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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马路这边。走向一条空着的长凳坐了下来。我眼前的这张桌面上好好放着一只塑料水杯。里面盛着一汪清水。我想是路人在这儿歇脚留下的。
不一会儿,水杯里落进一只瓢虫。它浮在水面上拼命地挣扎,三对细脚来回交替着刨水。然而,它在水面上几乎一丝不动,甚至没有产生波纹。我仔细看了看。就它的身体来说,跟个馒头没什么两样。嘴巴是黑的,整体上看,连头部都是这种匪夷所思的黑色。它的鞘翅介于红色和黄色之间。我可以看得到它背上或者说鞘翅上的黑色斑点。所有我瞧见的这一切让我直想笑。它还在做着不懈的努力,细脚在水里一刻不休地爬动着。我就数了数它背上的黑色斑点,不多不少正好六个。恰在这时,它开始扇动鞘翅猛烈地打击水面。这样它就动了起来,恍如在身上安了个马达似的绕着水杯打转儿。但它没能飞起来,我想这是最让它感到难受的。接下来它卯尽全力扇动鞘翅,依然只是在水里转圈儿。一阵横冲直撞之后,它靠着杯壁停了下来。它似乎有点累了,有一两分钟它像死了一样浮在水上静止不动。我想起妈妈后颈上大个的瘊子。我记得我脖子上也有这东西,而且有一颗不偏不倚长在中间的颈椎上。其余两个互为犄角,看上去和不规则的三角形很像。起初,这种巧合让我想了很多。直到有人说瘊子长在后面不好,因为压在人背上会让人活得很累。这当儿我才打消幻想。我这这么想了会儿。
末了,我见它的细脚又活动了起来,身子在水杯壁上蹭来蹭去。它不断地攀挠——刨水——扇翅,几次尝试下来,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总之,嘴里不停地吐着气泡。歇上一会儿,基本上是出于本能,它又继续不断地攀挠——刨水——扇翅。……这样折腾一阵子,它只得在水面上浮更长时间才能缓过劲儿来。它渐渐感到体力跟不上了。不管怎样,又有好一大会儿,它静静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一个过路车刺耳的喇叭声勉强把它从沉寂中唤醒,但它也只是动了动爪子,抽搐了两下。它用力想撑开鞘翅,刚一张开,又倦倦地合上了。它不再动弹了,生命在一点点地从他身体里抽离。用不了多久,也许是下一秒,它就不复存在了。它或许已经感知到那一刻。至于那一刻意味着什么,它会怎样,大概谁也说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它是一个生命,这是无疑的。我想明确这一点。而它将要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也就是说我将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东西从有到无。我感到一头雾水。有一会儿,就我看来有点无法理解。就像这一切不是真的也不可能发生似的。
而我呢,注视着它的遭遇过程。实际上我也决定了它的生死存亡。只要我愿意,而且是轻而易举地,可以做出些改变让它重获新生。同样,我也能不闻不问,或者让它立马去见鬼。对它来说,我是能带来奇迹的,甚至可以说是它眼中世界的主宰,就如同人们信仰上帝所能做到的那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又是无处不在。因为我是人,人作为一个整体是无处不在的。这么一来,对它施加的影响也是无处不在的。而我,——或者说人,就成了世上的救世主。至少对它来讲是这样的。人们对它们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可以根据情况干预它们的生殖繁衍。而它们对人一无所知。人对于它们只是一种模糊的、永远不可知的存在。想到这个,我突发奇想觉得在人之外可能存在更为庞大的一种群体。它们比人在智力上更要发达,因此也更文明。是它们构成了上帝的实体。不过,像那些虫子无法了解人的存在一样,人也无力探索这种未知的群体。这就和人类对上帝的无知多少相像。
也许它们中的一个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注视一个水杯发呆,就跟我看着那只瓢虫在水里垂死挣扎没两样。如果它看我不顺眼的话,可以同样不费力地从半空中随手抛出一块石头,或者弄倒一棵树,这都能要了我的命。也可以弄断亭子的一根柱子让我惊慌失措。倘若它想这么做的话,方法总是多种多样的,千奇百怪。
那虫子已经气息奄奄了,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一个孕妇在我对面坐下了。她大概嫌恶水杯碍了她的事,也可能是那只死虫子的缘故,——它趴着一动不动,在外人看来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她伸手把杯子推到一边。挪动的当儿,我见瓢虫随着水波摇晃了一下。在这节骨眼上,令我和那个女人多少有些始料不及的是,杯子蓦地倒向一侧。水被泼洒了出来,顺着桌面飞到空中。瓢虫也跟着一起翻了个儿摔在地上。孕妇呀的一声赶紧从挎包里掏出纸巾。她擦了擦桌子,把湿漉漉的纸巾丢到原先那个水杯里。末了,我见她削起苹果来,她把苹果皮削成一圈一圈的。削落得苹果皮仍被丢在那只杯子里。而那只虫子,它六脚朝天,筋疲力竭地蠕动着身子,然后用脚撑着地儿,从水泊里挣脱出来,并重新搬回来身子。不管怎样,它又缓缓地爬了起来。等它拖着笨重的身子逃离水泊,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在我正要为它感到高兴的当儿,一个匆匆的身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还没来得及张嘴阻止,一只硕大的白色板鞋从它身上踩了过去。而这一回,一切真的就此了结了。那只板鞋最终要了它的命,剩下的只是一滩肉泥,还会接连不断地有人从这儿踏过去。没有人会注意到它。它会在这来回踩踏之间化为乌有。然而,这已经与它无关了。
第六节 一场对白
“觉得汤怎么样?”
