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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堂吉诃德的背心从膝盖上撩起来,嘿,果然有一件短到大腿根的热裤,可惜连半个口袋都没有。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我跟随他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把他挂在床边的衣裤全都抱出来,一件一件地搜,终于在一件牛仔短裤的口袋里搜到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数了数,居然有将近五十。
“这么一大笔财产,居然说经济危机。”我义愤填膺,撒谎者天理不容。“我自己确实也忘了,你要是不找,我还真不知道。”
见我要把那一堆钱搞走,堂吉诃德痛心地抱住我,道:“是这么回事,师师,我有一朋友,从洛杉矶赶来看我,明天就到,你给我留二十行不?”
“你编故事能不能编得现实点,每天说这么离谱的话,像在中文系混的吗?就是随便读读巴尔扎克也不至于如此!”
“不骗你,真的,你要愿意的话明天我拿他护照给你看。”他发誓道。
本来全不信的事在他发誓下,我又半信半疑。我给他留了二十,卷走剩余的钱,气咻咻地回来。但到了门口,那口气消了,我又惭愧起来。我走回去,抱住堂吉诃德臭烘烘的皮包骨身子,道:“老堂,今天我对你这么凶,完全是因为爱,真的不是为了钱。”
“师师,我知道,你是嘴巴毒,内心柔软,有时候你说话真的伤害了我,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就舒服了,说白了,谁让我们生在穷人家呢。”
“以你的能力,将来你一定大有可为的,不会这样窘迫下去的。但是一定要记住,我们为爱活着,不可为钱活着。为了几十块钱,跟你闹成这样,伤害感情,本末倒置,我真的很抱歉,但是不管我们将来贫富与否,不管翻过多少次脸,同学之情一定长存。”
“是的,师师,什么都比不上情谊,我没看错人。你说得对,钱算个屁,有你这话,以后我又敢跟你借钱了。”堂吉诃德哽咽道。
若干年后,我决定戒爱,然后又破戒,然后再戒。从这个角度来看,戒爱跟戒烟相似,不是一次性就能搞定的。戒烟是因为对身体有害,戒爱呢,我觉得原因很复杂。很少人主动去戒爱,因为过了青春期之后,很多人就自动失去了爱的能力,或者说会以物质来隔山打牛地爱,不是用心,所以于心灵毫发无损。要戒爱的人,是因为爱得太用心,或者心灵太敏感。对敏感者来说,爱不是享受,而是忍受,是承受。在爱的过程中,风吹草动都能激起你莫名的痛苦,而爱的喜悦是短暂的,喜悦与痛苦反复无常,反复蹂躏。爱是蹂躏心灵的最好利器,心灵是爱的亲密贱人。
在赴约之前,我又跟梁档借了二十。梁档现在处于蜜月,别说借钱,让他给你擦屁股他也乐意,恋爱中的人最是爽快。我还想是不是该买朵花送给她,又想想这么庸俗的行为大煞风景,罢了。
这次约会吃饭倒是顺畅,正如所有人都能够想象的那样。我想点几道郑重其事的菜又怕钱不够,一边看菜单一边在计算,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口算能力很一般,虽然数学成绩并不赖。这一切似乎被左堤看出来,她笑了一下,接过菜单,只点了两个青菜,我要再点,她就不让。我说:“我是想吃肉的。”她说:“哦,我倒没想到。”于是我又点了一个肉菜。我对自己的鸡贼相被看出很难堪,也一直猜不透左堤的笑是什么意思,笑我小气还是笑我拙笨?
有一年我跟几个老同学玩了几把炸金花,这玩意儿与其说是打牌还不如说是玩心理游戏,我拿到好牌时对手很快会放弃终止游戏,而我拿到次牌又想诈对方时,往往被对方识破而主动缴械。我很是不解,便问同学我为何如此落败。他说,你的牌写在你的脸上。这个时候我才意识的,我所有的心理活动都躲不过脸色。现在看来,这一点对恋爱非常不利。
见面之前,我还决定这次要解决一些实质性的问题,以免再次陷入忐忑的相思之苦。但是见面之后,激动、愉悦的氛围使我忘了初衷。整个饭局就像一次高潮迭起的做爱,过程如此美好,别无他求。更要命的是,在时不时凝视她的过程中,我对左堤的爱,已经由她整个人渗透到每个细节,比如她近看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蛋,比如黑发散发出的芬芳,比如说笑的间隙有种类似鸟鸣的发声……在散席之后,一点一滴从脑海中自动浮现,欲罢不能。即便过去十几年来,这些细节还犹如岁月秘藏的酒,足以供我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兴奋犹如酒精散去,下来时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了上来。天哪,我不知道悲伤来自哪里,像泉水从地底深处冒出。原来我以为这是兴奋过后的一种自然反应,过了许久,感觉不是,找到根源了。因为想起左堤与我吃饭,平淡自然,似乎跟其他人吃饭没有什么两样,我真怕自己的一厢情愿,在她看来只是普通的同学之间的交往,一往深情,对的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后又安慰自己,不会的,我在言谈举止之中,已经全部表达,她不会当我是普通的同学了。
大学的时候,我看《红楼梦》还没什么耐心,一目十行,浅尝辄止。现在细看,才深能体味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情感的微妙,那种一点一滴的喜怒愁怨,揣测彷徨,与青春年华中的我心境如何相似。当时身在其中,却难看清,如今时过境迁,才历历在目。
我迟迟不敢对左堤下通牒还有一个原因,我怕被拒绝,一场空。
热气荡漾的晚上我根本无心自习,浑身精力旺盛,无处发泄,我绕着校园四处寻找左堤的踪迹。偶尔在教室里看到她的影子,便心旌摇荡。人生中很多经历与此相似,带着希冀,带着期待,结果难以预测。小时候我很喜欢去河里捞鱼,把脚伸进水草中把鱼赶进竹筐里,你根本不知道这一筐有没有鱼,是大鱼还是小鱼,感觉极妙。再比如,2000年之后我重新来到北京,那时候特流行一夜情,我自然不能免俗,坐着公交车去很远的地方见女网友,你不知道她是漂亮是丑,也不知道多大,只能看着车上的女人们,祈祷:希望长得像这个,不要长得像那个。那种感觉也极为诱惑。
“你是不是跟左堤好上了?”梁档察出蛛丝马迹,问道,他在解决了自己的小康问题后偶尔也会关心我的温饱问题。
“你觉得呢?”
