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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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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虚软无力的师映川抱起,半强迫地将温热的粥全部灌下去,然后便在床上打坐,师映川蜷缩在被窝里,牢牢盯着男人,一言不发,此时连江楼闭着眼,又背对着师映川,自然看不到青年唇角微勾,眸光一片冷彻……连江楼,我与你之间,却是有得耗了。
  随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师映川的伤势也在逐渐好转,只不过在他养伤期间,除了服侍他的侍女,以及季平琰可以每天来探望一次之外,连江楼不允许任何人来见师映川,很快,前往摇光城的人回宗复命,将师倾涯带了回来,连江楼便将师倾涯安置在白虹山,让季平琰这个兄长负责照顾,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八大宗师一战以及后来所造成的一系列重大影响也渐渐平息下去,一切都开始重新走上正规,至于这桩波及整个天下的重大事件当中的主角师映川,由于消息的封锁,以及少数有资格知晓真相之人的闭口不谈,导致绝大多数人都以为那个一生如同彗星崛起般的惊才绝艳男子已经在那场大战中陨落,也有一部分人猜测师映川可能是重伤逃脱,只有相当少数的一小撮知情者才知道以往那桀骜不逊的青元教主被软禁在大日宫,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脱困而出,而就算是在断法宗,知道师映川被镇压在大光明峰的人也不过寥寥,都是宗内有资格参与此事的高层,就连在大光明峰上,知道真相的人也是极其有限。
  八大宗师之战的直接后果便是从前兵精甲锐、如日中天的大周开始谨慎地收起獠牙和利爪,虽然实力仍然强大,却开始沉寂起来,不再锋芒毕露,而原本天下开始统一的苗头也就此被扼杀在半路之上,周帝并吞天下之心不得不蛰伏起来,或许在日后还会风云再起,不过那时已是另一番局面了,好在青元教此次虽然受到冲击,但最后还是稳定下来,有四大宗师坐镇,还是可以震慑其他对大周虎视眈眈的势力,只不过如今局面已经大为不同,从前有师映川在,以他一人之身与各大势力之间存在着的复杂联系,导致局势一直暧昧不明,但如今既然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师映川也已经不在,那么青元教想要像从前那样强力发展,却已是不能的了。
  转眼间就进入了盛夏,烈日炎炎,大日宫却是浓荫掩映,碧水环萦,凭空就比别处多了几分清凉,又有琴声淙淙,鸟雀啁啾,季平琰手里托着一只水晶钵,上面用一张碧油油的大荷叶盖着,进到这一片宫殿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琴声戛然而止,有人在里面怒道:“……这是什么东西,弹起来只觉烦躁!”季平琰掀帘而入,正见着男子从靴帮处拔出一把锋利的解手刀,用力割断琴弦,紧接着将琴往地上一摔,直摔得轸残徽散,周围侍女眼睁睁看着,并不敢拦,季平琰眼尖,认出那是大日宫收藏的一张名琴‘一斛珠’,价值万金不止,眼下却落得这个下场,这时男子才注意到殿中多了个季平琰,便平复了脸色,淡淡道:“……平琰你来了。”
  男子颀长清瘦的身体被一袭青色衣袍裹着,外披连珠丝织罩衣,越发显出肌肤晶莹剔透,白润胜雪,长长的黑发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有些松散,几许青丝垂于鬓旁,平添几分迷离,正是很多人都以为早就陨落的师映川,眼下他伤势已愈,不再像之前那样虚弱,只是眉宇间却还缠绵着隐隐的凌厉之色,一时众侍女忙清理残局,将弄坏的琴和琴台一起搬走,师映川坐下来,缓和了语气,道:“外面日头烈得很,怎么顶着大太阳来我这里了。”季平琰将手里的水晶钵递上前去,拿开上面的荷叶,露出钵内已经洗净、兀自残留着晶莹水珠的鲜红果子:“后山园子里的果子熟了,我带了一些给父亲尝尝。”师映川见状,拿了一个,看一眼自己的长子,叹道:“你有心了。”又摇了摇头,微闭上眼,语气寥落:“……我如今比起从前,脾气变得不好,也易躁易怒,你见了不要在意。”季平琰看着男子消瘦的脸庞,心中微涩,道:“儿子都明白的。”师映川沉默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果子,又道:“涯儿呢?”季平琰露出一丝笑意:“我来的时候,二弟刚刚睡下,这样热的天气正该睡个午觉,免得在外面玩的时候受暑。”
  父子两人说着话,师映川吃了两个果子,便去榻上盘膝坐着,季平琰见了,有些惊讶道:“父亲这是……在打坐?”师映川睁眼看他,忽然无声地一笑,低声说着:“你是我血脉,自然没有什么需要瞒你,为父现在虽然不能动用真气,与废人无异,但继续修行却还是可以的,只不过练是练了,却用不得,就好象常人只往家里赚取银子,却不能使用半点,空守着金山,但不管怎么说,也比整日里吃吃睡睡,无聊等死要强些,说不定日后能够跨出那一步,到时候……呵呵!”季平琰听到这里,尤其最后一声冷哼,心底不自禁地就打了个寒颤,只不过他心中终究疑惑,忍不住问道:“孩儿也是大光明峰一脉传承,且身具数家之长,却并没有听说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继续修行的说法,父亲这是……”师映川的目光移到少年身上,眼里带着淡淡嗤笑之色,若有若无地叹着:“我儿,这等秘法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大概现在世间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但你莫要忘了,你父亲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囚于此地,为父曾经,姓宁!”
