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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回道:“下毒,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了。”周兰木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想了这么多,昨日还未睡,我得去补觉,补觉。”
然后楚韶眼睁睁地看着他哈欠连天地径自走了,还礼貌地同刚进门的方子瑜打了个招呼。方子瑜提着新沏好的茶走进来,将门掩好,方问道:“你与他说了什么,脸色怎么这么差?”
“无妨,”楚韶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无奈地笑道,“我前几日对他用了风水香,但他咬死了不说关于我的事情,让我这段日子都不敢太亲近他,但如今看来……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风水香这等厉害的香料都能抗住不说,此人的心志非同一般,”方子瑜摇了摇头,道,“你要小心。”
“我有什么可怕的?”楚韶吊儿郎当地回答,突然问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件事儿,那日风水香作用下,他提到了倾元二十一年……倾元二十一年,我在做什么?”
“倾元二十一年?倾元二十一年你才十八岁,玄剑大营刚刚开始推行湛泸军令……”方子瑜看了他一眼,思索道,“你领兵出征,收复了西境十二城。”
“我想起来了,那一年沈琥珀输了岁裕关一战,宗州十二城在西野人手中落了六个月之久。”楚韶沉思道,“四公子是在宗州长大的,难道那一年他见过我?”
方子瑜为他倒了茶,闻言轻轻道了一句:“那一年……十二城哪有人没见过你?若不是第二年定风之乱后苛捐重税,他们本想在宗州为你立一座塑像……”
言罢两人都是默然,半晌楚韶才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罢了罢了,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我已不是英雄啦,那塑像若留到今日,定会让我无地自容的。”
第10章 朝中措
转眼过了七八天,听闻金明镜终于能下床了,只是身子还不太好,饶是如此,他还是急匆匆地选了日子,要将金夫人的遗体早日下葬。
就在下葬前两日的夜里,楚韶刚晃荡了一天回府,便又被周兰木扯着出了门,说要去金明镜府中拜访一番。
楚韶瞧着他,没好气地道:“今日是下葬前两日,金府正是既夕哭的时辰,哪有空接待你。”
“是好事啊,”周兰木面不改色地赞道,“他们哭他们的,咱们去取点咱们的东西,正好两不相干。”
楚韶一听即刻便不走了:“你又要去偷东西?人家忙着哭奠,你去偷东西,是不是忒缺德了点?”
周兰木道:“如若金夫人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稀里糊涂地下了葬,才更缺德。我虽方式不妥,但总比在灵堂假惺惺地掉眼泪好多了。”
“那你这次要偷什么?”楚韶白了他一眼,“金府里有什么东西可偷?”
“这次我和你一起进去,”周兰木答道,“咱们一同去金夫人住的后园去看看,这些日子我左右思量,总觉得应该还有些东西没被发现……”
“你要和我一起进去?”楚韶有些惊讶,冲他挑了挑眉毛,“你会翻墙么,难不成要我驮你进去?”
周兰木却别了头去,再不答他的话了。两人蹑手蹑脚地从金府后墙跟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楚韶寻了块大些的石头,借力轻巧地跃进了府内,刚想回头看看,却见周兰木也已跟着他跃了进来,白衣翩然落地轻巧,连点声响儿都没发出来。
这轻功……绝对是能让人赞叹的程度。
甚至比起他来还要好一些。
楚韶早年一直混迹演武场,刀枪棍棒都耍得虎虎生威,后来学了长剑,也能学到令人惊叹的地步,只有轻功这东西疏于练习,全靠实践,见他熟练自然惊异:“你会轻功?”
周兰木一脸无辜:“我没说过我不会罢?”
楚韶气结:“那那日夜晚你为何不自己去?若不是我落地时重了一些,也不会引来那么多人,追得你我一夜未眠了。”
周兰木坦然地答道:“唔,那日头痛,精神状态不佳,不宜翻墙。”
楚韶:“你简直是一派胡……”
周兰木眨了眨眼睛,飞快地打断了他:“我从典刑寺出来,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养了一整个夏天和半个秋天,如今能够翻墙多亏了方太医妙手回春,时不时头痛脚痛不是十分正常的事么——还是将军嫌了我在将军府寄居这么久,想让我趁早回去?”
楚韶终于发现了,千万不要试图和这个人讲道理。
于是他忍气吞声地别过了头,惜字如金地道:“绝无此意。”
周兰木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趁着夜色摸黑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绕过恸哭声四起的灵堂,才到了平日里女眷与仆役所居的后园。楚韶刚要直直地往后园的主屋去,便被周兰木一把扯了回来。
“先到这边来。”周兰木冲他招呼道。
楚韶不知所以,跟着他进了右手侧的一排低矮竹屋,这竹屋瞧着有些简陋,想必是平日里给下人住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先去寻那侍卫住的地方,”周兰木蹲在竹屋窗下,往里瞄了一眼,瞧着有光,便将声音又放低了些,“若猜测没错,金明镜对他感情不一般的话,他定然有一间单独的房间。”
楚韶在他身后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不直接住在金明镜房里?”
“因为那日我在门外与那群金府下人闲谈,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周兰木回头,在黑暗中冲他一笑,“金府下人都说他古道热肠,是众人的大哥,若是住在金明镜房里,哪有这样亲密的关系。可若是没有单独的房间,进进出出,岂不会被旁人瞧得清楚么?”
