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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目养神,刚刚有些睡意,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冯嬷嬷,老夫人唤你过去说话。”听那声音应该是金枝的。
冯嬷嬷立马睁开了眼睛,她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心道,难不成老夫人是还没释怀?还是大夫人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大夫人不肯消停,折腾的老夫人也难以安枕,间接也导致自己连稍微安静休息的时刻也无。
她只得撑起自己疼痛的右腿,有些艰难的下了床,弯腰穿上了自己的那双老夫人送给她的,杭绸制成的鞋子。她觉得本来正好的鞋子,此刻却有些挤脚,想必是双脚已经有些肿胀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稍微耽搁片刻,只得略略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就匆匆掀了帘子,果然就看见金枝站在门口,对着自己露出了笑容。
她有些蹒跚的走了出去,也同样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说道:“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过来了?”
“瞧您说的,您这样的身份,除了我稍微能有些面子,谁还能请得动?”金枝自然是知道冯嬷嬷的身份不一般,是和老夫人共过患难,同度艰辛的,并非寻常的奴仆可比。
冯嬷嬷笑着走了过去,金枝也识相的扶起了她的手臂,扶着她慢慢往老夫人那边走去。
冯嬷嬷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这身子骨不争气,也没心思多打听。”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今天早上二夫人来了,老夫人就去了大夫人那里,又碰上了二姑娘。方才又特意叫了三少爷过来。”金枝也是点到即止,不过是让冯嬷嬷心里有数,并不敢多说什么。
冯嬷嬷却是个心思通透的,又兼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登时就明白了,事情只怕是又和二姑娘有关。
她心里有些矛盾,这个二姑娘是她亲自接进府里的。之前看着不过是个容貌出挑又有些小聪明的普通小姐,而今却渐渐露出锋芒,越发的与众不同起来。
这到底是福是祸?
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几乎桩桩件件都与这二姑娘脱不开干系,到底是她引来了这些纠纷,还是说这些纷扰找上了她?
她只得默默的又叹了一口气。
不管究竟是何种情况,从本质上来说,这位姑娘就是个容易和麻烦挂钩的主儿!
冯嬷嬷刚刚走进老夫人休息的内室,还没等行礼起身,老夫人就急不可耐的说道:“不要弄那些虚礼了,你快过来。”
冯嬷嬷只得又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到老夫人的下首,坐在那张小杌子上,有些奇怪的问道:“您这是怎么了?难得见您这么心急火燎的!”
“你快帮我参详参详,这几个人到底是唱得哪一出,我怎么倒是看不清了。”说完就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发生在大夫人院子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冯嬷嬷听过之后,沉吟了半天,才拿捏着说道:“这……我真是迷糊了。这二姑娘哪里是个那样莽撞,没有成算的人?大夫人就更不是个朝令夕改,善变的人。怎么今天两个人都如此的反常?”
“可不就是!二丫头这些日子的表现,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是个沉稳、细心的人,可是今天她却是战战兢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心虚和惊恐。”老夫人皱紧了眉头。
她又问道:“昨晚兰香那事,你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请您恕罪,我昨日就犯了老毛病,一整日都在床上不敢动弹半分。昨日又出了那木头人的事情,咱们院子不说是人仰马翻也是人心惶惶的,又哪里有心思去关心一个丫鬟的事情。”冯嬷嬷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唉……也是的,别说是你了,就连金枝居然也不知道那事情的真相,真是奇怪,怎么就会出这样的事情。看来我真是老了,原本怎么会有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发生?如今我的精力是越发的不济了,发生在自己眼皮子低下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掌握了。”老夫人的口气里多了几份的无奈和唏嘘。
她却不知道,那行事之人本就特意钻了一个空子,趁着侯府众人都因为那魇镇之事慌乱疲惫之时行事。
他选的时机恰到好处,彼时,老夫人疲惫不堪,金枝等人都忙着伺候老夫人休息;大夫人气愤于要把李贞儿记在名下,变成嫡女之时,琴语等人也都噤若寒蝉,不敢轻易离开院子半步;而李贞儿呢,正在和小环促膝长谈,她院子里的众人早就被兰香训练得严守规矩,不肯轻易离开院子半步,免得惹是生非;二房的四姑娘被金枝遣送回西府之后,自然是和二夫人嘀嘀咕咕了半天。
这府里的其他姑娘更加不可能在傍晚时分没事去老夫人的院子那里乱逛,更何况,她们都分别得了老夫人的嘱咐,不许过来凑热闹;而那些少爷们自然自然是不会没事就在二院里横冲直撞,即便二少爷和三少爷年纪还小,可是没有那样不守规矩的。
所以这事,就这样诡异的发生了,而且居然在大面上是没有任何人发现的。
老夫人心里不甘,也是可想而知。从前这府里的大小事情有那件她不尽在掌握的,而今居然被人钻了空子,而自己却毫不知情。“您也是过于苛求了,这偌大的侯府,一天发生的事情难保没有一百件?若是不是因为兰香是二姑娘的丫鬟,您又怎么会这么在意一个丫鬟?如今别说是她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即便是真的跳了井,抹了脖子,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她的死活又能影响什么大局?”冯嬷嬷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不明白,我这心里啊,总觉得兰香这事不简单。更何况,连我都看出不妥了,怎么老大家的,那像狐狸似精明的人,却偏偏轻易抬手放了过去?岂不是太过于反常了?”老夫人还是不能释怀。
冯嬷嬷的右腿依旧在隐隐作痛,可是她却顾不得,反倒轻轻给老夫人锤起了腿。
她放低了声音,说道:“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事情,只怕和二姑娘也是脱不开干系的!既然您都发觉了她是成心在做戏,大夫人又哪有不知道的?你不妨……坐山观虎斗!”
