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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沩微微一动,睁开眼来。
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人撑着白色红花的油伞,伞下一双水雾弥漫的桃花眼含笑,发如云,面如月,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朱唇微动,媚骨的声音带着些许欢快:“谁说的!你看,他还活着呢!”
一身泥泞的苏沩有一瞬间的失神。三步开外,白色的油伞绽放在雨中……
混沌乾坤,紫陌红尘,如果有轮回,这一刻就是宿命的展开。九重天上有无数的神佛,九层地下是无数的鬼魅,却只有你,才是我的劫难……
“米饭你看,小姐我多有眼光,路边随便捡个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俊俏模样。”
那人坐在饭桌旁,笑嘻嘻地说。
一旁的小厮愁眉苦脸:“小姐,这人……这人……”
苏沩睨了那叫做米饭的小厮一眼,米饭看着这少年幽冷的眼神,下面的话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这人怎么?”那人问,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眼波流转,红唇含笑,令人心神荡漾。
“这人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苏沩面无表情地帮米饭答了话。
那人一愣,随即掩口笑道:“我说呢,难怪一个要饭花子模样的人看到这一桌好酒好菜会无动于衷。”
那人端起碗筷,送到苏沩嘴边,言笑浅浅:“阿——”
苏沩盯着这张闭月羞花的脸,忽道:“你就不怕惹祸上身?”救一个身份不明,却明显是遭人陷害而落魄的人,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不是善有善报,而是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
桃花眼一挑,那人依旧嬉笑道:“怕!等你吃完了,我就再把你丢出去。”
苏沩不答,张口吃下面前的食物,他确实是饿了。
苏沩便随这两人一路南去,那人什么也不问,只是不停和赶车的米饭笑闹。苏沩沉默着,看着手腕和脚腕处的纱布缄默不语。
行了一日,晚上又在一个路边的小客栈住下。
米饭服侍苏沩睡下,便回了房。
半夜,一阵响动,苏沩惊醒,不多时,便见那人提着包袱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拉起苏沩,皱着眉头道:“快走!追来了!”拖着苏沩就要走。
苏沩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叫米饭先赶马车走,你躲来我房里。”
那人一愣,苏沩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吻:“快去!”
桃花眼一瞪,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苏沩依旧冷冰冰地:“不想被抓回去就听我的。”
那人想了想,一拍脑袋,转身出了门去。
“笃笃笃,笃笃笃!”
然后不等人开,门就被人撞开,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了进来。
“谁!”苏沩厉声问道。
来人不答,只四处翻寻着。
“我是有伤在身,难道你们就能欺我动弹不得吗!”苏沩怒目而视。
一个汉子抱拳道:“这位小哥,得罪了,我们只是寻人而已。”
苏沩冷笑:“我若不是有伤在身,你们现在都已葬身剑下,岂能容你等如此放肆。”
那汉子噎了一下,随即又道:“失礼之处,还望小哥见谅!小哥能否先下床,我带兄弟几个向小哥陪个不是。”
苏沩嗤道:“没听见我说我有伤在身吗!任何风都受不得,不然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要你全家陪葬!”
那人憋了一口气,隔了隔强忍住又道:“那只有得罪了……”说着要过来掀苏沩的被子。
苏沩细长的眼睛一瞪,呵道:“放肆!你们要找何人!我与他非亲非故,就算容他藏身此处也断不会与他同处一塌!你赶如此胡来就不先问问我是谁?”
那汉子一呆,终于犹豫着收回手。门外又进来一人,道:“虎兄,门外有新的车辇痕迹,看来是先走了一步。”
汉子一听,回首对苏沩抱拳道:“今个儿夜里多有得罪,还望小哥勿怪,就当我们哥几个欠了小哥一个人情。”
说罢带着人转身离去。
门外终于没了声音,被子里的人一把掀开被子,长长呼吸了一口。那双水灵的桃花眼含着笑瞅着苏沩,正要说话,不想苏沩突然靠过来,温润的唇封住那正要说话的嘴。
那人一呆,还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全世界都是耳鸣声。
待那人反映过来,正要恼羞成怒推开苏沩,却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最后一个人也终于走了。那人这才恍然苏沩这么做的原由,他手不能动,无怪只能如此啊。
苏沩退开,眼里还是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你现在可以走了。”苏沩说。
“去哪儿?”那人接口问道。
“自然是回你自己房里睡觉去!”苏沩有些忍无可忍,他独眠惯了,不喜与人分床。
那人一呆,眼里笑意陡生,伸出臂膀环着苏沩的脖子,娇滴滴地在苏沩脖子上吹着暖气,道:“夜半佳人来,小相公你就这么赶奴家回去吗?”眉眼带笑,云鬓散乱,花颜芙蓉色,分明是副勾魂夺魄的模样。
不想苏沩扫了那人一眼,依旧冷淡地说:“公子,麻烦你自行回房,在下身体不便,就不送了。”
挂在脖子上的那人一僵,收回手来坐起身子,望着苏沩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的?”
苏沩哼了一声,道:“破绽太多,说都说不完。”
“比如说?”
“自己回去慢慢想。”苏沩有些不耐烦。
那人便真开始支着头认真想了起来。
“喂,你就不能回去想?”苏沩忍了忍,最终出声道。
“哦,是哦。”那人拍拍衣服下了床。苏沩暗暗舒了口气。
走了两步,那人又折回来,掐了掐苏沩的脸,笑道:“我不叫喂,我叫木月隐。”说完转身又走了。
苏沩躺在那里哭笑不得,无奈地摇摇头:“这妖精……”
第二天,木月隐过来帮着苏沩洗漱,然后端着一碗米粥,一口一口喂苏沩吃。
木月隐已经换了男装,如此动作让店小二频频注目。可这二人却处之泰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米饭在前面的村庄等我们,一会儿我先顾个车,我们赶过去和他汇合。”木月隐边舀着粥,边说着。
“不用顾了,买吧。”苏沩说。
“为什么?米饭那里有车啊。”
“不去那里,直接往东走。”苏沩说。
“啊?”木月隐一呆。
苏沩吃下一口粥,平淡地道:“你道是那些找你的人怎么那么轻松就找到你了?”
