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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空闲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湛渊不敢想那人,一想便扎心似的难受。可不想,心里总空落落地好像少了些什么。而且之前总也梦不到他,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时常能梦到他,总梦到他与自己过的那些欢快日子,他似乎刚刚就在自己身子底下笑着承欢,可是一睁眼便不见了,只剩亵裤裆里黏湿一片。
湛渊战后的日子总过得惶惶惑惑的,一想到与他约定的一甲子,心里就犯愁,竟不知道以后数十年该如何过。
湛渊初胜铁勒时,下至贩夫走卒,上至达官显贵,无一人心喜,都道这天下算是完了,还不如让鞑子进来糟蹋的好。本都战战兢兢的等着湛渊进京称帝,可不曾想湛渊未离边关,只是递了一封降书快马加鞭送进了京都,顺带发了封罪己文昭告天下,声称自己罪孽深重,甘愿负荆受天下人的责罚。举国震惊,万都料不到他竟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还以为他又有什么阴谋。可元珝紧接着回了道诏书,称他既已迷途知返便可赦,况且他驱逐铁勒立了大功,一连封他骠骑大将军、诸军都督、散骑常侍等职务,责令镇守边疆,还要了他大半兵马回京镇守。湛渊乖乖的领了旨意,又将大部分兵权交了,世人这才敢信,天下竟这般又定了下来,一时又举国欢腾。
其实,元珝下册封诏书前还给湛渊下了道密诏,要他恢复元恪的皇胞身份,再谎称湛渊已被他斩杀,自己好借此封他定北王的封号,也好平定民愤。
湛渊知他是好意,也知留着“湛渊”这名日后少不了受人背后唾骂,但还是拒绝了。因为想着那人的名声已被自己连累臭了,自己能换名改姓,可他已死,没法换了,还是陪着他的好。
而且湛渊暗地里还藏了份私心。虽说已按那人的心意在他的墓碑上落了“爱徒”两个字,但湛渊心里到底还是难言的委屈,私心里觉得不管他对言敏怎样,与他立过盟誓有过鱼水之欢的明明自己,他临死前无论如何也该给自己个名分才是,可谁知道自己对他那番情谊到头来却只落了个“师徒”,湛渊哪里就肯甘心?也知世人都偏爱稗官野史,一谈起他与段干卓来,总会提一两嘴他俩的淫秽事,湛渊在军中就听到过这种传闻。就想这样多好,你倒是不想认,可你也挡不住这世人的悠悠之口啊,咱俩有过的那档子龌龊事少不得要传千世万世的!
湛渊记得自己答应了要回去看他,还答应了要给他带很多美酒。可距他死已一年多的时间了,湛渊从没回去过。之前是忙战事没时间,现在闲下来了,闲得湛渊心慌,可他还是不想去看他。他不想看到他们曾练剑嬉闹的树下多出的坟头,更不想看到处处都是他俩生活过印迹来睹物思人……一想那生不如死的滋味,湛渊下意识的逃避了。
湛渊一时无事,便拿出段干卓临死前给他的那本破烂菜谱照着学做菜品,还找了黄莱指点他。湛渊其实天生聪颖,之前在桃花谷时是故意装出那份蠢笨的样来愚弄段干卓,现下厚厚的一本菜谱不出半月便都学会了,连黄莱秘不传人的炖牛杂也学来了,湛渊又百无聊赖起来。
虽然黄莱说他试做的那些菜品味道纯正,但湛渊还是一口未碰,他怕尝了又会忆起那人来,又忍不住的想,若是那人还在就好了,冲自己现在这厨艺肯定能将他哄得团团转。想来一直是他好生地哄着自己,自己都没有哄过他,如此想着湛渊就躺不住了,索性披衣起身。
他记得今夜是元宵节,离大军驻扎处不远有个小闹市,想着此时该很热闹,该有卖小玩意儿的地方罢,便穿着常服独自一人悄悄地去了。
湛渊本以为这边关处偏僻荒凉,又加上连年战乱,人不会很多,却被不远处的灯火灼痛了眼,便住了脚。
这闹市处处张灯结彩,戏台子连绵不绝,咿咿呀呀的唱词混着鼎沸的人声传来,旱船高跷、马戏斗鸡随音乐鼓点起舞。一曲未毕,叫好声欢呼声已连成一片,沸腾声似乎都鼓动了枝头各种灯笼摇曳起来。
湛渊独自扶着树看了一会儿,知道灯火炽热处没有自己要寻的人,也就失了兴致,转身往回走。临到大帐处,又隐约听到了一曲笛声,时断时续,空洞而清灵,能引闻声者哭断情肠。湛渊驻足,直到听完了才裹着一身寒气回帐上塌。
湛渊蜷缩榻上,觉出无言的孤单来。那人刚去时,自己的心肠也悲痛烂了,似乎也随他一并去了,空余一具身子浑浑噩噩挨了这一年多的时日;现下,那痛也落入了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时时隐痛,虽不致命,却也化为了心底难以排遣的惆怅,令他不敢思,不敢想。
湛渊解了衣衫,手握住了那处,脑海中想着那人的样子细细揉搓起来,一声声粗喘溢出嘴角,许久,握了满手的污浊。身子刹那间的欢愉就像是道闪电,转瞬便无影无踪了,根本无法宽慰沉郁已久的情绪。
湛渊也想让自己快活些,可打缺了那人后便觉世间万物也都失了滋味……湛渊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人之前一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自己,现在,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什么见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总第一个想到他,想着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看他欢喜的样子……他欢喜,自己便能快活……如此简单,湛渊却寻不回了……
一阵寒风袭进大帐,湛渊光着身子打了个寒战。
自那日起,湛渊便病了。祁明等人本当他是伤寒,可不想这病越拖越重起来,请尽了名医也不见好转。元珝也特意从宫里派了太医去边塞,却也束手无策,查不出病症所在。