“爱情太复杂,我看不出来,才问你。”
“我也不明白。”
“哦,爱情真的这么复杂。”
“那你呢?”
“我和秦春芳?那肯定是好上了,板上钉钉的事。”
“那也不一样,煮熟的鸭子都飞呢。你们KISS过吗?”
“难道你连这个都有疑问?”
“KISS过也说明不了什么,那你们那个过吗?”
“嘿,师师,做人不能这么流氓。你跟左堤先KISS了再来问这个问题好么?”
“交个女朋友后就对我耍酷,要知道你那一套还是我教你的呢。”
“行,是你教的,只不过没有一个教练球踢得比球员好。”
“不准这么讽刺我,小心把你抢了!”我恼羞成怒,威胁道。
在梁档的刺激下,我决定果断出手。终于在一个晚上自习结束后,我预谋地邂逅到左堤,并拉她到操场看台上坐下。借口是我邀请她看星星。好像星星是我撒到天上去的。
我们坐在看台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并且预感会发生点什么。终于,我克服了自己身体的哆嗦,我用不算宽广的胸怀拥住她。她没有挣扎。那一瞬间,我仰望星空,觉得自己在瞬间成熟,终于像个男人了,终于怀中可以容纳一个女生了。我一下子觉得自己长高了很多,那种感觉,真好。
记得大学期间,我有一次回家,在我和父亲有限的交谈中,大概是对我的瘦弱不满,他突然提道:“我生你,就是为了养老呀,你这么弱,以后怎么养家!”那是我极少的跟父亲比较深入的交流,才发现父亲对我有这样的企望,他终于有具体任务给我了,否则我以为我一生只需要胡思乱想就可以,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成熟起来了。就如现在这样,胸口有“男人”两个汉字。不过也就是瞬间而已。人生的教育不是一两次感叹就能根植观念的。后来我渐渐了解,农村人生孩子,不是想把他培养成有用的人,而是生几个,赌一把,像掷出一把骰子,总有一两个点数大的。父亲生了四个女儿,那不是养老的本,所以不遗余力再往下生,终于把我生出来。把我生出来后,他觉得养老的本儿还不够大,又生了一个弟弟,比我小两岁,只不过这个弟弟出生不久就夭折了。父亲去算命,算命的跟他说,你们家只有一个儿子的命。父亲相信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看我一副孤僻的样子,似乎不堪养老重任,又怀疑起算命先生,便跟母亲筹划着再来一个。于是,在我出生十年之后,又有一个妹妹。这下父亲心服口服了。关于父亲生儿育女的计划以及目的性,于他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于我来说却是个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到我长大成人了才知道。我意识到自己不仅是个儿子还是个骰子时,父亲已经老得不像话了,我心中充满了歉意,如果早知道的话,我应该让自己的点数大一点,混得人模狗样让这个老赌徒赢一把。
我握住左堤的手,重温在江堤边的情景。左堤轻轻把手移开,又轻轻把身子从我怀中松开,指着天上的星星道:“夜空多静谧,这么美好的夜景,难道你没有作首诗的冲动?”
“冲动倒是有,但不是写诗……你知道写诗这玩意儿都是穷极无聊时干的事。”
“看来你并非热爱诗歌,只不过无聊时消遣。”
“可以这么说。但也未必,无聊时干的事未必不热爱,相反,有人孜孜一生去做的事,倒是很无聊。诗歌于我来说,就像拉大便一样,就像流眼泪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或者它是我体内的一种自然排泄,只不过不是从肛门。”
“这么无聊时干的这么美的事,要是女孩子收到你的情诗,不知道该怎么想。”
“你怎么想呢?”
“我?没收过,很难假设。”
“其实你收过,或者说我为你写过。”
“胡扯。”
“记得凯子当初献给你两首十四行吗?那是我为你写的。”
“啊,你怎么尽干这种事?”
“不是我想干这种事,只能说阴差阳错。还有你更想不到的,梁档去追求他女朋友,也是借了我这两首诗去,结果马到成功。”
我跟左堤聊得入港,便信马由缰了。…》小说下栽+wR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