木月隐茫然地摇摇头。
苏沩扫了一眼木月隐的白痴样,道:“昨日一路走,你那米饭一路扔藿香,寻你的人只要带了狗,很容易就能找到你。”
木月隐一拍大腿叫道:“米饭那小子太了不得了!居然开始耍心眼了!”
苏沩面目依旧,平平地说:“我还没吃饱。”
木月隐舀起一勺粥,谄媚地笑着:“那高人指点,买了马车然后呢?”
苏沩张口吃下:“付钱。”
木月隐呛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被人追着赶?”
苏沩嗤之以鼻:“不就是富家少爷憋慌了,跑出来闲逛,家里着急了,所以谴人来找。”
木月隐大奇,怪叫道:“你是神棍吗?”
苏沩不以为然地扫了他一眼。
“告诉我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侠你英明神武,指点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呜呜……(装哭)你就告诉你的救命恩人一下吧……”
“说!不说就不喂你饭吃!”
最终,苏沩屈服了,木月隐发神经的样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第一,你初见我时穿的丫鬟衣服袖口和领口都不合身,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第二,寻常人家的孩子哪能有随身的小厮随从,只能是大户人家的出身。第三,搜房的汉子刀上的刻印和我在马车内不少什物上看到的印记相同,明显是同一家的东西。第四,如果是在逃命,哪会像你如此悠闲轻松的神态,还有心思搭理路边的人。最后,如果不是自家人,你那小书童能用记号来知会追赶你的人吗?”
木月隐听地一愣一愣的,隔了好久才嚅嚅道:“天啊,我捡到什么啦……”
过了一会儿,木月隐又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成了这样?”
苏沩目光一沉,扫了木月隐一眼。
木月隐打了个寒噤,继续喂着粥,嘴里嘟囔着:“不就问问嘛……”
之后,木月隐自己吃过早饭,买了马车,带着苏沩,背着米饭所在的方向,扬长而去。
马车上,木月隐赶着车,道:“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苏沩沉吟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欺骗这么个单纯的人:“苏沩。”
苏沩捻着易扬的文书,慢慢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那年的雨水还在下着,油伞下的他,花容月貌,噙笑的眸子,轻轻勾起的嘴角,滂沱的大雨。隔着雨幕,他慢慢不笑了,带着点忧伤看着苏沩。
茶凉了,侍读的红衣换了盏新茶来,碧绿的新芽浮在表面。天已晚,侍读的红衣已经换了一人。苏沩知道,这个看起来最低眉顺眼的红衣端来的茶早已不能喝了。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到他知道藤萝青——这种稀有的慢性毒,无色无味且银针不察——已经下在这茶里了。易样的笔墨有种淡淡的佛香,正是藤萝青的催发药引念奴盅的味道。
苏沩看着袅袅升起的清茶氤氲,朦胧的水汽中,易扬幽冷的眸子慢慢浮现。
那浅灰色的眼珠子,像极了木月隐……
马车一路颠簸而去,苏沩去找了自己的师父,只有那个神人般的师父才有可能挽回自己的手脚,他还很年轻,他还有抱负,他不想这么坐在轮椅上当个废人。
可那断了的手筋脚筋,耽搁了太多时日,最多能勉强接上,提剑?春秋大梦。
苏沩呆看着自己的手脚,好端端的人,这么一下子成了根本离不来的拐,离不来轮椅的半个废人。
看到月儿亮起的时候,木月隐端着碗热粥走进来。舀起一触在苏沩唇边,苏沩不动。
“别灰心啊,说不定有别的法子呢。”
苏沩不动。
“又不是完全没救,你看你现在不是能举手能站立嘛。”
苏沩还是不动。
“你至于非要这样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养你。”
苏沩还是没动。
木月隐僵了片刻,猛然跳起来,一碗热烫烫的粥直直泼在苏沩脸上,木月隐指着苏沩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不就是断了双蹄子,你就能坐这这儿装你他妈的大爷!有个甚的了不起!小爷我为你端茶倒水的你还不感恩戴德痛哭流涕重新做人,信不信小爷我明儿个就把你扔路边上,卖皮肉馆子!你不是自认废了吗?小爷我他妈的先废了你!……”木月隐口若悬河骂了半天,苏沩的脸,脖子被热粥烫地热辣辣的,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
木月隐越骂越来劲,骂着骂着自己居然也流起泪来,苏沩奇了:“你哭什么?”木月隐一个巴掌扇过来,吼道:“老子在为自己他妈的不值!”
苏沩一怔,想起一路的风雨,在泥泞里自己推车的木月隐,在马贼面前坦然笑着的木月隐,断桥前四处求渡的木月隐……苏沩看着流着泪咆哮的木月隐,心尖似乎一动,但却太过短暂,水过无痕。
易扬的字体看似温文如流水,细看之下,却隐隐有嶙峋之气,内荏不发。
苏沩觉得,木月隐哀伤的眼睛,肯定是为了易扬。他也不想掩饰什么,不错,他贪恋易扬的相貌,他渴望他的身体,他折磨他,他强迫他,易扬有反抗过,有自杀过,有祈求过;但他不放过易扬。他可以救活他,如果他不愿,苏沩就用非常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