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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回的笑声在殿内打转,淹没了一切,师映川急声阻止:“你疯了,你这个疯子……”宁天谕哪里肯理会,笑声中,铁箱开始持续不断地震动,一个活人与一个死人在箱内做着最古老的纠缠,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低低地叹息,宁天谕从箱内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双腿不自然分开的赵青主,脸上便浮现出餍足的笑容,这时却听师映川冷冷道:“你真让我恶心。”宁天谕毫不在意地低笑:“还有更恶心的……”他说着,拿起赵青主的右手,轻轻亲吻,下一刻,突然间猛地一口咬了下去,只听‘喀’地一声,那手指被他生生咬断,这还不算完,宁天谕竟是慢慢咀嚼起来,师映川见此情景,已经知道了他到底想做什么,一时间一股寒气凭空自心底生出,冷得令人隐隐恐惧起来。
这一天‘师映川’再没有走出大殿,而由于他刻意施展手段,将声音隔绝的缘故,因此里面没有传出半点动静,谁也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也无人敢于打扰他,而季平琰那里,自有人将其妥善安置。
夜晚降临,然后黑夜过去,黎明将近,等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的时候,就见昏暗的大殿内,宁天谕如同鬼魅一般站着,嘴角沾着些许血迹,而铁箱里赵青主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宗师肉身何等强悍,宁天谕刻意催发了胃部功能,让消化力暂时强大得令人难以想象,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他竟是将赵青主这个成年人生生吃掉,连骨头都没有剩下,将自己最恨也最爱的人,永远葬身于自己体内!
宁天谕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他走到地上的冰块前,看着自己被封在冰内的肉身,这里面是一位五气朝元大宗师,按理说应该是非常珍贵的,然而由于当年受伤太重,身体破损得厉害,导致这具身体事实上已经根本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宁天谕索性一掌将冰层击碎,然后将尸体放到一旁的地面上,如此一来,失去了玄凝冰的保护,尸体迅速干瘪下去,转眼间就化为飞灰,抹去了一代帝王在这个世上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痕迹。
直到这时,宁天谕才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深深空虚,以及铺天盖地的疲惫之意,他眼里原本疯狂的火焰已经熄灭,变得幽寂,他闭上眼,淡淡道:“……好了,归你了。”下一刻,猩红的双眼再次睁开,只不过控制身体的已是换了一个人。
师映川环视四周,地上的碎冰已经被宁天谕都装进了铁箱里,殿中除了多出这只箱子之外,再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目睹了宁天谕生生将情人一口一口吃掉的整个血腥过程之后,师映川此刻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地恶心,可是事已至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当下只得去沐浴更衣,梳洗一番,等到一身清爽之后,天也已经亮了,师映川命人将殿内的铁箱处理掉,又问起季平琰与师倾涯,等到得知这兄弟二人同睡一室,便道:“去看看他们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便来见我,随我一起用早膳。”
此时一处房间内,季平琰已经醒了,正在打坐,在他身旁,小小的师倾涯盖着被子睡得正香,这时有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帐外,低声道:“……剑子可醒了么?”
☆、二百八十二、收网
季平琰听见声音,双眼微微睁开,问道:“……什么事?”帐外那声音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奉了国师之命,来看剑子与小公子可曾醒了,若是已经起身,便随奴才前往正厅,陪国师用膳。”季平琰听了,便道:“那你去叫人进来罢,服侍我与二弟先梳洗一番,再去见父亲大人。”那太监忙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很快,一群宫娥带着盥洗之物进来,季平琰叫醒了师倾涯,兄弟两个便起床梳洗换衣,等到一切停当,这才由太监引着前往正厅。
到了那里,就见师映川已经坐在上首,神情之间一派平和,瞧不出什么异样,季平琰见了,这才放下心来,便拉着师倾涯的小手上前,双双给师映川见了礼,一时间季平琰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昨日父亲离开之后,再不曾露面,孩儿心中忐忑,不知是何缘故……”师映川面上自然不露什么,只温和道:“你不要多想,此事与你无关,也与你送来的东西无关,为父只是临时有些事情……总之,你不必放在心上。”这时师倾涯已经笑嘻嘻地扑到师映川面前,抱着父亲的腿撒娇,师映川将他抱起,笑着问道:“听说昨晚你和你哥哥一起睡的?”师倾涯回身指着季平琰,声音清脆地笑道:“哥哥……喜欢……”季平琰亦笑,道:“昨日有人给孩儿安排了住处,不过孩儿才见了二弟,喜欢极了,倒不愿意分开,索性便在二弟那里住了一晚,我们兄弟两个也该这样多亲近。”师映川自然也喜欢两个儿子和睦友爱,闻言便笑道:“这是正理,你们二人乃是嫡亲兄弟,自应多多亲近才是,平琰,你既是兄长,就要多爱护弟弟。”