祁明也隐约猜到他是心病,可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
湛渊病越重,人也越糊涂,越爱胡思乱想。不愿见太医,却必定日日叫了些道士和尚去,问他们些因果轮回的事。祁明心道不好,知他怕是对世间没了留恋,只能暗自里嘱咐那些和尚道士,让他们说些能让他求生的话,可也未见其效。
又不出半年时间,湛渊终日不寝不食,已形销骨立。趁着还算清醒时亲自写了封奏折派人给元珝送了去,在奏折里他选了可替自己镇守边关之人,又安排了接洽事宜。祁明见事已至此也悲痛不已,也知这回无法再寻个段干卓来医他,暗自思量着等安葬好他便归隐。
一晚,湛渊独自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眼见就要昏过去,忽见祁明疾步走来,拿了封密诏递给他。湛渊强打起精神撑起眼皮,打开只看了一眼,忽的双目大睁,扶着塌沿猛咳了一阵,吐了一大口污血出来。
祁明着急,怕他是大限将至,正要落泪,却见湛渊颤巍巍地爬起身下了地,围着桌椅无意识地团团转圈。惊得祁明眨了眨眼,不由得悄悄看了眼那封密诏,却见上面写着短短一行字:
段干先生现已无恙,在嘉台隐姓埋名,速寻。
祁明大惊之下呆滞着去看湛渊。湛渊已清醒过来,踉跄地奔过来夺了他手中的信纸,紧盯着这一行字喃喃道:“无恙……他无恙……”
祁明也百思不得其解,急道:“我亲自将他尸骨运回大将军所说的那地,那坟还是我亲自掘的……怎会?属下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敢欺瞒大将军了,属下说的是实话……”
“快……去嘉台……”湛渊顾不得思量,似抓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了祁明的胳膊。
“你说什么?!”辰司杀猛地抬起上半身,双目通红,“你告诉他了?!”
元珝忙按住他肩膀,笑着哄道:“你们师兄弟俩耍的这出好戏够精彩,但戏弄戏弄他也就够了,总不至于真要他一条命去罢?”
辰司杀咬牙挥开他的手,恨道:“要他命?我恨不能生食了他!”
元珝忙环住他,强笑了笑,“罢了吧,就当看在我的面上可好?我就他这一个胞弟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吧?再说,他也是对段干先生情深才沦落至今天这份上,他以后肯定会好好待段干先生。若他再敢负段干先生,我第一个不饶他!”
辰司杀抓起衣裳下榻,扭头冷道:“看你的面?若不是看你的面我早弄死他了!情深?哼,这话好听,合着我们师兄弟两个就合该当你们兄弟俩的禁脔是吧?”
元珝一手攥紧了被褥,有些来气,“好个没良心的东西!咱们两个哪个雌伏在下?”见辰司杀穿好衣衫,顾自往外走,元珝又急道:“你回来,你要去哪儿?!辰司杀,我倒是想问问你,他去找段干卓碍你何事?要你这般阻挠?你对你师哥怀的什么龌龊心思?!怎么,难不成也想对我这般对他不成?!”
辰司杀气急反笑,从腰带上扯下了元珝那块玉玦,拿在手里把玩,“元珝,哪个没良心?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当真不知吗?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天下,我何苦天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南征北战?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你利用我师哥?我如此对你,但你可曾信过我?不曾吧?若信我也不会在我与铁勒交战时逼我诈死好借机夺我的兵权!你夺我权我也不愿与你计较,也甘心无名无姓地沦为你榻上的禁脔,可你万不该忘了答应我的事!既然现在你已对他说了,那没法子了,我不能再对不住我师哥了,咱们两个也算了吧。若你还有点身为帝王的气概,别来寻我。”
辰司杀说罢,把那块玉玦往元珝身上一丢,正打红了他的锁骨。
看他头都不回的走了,元珝气得红了眼,一把抓过那块玉玦,低声咬牙道:“哪个要夺你的权?还不是看你快败了?你个好脸皮的一时想不开殉了国我该如何办?不让你诈死我还有别的法子吗?一口一个禁脔,说得自己倒委屈,也不想想在龙榻上受欺负的是哪个?”
元珝越说越来气,也懒得让人拦他了,独自仰躺在榻上。刚其实有些话元珝没好意思对辰司杀说,他之所以派元恪镇守边关,就是为了能将他换回来,不再受独守边关的苦,能日夜呆在自己身边……可这个大棒槌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罢了罢了,等他气消了再将他哄回来吧,元珝心道,那人多大人了,气性倒是一点没长,还是那么小,亏他也好意思的天天让自己哄着!帝王气概又是什么?他就是吃准了自己没有才说出来的。
第50章
“大将军,到了。”
湛渊一睁眼,正对上掀起车帘的祁明。祁明脸上满是欢喜,手朝外一指,又急又低道:“人就在那,真不敢信!大将军,快,快……”
湛渊虚虚的一抬手,扶上了他的胳膊,好容易才从车上下来。和煦的春阳耀得眼一阵阵发白,盖了盖眼帘,等眼睛看得清了才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风拂弱柳处,一白衣男子正端坐在一桌前闭目凝神,发丝衣袖随风轻浮,乱了人眼。
“大将军,我派人从四面埋伏下吧,等大将军一声令下,我们就把段干先生拿下!”祁明握紧了佩剑,咽着唾沫跺着脚,颇有些急不可耐。
湛渊低头轻咳了一阵,复又看向那人,轻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近前。”
“大将军……”
湛渊独自一人颤巍巍的向那人走了去,眼始终离不开那人的脸庞。那人脸庞白皙明亮,眼梢嘴角略带笑,那么好看,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