  听到这句话,季平琰猛地一震,不禁打了个激灵,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发现自己的父亲如此陌生!一时间脸色微变,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但他却完全听得出父亲的话中带着丝丝金戈之意,戾气充斥,尽是刻骨的不平,一时间少年的心情似是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默然半晌,终于迟疑道:“孩儿知道父亲受苦,心中怨气难平……原本有些话并不应该孩儿来说,只是有些事……终究……大家……或许也是不得已……”他艰难说着,已作好了父亲勃然大怒,将自己痛斥甚至责打一番的准备,但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却见师映川表情恢复了原样,平淡地说道:“我都知道……此事谁都没有错,无非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算不得什么。”
  无穷无尽的愤恨与不甘充斥了胸臆,化为熊熊烈焰,然而言语之间却更是从容,好象说的并不是自己一般,师映川徐徐闭上眼,掩住眸底深深的沉郁,道:“你出去罢,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涯儿。”季平琰怔怔片刻,既而面色复杂地看了父亲一眼,微一躬身,这便出了大殿。
  殿内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师映川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来,这时在刚刚已经从沉睡状态醒来的宁天谕突然道:“……你将自己仍然能够修行之事告诉了平琰,但你觉得这孩子可信?他未必不会将此事透露给最亲近之人,如此一来,我们日后的计划也许会平白多了一分变故。”师映川一惊,旋即面有喜色:“你醒了?”一时间收敛心情,又道:“那是我的儿子,莫非还信不过。”宁天谕冷笑:“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莫非在落到这个地步之后,你还会真正信任谁不成?”师映川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叹道:“也罢……不过我虽然告诉了平琰,却也没有什么,我身在此地,难道你以为我若是想瞒下什么事,就真能做到不成?我的一举一动,大概都在别人的眼里,无论我对平琰说还是不说,难道会有什么区别么?”宁天谕听了这话,不再吱声,师映川冷冷一笑:“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连江楼他对我……呵呵,放心,我太了解他了,他虽然知道此事,但一定不会对我做什么,他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次我的情况,一旦他发现我真的要跨出那一步,他才会出手制止,在此之前,无需担心。”
  一时间师映川又有些疑惑,便问道:“说来我倒觉得奇怪,从前你见到连江楼,便要喊打喊杀,理智全无,怎的后来却冷静起来?也不见你再发狂。”宁天谕哼了一声,道:“当时无非是冲动不能自控罢了,事后自然不会再那样失态,他现在还是连江楼,根本不是赵青主,我对他发泄怒火又有什么用?等他日后真正成为赵青主,才是我与他细算旧帐的时候!”这话到这里,说得从容,字里行间却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寒意,字字透骨,师映川听了,便不多说,只在心中思量,末了,下床走到窗边,看外面花繁叶茂,天光如火,不觉幽幽叹息一声,一时呆立了片刻,觉得无味,便出了大殿,前段时间他伤势未愈,平日里可以活动的地方有限,如今既已痊愈,能够走动的地方就多了,只是若他稍微离这居所远一点,就定有人陪在身边,从来不会任他独自走动,不过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限制,但凡他有什么苛刻要求,也一定满足,甚至比起当年尚是宗子的时候待遇还好,哪怕连江楼这个宗正,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外面树木环抱,蝉声嘈嘈,别有一番雅趣,师映川手里拿着一支玉笛,走到一株冠盖如伞的大树下,那树足有两人合抱粗,师映川看着这树,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在这上面乘凉,一时间不觉心中生出淡淡的惆怅,他把玉笛反手插在腰间,袖子一挽便有些笨拙地向上爬去,从前像这样的高度,无非一纵就是,而现在,却要这样费力地爬树,过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上,偏偏还扭了脚,师映川喘了口气,找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抱着扭痛的脚踝揉了揉,却只觉得阵阵疼痛,揉搓一番也不见效,索性也就懒得去理会了,只解下腰间玉笛,吹了起来,他粗通音律,从小就会弄笛,只不过后来一心都在修行上,便不大摆弄这些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大日宫养伤,过得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日子,闲来也只能练字读书,或是弹琴下棋解闷,现在独自一人在这里吹笛,无非也只是为了多少消解一下心中块垒罢了。
  一曲终了,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沉凝的声音,空气中亦多了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你吹笛的本事有些长进。”师映川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听了这声音突然响起,不免一惊,随即就重新垂了眼皮,淡淡说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困居于此,做不得别的事,只能干这些旁门左道的杂事,自然技艺见长。”说话间抬头看去,就见连江楼一身玉白宽袍,却没有戴冠,如瀑黑发用一根绣龙纹的带子随意系住,垂在胸前,心中不由得闪出一丝爱意,但转瞬就逝去,表情如常,连江楼低头看着青年,道:“外面日头毒辣,你回去休息罢。”说着,伸手一托对方手臂,就将人带了起来,哪知师映川方一站起,便‘咝’地吸了一口凉气,皱起眉头,连江楼眼神何等敏锐,见他右脚不自然的姿态,便明白了几分,当下让师映川重新坐了,自己也坐下,将青年右脚的靴子脱了下来,又脱了袜子,露出微微发红的脚踝。
  师映川从四岁以后,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再加上他底子好,修为又高,一身肌肤真真是细腻洁白如婴儿一般,一只赤足被连江楼拿在手里,五个脚趾圆润美丽,肤色胜玉,他虽在烈日炎炎的夏天穿着靴子,但那靴底乃是衬着一层青田玉的,保证清凉无汗,绝无捂臭的可能,连江楼将手放在青年脚上,缓缓揉了起来,同时掌心吐力,师映川只觉得一丝丝的寒意渗透肌肤,原本肿痛的脚踝渐渐感觉好了许多,末了,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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