楚韶跟着他沿着那排竹屋往里走,果然见在这排竹屋尽头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屋门锁着,屋内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空气里扬着一片灰尘,楚韶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些不舒服,周兰木倒是不疑有他,上前去轻轻地在门锁上抬手一敲,门锁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咔哒”,便掉在了地上。
楚韶震惊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是用内力震断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周兰木便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来,冲他道:“当年练习撬人门锁练了许久呢,将军看这一手怎么样?”
楚韶不想和他说话,只推着他进了屋。
屋中没有点灯,今夜月色不好,即使有窗也是灰蒙蒙的,看不真切。楚韶迟疑地站了一会,听见周兰木在屋内摸摸索索地走了几步,突然点亮了一根蜡烛:“我最是怕黑了,还是点根蜡烛的好。”
“你从哪里找来的蜡烛?”楚韶见他举着蜡烛往床头走,不禁问道,“方才屋里黑漆漆的,难为你看得清楚。”
周兰木却也没答他的话,俯身在床头仔细摸索了一会儿,楚韶见他找得仔细,不禁接过了他手中的蜡烛,举在一旁为他照明:“你在找什么?”
“毒药,”周兰木低声答道,“看这里的灰尘和刚才的门锁便知,那侍卫消失之后金明镜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地方,若是仔细些,我们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东西。”
楚韶见他在床铺上找得仔细,不禁伸了手,在枕头处仔细地摸了摸,也不知道他摸到了什么,突然“撕拉”一声扯开了枕头,荞麦粒壳倾泻而出,借着蜡烛的光,周兰木瞧见了一堆被绸子紧紧裹了的东西,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头儿,瞧着也像是簪子的样子。
“我只想到他会把这些藏在近身处,却不知道在枕头里。”周兰木取了那绸子,上手解开,“将军怎么知道在这里的?”
“你不是说过这侍卫是从军之人么?”楚韶挑了挑眉,答道,“我从前在下军营混过一段时间,深知他们习性,从前那群小兵藏军中违禁之物时,都这般藏在自己的枕头里,拿针线细细缝了,来搜都搜不到在哪里。”
“当真是个好办法,”周兰木顺口称赞了一句,瞧见那绸子包裹的东西后却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呀,这倒有点意思。”
楚韶凑近了去看,只见绸子内裹了两根同朝中井中捞上来、同小倌头顶上带着的一模一样的金簪子,除却那两根金簪子外,还有一个小纸包。
“是砒|霜。”周兰木低头嗅了嗅,说道,“小心别动!这簪子尖端也抹了毒,怪不得用绸子缠的这样紧,只露个尖儿出来——若是有人在榻上睡着了,只消摸出这簪子来,往人脖子上一扎……”
他没有说完,只是蹙了眉:“不过这簪子上的毒药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还是要带回去请大夫看看……”
楚韶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突兀地将周兰木横臂一揽,带着他一同滚到了床榻另一侧的下面,同时眼疾手快地吹灭了蜡烛。
只听竹木所制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似乎有人举着蜡烛走了进来。
二人在黑暗中屏气凝神,听得那脚步声逐渐逼近了,却只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很害怕似的:“什……什么人,我方才在窗前看见你们了,出来罢!”
第11章 朝中措
楚韶听得这声音,略微放了心,低声冲周兰木道:“来人不会武功。”
周兰木侧过头去看,他似乎不喜欢好好束发,私下里出行都是半束的时候多。楚韶离他太近,一侧头就能嗅到他发间沉静的兰花香气,恰好周兰木抬了眼,眼睑红痣鲜艳如血滴,美人在前,即使是昏暗的房间当中,也是活色生香。
楚韶的喉咙不自觉紧了紧。
他正径自胡思乱想,周兰木便伸手在他额上轻轻一敲,随后竟直接站了起来!
楚韶一惊,下意识地在他脚下一滚,迅疾地一把擒住了来人的喉咙,在他耳边低沉地警告了一句:“别出声。”
来人胆子似乎极小,被他这样一擒一掐,颤抖得几乎拿不稳手里的蜡烛:“大……大侠饶命!”
周兰木拍了拍袖角的灰尘,慢条斯理地从床后走了出来,十分亲切地冲来人道:“大半夜的,不知小哥来此处做什么?”
他恶人先告状,这语气仿佛是别人闯了他的房间一般。那小哥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一般,半晌才道:“我……我只是听见动静,进来看看……”
楚韶手一紧,朝着周兰木递了个眼神,他本想将此人打昏了了事,不料那人却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大……大侠,你们可是来调查我……我大哥失踪一事的?”
周兰木有些讶异,抬手示意他先不要动手:“是啊,你可知道什么关于此事的线索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楚韶也缓缓地松了手,那人“噗通”一声在二人面下跪下,他似乎一紧张就容易结巴:“大大大人……小的名叫王黑狗,是金府里看看看看牲畜的,平日里受了大哥不少接济……如今大哥一条狗还养在我那儿呢,可可可可可可惜……”
“啊,小黑,”周兰木见他穿的是黑衣服,便接了话问道,“你大哥……的狗,怎么养在你那儿?”
“我也不知道,大哥自带回这条狗一直养在我我我我房里,老爷都不知道他养了狗呢。”王黑狗照实答道。
“这样……”周兰木垂眸思索了一会,突然又道,“如今你大哥生死未卜,我与这位……这位大人怀疑与你家夫人的死有关,不知你可否方便,引我二人到你夫人房中去瞧瞧?”
“啊……这个这个,应该是方便的,”王黑狗点头如捣蒜,“我与守着夫人那儿的翠桃关系不错,知道她平时把……把钥匙藏在哪儿,今天她不在,应该也去给夫人哭丧了。今天后园里没什么人,两……两位大人随我来罢。”
两人随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