我问马丁。他躺在一张床上,拿脑袋枕着胳膊。
“没准是处的。”
“确定?”
“……总之,我没见她跟谁谈过。”
“喜欢汤?”
“没感觉。”
“又瞧上谁了?”
“听她说好像是外语系的。”
“到手了?”
他给我看了和那女孩开房的照片。
“蛮不错的。”我说。
“现在分了。”
“女孩没意见?”
“玩玩而已。”
“她也这么觉得?”
“嗯。”
“我们认识没几天。”
马丁说。他又点了支烟。
“女孩第一次?”
“不好说。”
“带套?”
“她们包里有的是这玩意儿。”
“叫了?”
“像是装出来的,不过,无所谓。”
过了一会儿。
“后来呢?”
我问他。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之前她就走了。”
“不想再见她了?”
“想也没办法。”
“怎么说?”
“我只知道她是外语系的。”
“名字?”
“不清楚。”他说提到过一次,但当时没有在意。
“记得她的样儿?”
“还有印象。”
“之后……没去找过她?”
他说:“去过一回,没见着她人。或者她有意躲着我。”
“就这样算了?”
“没办法儿。”
假期前有几天,多少是为了消磨时间,我从一家精品屋买了厚厚的一叠折纸回来。是这么回事儿。我和汤来到一间教室。里面空落落的,就我们两个。当然,还有很多组装起来的桌子。相同数目的凳子。旧的不成样儿的投影仪。两块刷白的板擦。再者就是被掰成一段一段的粉笔以及飘的到处都是的粉末儿。汤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问我知不知道屋子里有多少根电棒多少把吊扇。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让汤松开手。但她,不管怎么说,非叫我说来听听。我想如果按前面三根后面三根计算的话就应该有六根灯棒;我记得吊扇一排是两把,前后各两把加起来就是四把。末了,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她放开手就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仰起头数了数,灯棒一共是十二根,我忘算了中间的三根。此外,我没想到黑板上也悬着三根。而吊扇只有两把,在中间的横梁上。我倏地感到一阵恐惧。
就当时而言,我肯定哪儿出了问题。我感觉除了我本身确实存在外,其它都是不切实际的。甚至有些时候连我本人都是虚无的。我不清楚周围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确定的。我有点惊惶地打量着四周。我在试着重新熟悉一遍。《小说下载|wRsHu。CoM》我看到并排有三扇窗户,每一扇窗户都是两扇叶的。玻璃是透明的,透过它可以瞅见外面的物体。墙上白色的,但白里面发黄。面板不是黑色的,而是看起来草青的那种。脚底下踩得并非水泥地,是一种红黄相间的水磨石。接着我发现这里的教室有前后两扇门,不只有一扇门。这个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觉得这一细节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而我为及时认识到这一点感到快慰。我又仔细看了看汤,想在她身上找到些以往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汤没有发觉我在看她。她在从塑料袋里把那些折纸取出来,又整整齐齐收拾到桌子上。这么一来,我就惊奇地发现她的头发过去某个时候烫过。现在仍然能从她头发中间看到些波浪状的卷发。我还从她嘴唇上发现一处疤痕,就在她的鼻孔靠近人中的一侧。有米粒那么大的一块。我正要这种审视的眼光打量其它触手可及的事物时,我听见汤在和我说话。
我问她要什么,她说没要什么。刚才她问我会不会折青蛙。我说不会,又反问了她一遍。她说她还小的时候就会折这东西,只是好长时间没碰过忘得差不多了。我想到盒子上大概会有些步骤。我们就照上面描述的方法学着。汤很快就折出第一个纸鹤来。我却半天摸不到头绪。汤就手把手地教我。我以为我学会了,等我自个儿去折又全然不记得了。她只得又教我了一回,还怪我不用心。我就说时间还早着哩。倘若我学会了就必须帮她折这些玩意儿,而那些折纸是固定的,两个人一块干的话肯定比一个人花的时间要少得多。等那些折纸用完了,我就不清楚究竟还能干些什么。她笑了笑,只说让我把眼下的活儿干好。一块折纸的当儿,我心里不住地在想这事干完后还能做些什么,但直到折完最后一个仍毫无结果。末了,我们只好望着折好的各种动物发呆。汤想让我给她讲笑话。我就说我从没跟女孩子讲过笑话。她说没事儿,只是想听我说会儿话。我说有一次我帮爸爸在一辆机动车的驾驶座后面装一个挡风板。挡风板固定稳当后,我们开始往上面刷漆。漆刚刷好,我就迫不及待地跳上驾驶座,握着把手。我想象正疾驶在柏油马路上。我想开得更快些就伸脚踩油门,身子猛地往后一仰,结果把挡板上的漆粘得干干净净。我说:“爸爸看上去一脸无奈,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儿。他把刚脱下来的塑胶手套重新戴好。我们拿起刷子再来一遍。”汤听我说完呵呵地直笑。她夸我真会开玩笑。那当儿我没弄明白她的意思,我不清楚她指的是我干了一件十分玩笑的事儿,还是指我为了逗她开心而在胡诌故事。总之,这些我都懒得计较。
汤接着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她说想跟我回去玩两天。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什么原因,只是想好好玩玩。“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她这么跟我说。我就同意了。
在最近的一回和家里的通话中,我向妈妈说了汤要跟我回去这事儿。不过,之前我从未跟家里人说起过汤。妈妈多少有些惊讶,以为我在和她说笑儿。我就说我没心思在这事上跟她开玩笑。她才将信将疑地问了些关于汤的情况。我说有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