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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从后面抱住我,温热的鼻息喷进我的脖颈,我的意识渐渐迷糊。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狂风大作,我一下子被惊醒,耳朵里充斥着飞沙走石和树枝断裂的声音,觉得自己就像是风中飘零的枯叶,就要随着天地一起被毁灭。我的身体僵硬,不敢再动,但我还是听到自己牙齿相碰的声音。
我的命运,和枯叶的命运,竟如此相似。
腰间一阵迫力袭来,我才意识到我腰间还缠绕着一双手,这双手轻轻用力,后面的身体轻轻贴了过来,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声音:“不怕凌儿,我在这里。”轻轻柔柔的声音飘在空中,我恍惚觉得自己正被柔软的丝绒包裹,心慢慢恢复平静。
“初过。”我转身,将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气息,这种气息是我熟悉的,初过特有的清泉的味道。
他把我紧紧抱住,手轻轻抚摸我的乌发,恍恍惚惚,我再次沉睡,睡得很安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风已经停息了,但却下起了绵绵秋雨。
这场秋雨一连下了很多天,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过,初过倒是找到了几个姑娘,来帮我的忙。
当他把几个姑娘领来的时候,帐篷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我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倒是那帮大老爷们,躺着的,站着的,目光还锁在那些姑娘身上,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身上的伤忘得一干二净。那些姑娘被看得,一个个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初过轻咳了一声,目光冷峻地扫过所有人的脸,我再看时,帐篷里就剩下黑压压的头顶,再也看不到眼睛。
我轻笑起来,初过轻轻柔柔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一时无语,吐出来的竟然是:“谢谢。”他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半响浅笑道:“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我讪讪地笑了一下,手不自主地要去摸鼻子,就在快要碰到鼻尖的时候,突然停住,我反应过来,手上还留有血迹,我可不想把自己弄成一个花脸雪糕。
初过朗声笑了起来:“要是待在这里能让你改掉你这习惯,倒是件好事。”
我刚想翻白眼,余光扫到门口那几个姑娘的脸,正痴痴迷迷地盯着初过,我这才注意到,初过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脸上漾着久违的和煦笑容,本来夹杂着血腥味的晦暗的帐篷里,顿时多了几许生气。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摩挲,目光专注。我微愣了一下,把头偏了少许,他的手还是停在我的脸上,戏谑道:“是不摸鼻子了,开始摸脸了,这本来就不……”
他的话头打住,目光移到我的眼睛里,和我四目交汇,然后我在他的黑瞳里看到一张因愤怒涨红的脸。
我一手把他的手打开,怒吼:“萧初过……”
帐篷里响起一阵吸气声,他嘴角的笑意敛了一下,随即深深荡漾开来。
我双拳紧握,但好像也无计可施。他看到我的脸慢慢垮了下去,脸上的笑意更盛。
我扫了一眼四周,每个人都伸长脖子看着我和初过,眼里盈满笑意。这算什么事啊?打情骂俏么?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手却被他握住,拉着我往前走。本来杵在门口的几个姑娘,一直到现在,目光还锁在初过的脸上,我的目光扫过去,慌忙低下头,向两边退去,给我和初过让了条道。
一到了帐篷外,我就狠狠甩开他的手,他早就料到我有这一着,手根本没动,但我却因为强大的惯性,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他的胳膊把我紧紧地圈在他的怀里,我挣扎不开,他低沉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好了凌儿,不生气了,是我的错,我道歉,好不好?”
这是道歉的话么?
每次都这么霸道。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虽然最终没说出口,谁还不知道,他的下半句是,本来就不漂亮的脸,这会儿更难看了。
我想开口,但却开不了口。他把我抱得太紧,仿佛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我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我忽地抬头,头顶狠狠撞上他的下巴,他吃痛地放开我,惊诧无言地看着我。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佯怒道:“你就是想谋杀,也拜托你选一个稍微人道点的手法,我可不想做个窒息鬼。”
他微怔了一下,爆笑起来,肯定是跟段天涯待在一起待得太久了,笑声震天动地,连天上的雨都被他震落下来。
我摸了摸脸,还真摸到了水珠,抬头去看天,天灰蒙蒙一片,几滴雨不时掉落下来。
“看来我们要被这场雨黏在这关内了。”我有些忧心地说道。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抬头去看天,看了好一会儿,悠悠一吐:“快了。”
“真的?你会看天?”我欣喜道,这雨再连绵不绝下去,我怕我会疯掉。
他的嘴角泛起一个弧度,那个弧度看着很柔和,但我分明感受到一种残酷的笑意。
他说的是战事。
我的心里涌起我也说不清的滋味,有期待,有害怕,但这两种感觉各占多少,我自己也道不明。
我百转千回的感觉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叹,我勉强扯起一丝笑容,“那帮姑娘刚来,我得照看着点。”
初过脸上的笑意一直在,听到我这句话后,笑容僵了一瞬,笑了笑,说好。
偷袭商州城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一回来就赶紧更新,各位大丫头小丫头,儿童节快乐!这一天,我照旧忙得筋疲力尽,趴倒在榻上,两眼就立马合在一起分不开,但这一夜,我却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半夜,一下子惊醒。
“初过?”
整个榻上,除了我和一床褥子,空空如也。我心一惊,摸黑下榻,点燃蜡烛,披了件衣服,往帐篷外面走去。
“夫人。”我刚到门口,黑夜里传来一声低唤声,宛若鬼魅。我强压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定了定神,“柳濛?”