季平琰忙垂手应了,师映川见大儿子举止沉稳,心中也不觉颇欣慰,便道:“坐罢,我们一家人先吃饭。”当下就命人摆饭,这顿早餐很是丰盛,季平琰起身布菜,给父亲碗里夹了些菜肴,至于师倾涯,他现在年纪尚小,专门有几样供他吃的食物摆在面前,哪知师映川一见碗里的肉,顿时想起昨日宁天谕将赵青主尽数生吃的那血腥狰狞的一幕,若是吃的是旁人,师映川不会有什么感觉,可那偏偏是赵青主,宁天谕的心爱之人,师映川眼睁睁看着宁天谕吃掉曾经的爱侣,怎能无动于衷,当下只觉得一阵反胃恶心,几欲呕吐,但既然是儿子亲手布菜,他自是不愿让长子失望,便勉强将碗里的肉吃了,随之停了筷子,只慢慢啜着一碗清汤,不多时,父子三人吃毕,师映川接过宫人递来的香茶漱了口,对季平琰道:“你这次来摇光城,打算逗留多久?”季平琰答道:“师祖并未规定回程之期,想来孩儿倒是可以在这里稍住几日。”
师映川点了点头:“这倒不错,你可以和涯儿多相处一些时日,兄弟之间也亲密些。”说话间,晏勾辰打发人送来不少贵重礼物,都是给季平琰的,季平琰也就顺便说道:“陛下昨日设宴,为孩儿接风,席间无非是陛下与孩儿兄弟两人以及皇子晏长河,孩儿与陛下……倒也相谈甚欢。”他说起晏勾辰之际,多多少少有点不自然,毕竟天下皆知周帝乃是自己父亲的情人,季平琰作为儿子,谈起来自然略觉尴尬,师映川也知道这一点,便将话题从晏勾辰身上引开,说起别的事来:“……到了现在,劫心在白虹山也已经住了这么久了,你和他之间相处得可还好?”季平琰听父亲说起自己的未婚夫,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平时在一起练功读书,闲暇之余喝喝茶,聊聊天,都还好,他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师映川闻言,微微颔首,就有些欣慰的样子,点头说道:“这样就好,你们现在慢慢地磨合好了,将来成亲之后的日子才能和和美美。”季平琰再怎么老成沉稳,毕竟还是个年纪尚小的少年,不免面嫩,听到师映川的话,当下就有些微窘,含糊应道:“……是,孩儿省得。”
季平琰一向年少老成,直到此刻才真的像是一个孩子的样子,看着生得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亲生骨肉,师映川原本因为食尸之事而恶劣的心情暂时被扔到了一边,不禁莞尔一笑,道:“你现在也渐渐大了,有些事我也该提点你,你与劫心相处得宜自是好事,不过年轻人有时冲动也是难免,一定要注意不可提前破身,否则你这一生成就必然有限,这是关乎你前程的大事,你要时刻谨记在心。”季平琰玉面绯红,只低头应着,师倾涯听不懂父亲和兄长之间的这番对话,抱着季平琰的腿嚷道:“哥哥,涯儿……玩!”季平琰抱起弟弟,笑吟吟地道:“好,哥哥陪涯儿玩。”师映川见他两兄弟很是亲热,也觉得欢喜,右手便向着季平琰随意一指,淡笑说道:“近来听说软玉坊造了一艘胭脂龙舟楼,上面都是第一等的美人,待会儿你便与我同去罢。”
季平琰一听,顿时愕然,又觉得尴尬,他虽然没去过什么软玉坊,但听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眼下父亲竟然要带自己去逛这种风月场所,季平琰简直不知所措,嗫嚅道:“孩儿年纪尚小,父亲……”师映川知他意思,不由得一哂,道:“我儿,可是觉得为父行事荒唐?”季平琰忙道:“孩儿不敢。”师映川看他一眼,道:“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有些这风月上的见识,否则日后只怕要在男女之道上面被人诓住,这世上人心险恶,以你的身份,不知有多少人对你心怀不轨,你或许防得住明里暗里的刀剑,却未必不会被人用软刀子伤了。”季平琰听到这里,已经明白父亲并非是真的带自己去做那荒唐事,便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却多多少少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这些自然逃不过师映川的眼睛,当下微微挑眉道:“你觉得为父这是在多此一举?”季平琰微一迟疑,缓缓道:“孩儿早已打定主意,此生只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伴侣,对于旁人,是万万不会理会的……所以父亲的话虽然有理,孩儿却觉得自己应该是用不着的。”
师映川闻言一笑:“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的倒有这种想法?”季平琰正色道:“无论男女,总是希望对方只待自己一个人用心,纵使有时候不得不妥协,与其他人分享,心里也不可能是快活的,所以孩儿既然与劫心订了亲,日后便只会与他一人相好,不让他伤心难过。”师映川听了这话,默然片刻,忽自嘲道:“想来你是自幼看了我与你父亲和两位叔父的事,所以才有了这想法……我这个做人家父亲的,倒是没有给儿子立个好榜样。”季平琰没有接话,显然是默认,师映川看着长子与自己相似的面孔,心中忽有些说不清的滋味,他示意季平琰过来,道:“傻孩子,纵使你是这样想的,以后也是这样做的,但有些事,你还是要明白,不要被蒙蔽……劫心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有朝一日有事瞒着你呢?背叛你呢?所以我现在要教你的,就是不要沉溺于情爱,也不要被这些手段拿捏住。”季平琰面上露出微微迷茫之色,迟疑道:“劫心……怎么会?我不认为他……”师映川打断儿子的话,微笑道:“我只是作个假设而已,若他真的不妥,我又怎会去晋陵为你提亲?为父只是要告诉你,不要完全信任一个人,即使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也是如此,否则的话,说不定某一天你就会后悔。”
季平琰品咂着男子的这番话,慢慢地点了点头,师映川拍一拍少年的肩膀,道:“好了,这些也都只是我随口说给你听听,你听过了也就罢了,既然你不想去那等烟花之地,那便不去了,只要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说着,从季平琰怀里接过小儿子:“等你弟弟大一些了,到时候可以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或者你们兄弟二人结伴去看看你们祖父,看看你们父亲。”季平琰微微垂首:“我原本上个月就想去万剑山探望父亲,只不过沈师祖来过信,说是父亲前阵子又开始闭关,如此一来,我只怕是去了也未必能够见到父亲的面。”师映川听得出长子言语之间的失落,一时间想起季玄婴乍冷还寒的容颜,心中不禁微叹,轻轻一抚季平琰的头顶:“不要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