老夫人斜睨了冯嬷嬷一眼,却不得不承认,这老东西的说法正中自己的下怀!
精明的冯嬷嬷只稍微一抬眼,就知道自己的说法必定是合了老夫人的心意。
她接着说道:“更何况,二姑娘的真实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对大夫人形成了一种牵制,使得她行事不再肆无忌惮,反而瞻前顾后起来了。这就可以说是二姑娘的聪明之处。也可说是她已经体现了她的价值。您说,是吗?”
老夫人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又嗔了一句,说道:“还是你这个老婆子知道我的心意。连我自己都不能想得这么透彻。就照你的说法吧,我们就看热闹吧,且看着一老一少能闹到什么程度。也好让我消停两日,好好照看照看李煜之的学业。”
大夫人的注意力完全被李贞儿吸引了,那么必然会减少对李煜之的关注,也不得不说是对他的一种变相的保护。
不管李贞儿是不是这么想的,她的做法已经达到了这种效果,这就已经足够。
说到底,一个成器的孙子还是比孙女要重要得多!李贞儿带着还有些迷糊的兰草回到了静兰苑。
少了兰香的静兰苑,只觉得安静了许多。
平日里,每当回到院子的时候,李贞儿总是能听见兰香那有些尖利却清越的嗓子,泼辣的说着“兰草,你又在偷懒!”“小环,怎么你还是这么笨!”又或者“XX,你这院子怎么扫的,这不是还有两片落叶!”等等。
虽然有些聒噪,却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和充实的。
而今,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李贞儿和兰草都觉有点不适应。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悲哀和愤愤不平。
两个人又都同时移开了眼睛,仿佛是怕想起昨晚看到的惨状,又像是在逃避现实。
李贞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床榻之上,发了一会儿呆。
兰草也就是那样愣愣的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问。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李贞儿先开了口。
“棋语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之前不是让你去调查过的吗?我后来给了她银子,让她去解决问题。至于织锦楼的事情,她其实也参与其中了。但是如今,她已经决定做一个内应,帮我探查大夫人的消息。”
“奴婢知道,只是提醒姑娘,还是不要太过于相信别人了。好歹存点心眼,别再被小人利用了去。”兰草被李贞儿一点,就想起了这件事情,也就有点释然了。
“你的话,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李贞儿点了点,表示自己是听了进去的。
兰草忍不住说道:“还有那个小环!不是奴婢多事,只是她的言行实在是表里不一,让人无法相信。更何况,一个背叛过一次的奴婢,很可能会背叛第二次!”
“你放心,我并不是多么相信她,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有共同的敌人,才暂时合作罢了。”李贞儿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不必过于担心,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帮我给今日进府的那人送去。”
说完就细细嘱咐了一番。
兰草心里一动,这才明白,为什么昨日李贞儿那样胸有成竹的去往织锦楼,居然都不需要自己一同前往了。
大夫人吃了午饭,又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就起来准备着下午想要去书房见一见李靖。
她的心里到底还是不甘愿,不想要就这么随便的就如了老夫人的心愿,让那个小贱人,轻易的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嫡女。
谁知她刚穿戴整齐想要出门的时候,就有人来回禀说道,那织锦楼的掌柜卫枫亲自上门,把许诺送给她的这个月限量版的一套大礼服给送了过来。
大夫人心里倒是一喜。
她半笑着对身边的琴思说道:“这卫掌柜手脚倒是够快的!既然他们都来了,我就给他们个面子,亲自见一见,也看一看这限量版的衣服有什么独特之处。”
琴思心里禁不住的嘀咕,能让这织锦阁的掌柜亲自上门,也算得上是颇有体面了。
她带了个小丫头出去到二门处,准备把那位卫掌柜迎了进来。
二门上的婆子也算是识相,也知道这织锦阁的掌柜非同凡响,也没多加为难。
此刻见大夫人身边最最得宠的琴思姑娘居然亲自出来迎接,顿时觉得他们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那两个婆子都带着谄媚的笑容,一个说道:“姑娘,怎么居然亲自过来了。”另一个说道:“您快来这边坐一坐,如今日头虽然不烈了,可是好歹也有几分晒人的。”
琴思的头都没有低一下,只是高傲的瞥了一下,看到那两个婆子惯常坐的那两张有些破旧又不干净的小杌子。她顿时厌恶无比,又哪里肯稍微碰一下。
她只是用帕子轻轻掩了掩鼻子,带着假笑说道:“两位快别客气了,我这还有事要办呢,大夫人着急要见这位卫掌柜呢。”
说完就冲着卫掌柜微微一点头,说道:“您随我来吧。”然后就转了身子率先迈了步子走了开去。
卫枫手中亲自捧着那一套用上等绸缎包好又放在托盘里的衣裳,恰到好处的低着头,既能看到前方的路,又不至于直视对面走过来的人的脸。也就避免了可能会冲撞女眷的尴尬。
那两个婆子弓着腰看着卫枫随着琴语和那个小丫头渐渐远去,就迅速的直起了身子。
一个婆子带着鄙夷的笑容说道:“哼,一个黄毛丫头罢了,不过就是因为被老爷睡了一宿,就这样作张作乔起来,真是眼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