“是。”
我的心放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初过呢?”
“侯爷出去了,吩咐属下照顾夫人。”
“出去了?”
我心中一凛,这就是他说的快结束了?他要搞偷袭?哪有偷袭是主帅亲自上去的?而且还是这么个雨夜……
雨夜?昏暗的烛光下,我好像看到柳濛的头发已经完全淋湿,湿漉漉地贴在头上。
“你进来吧。”我有一丝不忍。
她没说话,也没动。
她还真是……
我也不管她,回到榻上接着睡我的觉,不过也只是闭目养神,脑袋一片清明。
我在想,初过此刻在那里?西京?还有凤凰,他又在哪里?他们是不是正在交手?
我的心一阵紧缩,紧紧地抓住褥子不放开,滴答的雨声传进耳朵里,我的心情更烦躁,索性坐了起来,拥着被子,呆呆地看着如豆的烛火。
终于熬到天亮,雨已经停了,我穿好衣服,掀开厚重的帘子,一阵寒风刮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该死的天,还没到深秋,就这么冷。柳濛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站在这里一夜,也够难为她的。
我和她,同样是女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我冲她扯起一个感谢的微笑,她淡淡扫了我一眼,目光移向别处,有些迷离。
我顺着她的目光,肃穆的军营里,他还是一袭白衣,虽一夜没睡,但丝毫不显疲色。转眼间,他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柳濛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我怔怔地看着柳濛的背影。
“你似乎对蕙丛的背影一向兴趣浓厚。”初过轻轻拉着我进屋,浅笑道。
“嗯,这么个美人,怪可惜的。”我笑着开口,转头去看他的反应。他的脸色淡淡的,没理会我的戏谑,连喝了两杯水,沉声道:“我们不能再绞在这里了,先打一场硬仗再说,我会把蕙丛留下来保护你。”
“柳濛?”
“嗯。”
“你放心?”
他手中的茶碗停在嘴边,抬头讳莫如深地看着我,半响,笑道:“你和蕙丛可能有些误会。”
我凝视着他的脸,半天轻笑道:“嗯,可能吧。你放心地去吧,自己小心点。”
他的手一直没动,想着我这话的意思,然后眉头微皱,表情古怪,低头接着喝水。
女人之间的斗争,再聪明的男人也是很难猜透的。
我和柳濛素来没什么交情,自从她上次见死不救,我就处处避着她,这次终于只剩下我和她在这大眼瞪小眼了。
她一直抱剑倚在门上,没打算和我客套两句,我呆呆地看着她白皙得没一丝血色的脸。要说她这长相,要是做回女人,其实是很符合这个时代对美女的审美观的。
我现在大致了解,这个时代里到底推崇什么样的美,男女的标准虽有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一定要白。
男人么,像独孤那样唇红齿白的,和像初过那样稍显苍白的,都很受欢迎。当然,对美男还有一个要求,就是个头一定要高,总结下来就是:高大白皙。
女人么,最好是苍白,要是像柳濛这样白得没一丝血色,就是极书。所以,很多女人不是费尽心思地让自己白里透红,而是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带点病容,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只能往脸上抹白粉了,不仅女人抹,男人也用。相信萧初过就这一点,省了不少白粉钱。
而我呢,以前肯定不是美女,我一直追求的路线是健康知性,以前我所引以为傲的白里透红,在大街上回头率还是蛮高的,我开始还一阵欣喜,后来发现,会错意了。不过现在,我病了这么多次,就是不抹白粉,和现行的审美要求也相差无几了,上次,晓莺还说我变漂亮了。
我就这样胡想海想,柳濛终于被我盯得有些受不了了,刚想开口,一晃眼,她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不是吧,非赶在这个时候出事。我心里叫苦不迭,跑到门外,柳濛的剑已经抽出来了,警觉地站在那。
“柳将军,你不是也希望她死么?”头顶传来一个清幽的女声,但传到我的耳朵里却像魔鬼在狂笑。
我抬头,凌玥正单脚立在一片柳叶上面,柳随风动,头上的白纱也随风飘舞,倾城绝世的面容皎若雪莲,唇上的一抹红色如同绚烂的梅花落在白雪上面,如果不算她充满戾色的眼眸,此刻的她,衣袂飘渺,宛若降临人间的仙子。
她满面笑意地盯着我:“姐,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一直是福大命大,不知这次,幸运是否一如往昔降临人间。”
说到最后,她已经满面冰霜。
我深呼了口气,轻叹道:“凌玥,我们这样不死不休地纠缠到现在了,现在就算要杀我,也该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吧。”
“为什么?哈哈哈……”她尖锐的笑声传遍在军营的上空回荡,这和她这么柔弱的样子极不相称。
她笑完,狠戾地说道:“为什么?姐姐这么聪明的人,竟然来问我为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柳濛已经飞身和她交上了手。柳濛正着男装,飞身的样子,宛若飞燕穿云,矫捷轻盈。凌玥虽然身着带着宽大下摆的月华裙,但身手丝毫不显拖泥带水。
二人衣袂飘飘,身形在我的上方交错回旋,我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如果我不是这场纠葛的当事人,我倒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两大美人的空中决战,就如同两朵盛开的花朵,在那里争奇斗艳,一朵是冷然的郁金香,一朵是绚烂的牡丹。
突然,一阵剑风飘过,我被旋得跌倒在地,柳濛立在我的面前,挡住了凌玥的身形。
“这是我们姐妹两的事,既然柳将军不想帮我,就请将军不要插手。”凌玥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