呀!”
“他二伯,看你说的,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呀,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让他二婶别着急,先吃点饭。”
“不啦,三嫂,我得把这事先跟村长说一下。”
二狗连忙扒了几口饭,就陪着二伯、二婶去找村长了。
二狗家在村中间住,二狗家与二伯家近,中间隔一老枯叔家。村长家就在村东头,有人可能要问,为什么不找村支书呢?原来是这样,田家屯村子太小,村支书由乡上的张乡长兼任。实际上,在田家屯村,村长官最大,村上大事小事都由村长东叔处理。村长不姓东,姓桂,叫桂东,村人们不喜欢叫他桂村长,而喜欢叫他东叔。他和村西头的老桂是亲弟兄俩。老桂叫桂西,也就是和二狗好的兰儿的父亲,兰儿管村长叫大伯。
二狗、二伯和二婶急匆匆赶到村长东叔家,发现东叔家里头早已坐了好些人:有田成叔,田余叔,还有桂岭婶。
田余、田成和田泥、还有正在当局长的田山是一个爷爷,大家也算是一个家族的吧。桂岭婶的男人也和村长是一个本家的。这些人坐在凳子上气愤愤的述说着什么。他们的声音特别大,语调一个比一个厉害。像要马上吃人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根本就轮不上二伯和二婶插话。
“昨个夜里,我家那小成将梯子架在后墙头上与旁家娃娃们玩耍,不曾想,我晚上回的晚,忘了挪。谁知今天早上我去喂鸡,十几只母鸡全都不见了,就连梯子也没了踪影。成他爹没在,我一个女人家,这话跟谁说呀,东叔,这你可得给我做主,定主意呀。”
“是呀!是呀!强他姨说今天要来。昨个中午,我刚到县城倒了十几斤油,顺便还割了二斤肉。谁知亲戚今天还没来,这东西竟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他成叔,我也纳闷,我前些日子买了几袋化肥,前院怕占地方,就放在后院闲房里,昨个晚上……唉!”
二婶看到有机可乘,也便一五一十将自个家的事儿一轱辘全倒了出来。
东叔快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人特别和蔼,总给人一脸笑容,可今天,脸绷得特别紧。二狗明白,这不是小事,这可是村子里的大事。东叔坐在那儿一边呷茶,一边思考着什么。听完这些人的陈述之后,东叔觉得这事来的蹊跷,田家屯该不会有内贼吧!这可得报案。
于是东叔招呼二狗他二伯赶紧召集党员开会。
田河与二狗很快就把田焕叔、桂山伯、田泥叔、田成叔、老枯叔召集齐了。大伙迅速围坐在东叔的周围,等待东叔安排。
东叔首先开话:“大伙都到齐了,我们开个短会,关于咱们村子昨个晚上所发生的情况大家可能都有耳闻了吧,具体情况我就不在重复了,主要是昨天晚上咱们村被盗一事,你们看咋(z )办?”
“要不先四处找找,看能否找点蛛丝马迹,若能找到更好。若不能,我想,咱们村的情况咱们村的人最清楚了,家贼难防呀!”田焕叔说道。
“查啥呀?你若是贼,你会不会把东西藏在你家里呀,那,早飞啦。赶紧报案才是上策。”田泥叔脸上积着怒火。这弟兄俩老这样,一辈子也尿不到同一个壶子里。
桂山伯看到两人口气不大对劲,顺便插了一句:“老吵个啥呀!说事归说事,上个啥气呀!”
“是啊,要我说就别报啦,人去楼空,鸡呀,肥呀的,可能早就变成人家兜里的票票了吧。这能查出来吗?”
“老枯叔,田成,你们这是啥思想,啥态度吗?咋这么守旧呢?不报案,就一了了之,这不是咱田家屯人的一贯作风。”
“报,报啥呀?你老知道报案。若查出是咱们村的人,这可不好处理吧。毕竟大家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老枯叔有点犹豫。
“老枯呀!我老桂说几句话,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人家偷到自已家的人的身上了,咱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先得查查,再报案也不迟。”
“免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些人可恨。”
二狗、二婶、田成叔、田余叔、还有桂岭婶,蹲在一旁没敢言语。他们眼瞅着场上的气氛异常火爆,到处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可他们就是不敢参与意见,他们知道这可不闹着玩的。
这就是憨厚老实的小老百姓,一根肠子直到底。二狗也发呆了,早就想入个党,可爹就是不让,他心里这股气还真没处放,去年已经向东叔递了入党申请书,介绍人就是东叔和二伯田河。
东叔觉得现在讨论的正是火候,立马开腔了:
“好啦,对于这事,我看就照桂山说的办吧。乡亲们来点东西也不容易,多少也是农家的一笔财产,法律是维护咱群众利益的,我们应该把这事交给派出所处理。大家还有没有不同的意见。”
大伙儿也觉得暂时这种情况下,桂山说的是唯一可行的了,都表示同意
几个党员正要行动,忽然看见村头跑来一女子。二狗眼一亮,赶紧迎上去:
“兰,你一个大姑娘家,一大清早,瞎跑个啥呀!”
“我,我爹让我去看今天我们家能否浇上地,经过我们家地头的时候,发现地头有好多血,怪吓人的,玉米地里还放着一架梯子。”
大家伙一听,二话没说,全跟着兰儿朝她家地头奔去。男人们都跑得气喘吁吁,女人们早没了踪影,她们边捶肚子边破口大骂这偷人的贼。
大伙儿到了地头,发现那儿真有一摊血,旁边还有许多鸡毛,鸡毛上溅满血迹,许多也已随风飘散到远处去了,有的还如柳絮般在天空飞舞。女人们这时也赶到了跟前。桂岭婶、兰儿、二婶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二狗看起来也还算正常。凑近兰儿跟前瞎问起来:
“你还是回去吧!大姑娘家,见血不晕吗?还没结婚呢?”
“不用你管,我不怕,我呀!一辈子都不嫁人。”
“好呀!你当老姑娘,我当老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