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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算起来,秦银也是八岁的年纪了,但他寡言少语,很多时候老屋那边儿的人兴事,他都是蹲在一边瞧热闹不发言的那种人物。
筱雨因秦招福夫妻的关系,对三个堂亲多少都有些敌意。但不得不说,对秦银的敌意是最少的。
但“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筱雨却也是听过的。
此时,秦银躲在秦元宝身后,他比秦元宝小两岁,身量也比秦元宝小一头,踮着脚从秦元宝肩头朝筱雨望过来,眼神却并不惧怕,反倒是有些兴奋——筱雨认得这种眼神,这是一种即将能瞧到好戏的激动。
秦元宝却很是忐忑,筱雨不说话,她似乎就没法开口,只能一直站在原地舔着唇。
“说吧,什么事?”
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两个孩子,筱雨虽然厌恶他们的父母,也连带着厌屋及乌,但理智上却也告诉她,转嫁憎意并没有什么意思,这两个她的堂弟堂妹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秦元宝舒了口气,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堂,堂姐……你能买村里的地,肯定,肯定有积蓄……马上冬天了,我们家没,没粮了,怕过不了这个冬……”
秦银不开口,话全是由秦元宝说。她见说了这话之后筱雨没半点儿反应,心里更是发虚,声音也越发小了起来:“我娘,我娘也是担心,所以才寻二叔和三叔……三婶说堂姐马上就回来,我就来等堂姐……”
筱雨听了这话顿时皱眉。
秦元宝话中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陈氏已经寻上她家闹着要粮食了,二则是她和秦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罗氏谎称筱雨马上便回来,想必是吓唬陈氏的。
筱雨二话不说,径直走过秦元宝和秦银身边,朝家赶去。
鸣翠跟在后面,秦元宝一惊,也赶紧和秦银跟了上去。
刚走到那片空旷之地,筱雨耳力不俗,便已经能听到不远处院子之中传来的嘈杂声。
她加快了脚步,离得越近,越能清楚地听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老娘豁出去又怎么着?凭什么你们就能吃好喝好,穿厚衣裳烤火炉子,而我们就得守着那冷冰冰的屋子,吃了上顿挨下顿?一个爹妈生的,那自然都该一样!”这是陈氏高昂的声音。
“二叔三叔莫气,娘也是愁慌了……眼瞧着马上大雪落下来,这门儿也不能怎么出了,娘这是着急。爹病了,秦郎身体也不好,我和娘两个妇道人家着实是没办法了,还希望二叔三叔能看在你们侄儿侄女儿的份儿上,可怜可怜我们……”这是扮柔弱博同情,声音依旧妩媚动人的熊春芬。
“爷爷奶奶被二叔和三叔接回来,我也没说什么不是?的确是家里也养不起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吃得虽然不多可也要让人多操多少心。二叔如今靠着筱雨那丫头也发达了,说实在的,也不缺那点儿银子。筱雨能那么大方掏出二十两银子出来造福乡里,我不说多了,二两银子她总能匀出来给我们花用吧?”这是自命不凡的秦金。
老屋那边除了这三人的声音,便没别的声音出现了。而秦银和秦元宝都在筱雨眼皮子底下。
算下来,也就只剩下秦招福了。
筱雨在院子外面听得冷笑,陈氏已经开始撒泼,坐在了地上开始拍打地,威胁秦招禄和秦招寿道:“你们要是想眼睁睁瞧着我们一家死绝,那就不要管我们!但我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们不给银子不给粮食,那就让我把爹娘接回去!我们饿死都要守老祖宗的规矩,老爹老娘一定要跟着大房生活,否则就是饿死我跟招福也没办法去面对列祖列宗!”
筱雨伸了手,“嘭”地一声大力推开虚掩的院门,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氏,毫不客气地道:“哟,以前不是很有骨气的吗,今儿怎么尊严都碎了一地了。”
罗氏见到筱雨,“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筱雨真的回来了。
陈氏则是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表情。
筱雨还是漫不经心地笑着,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宋氏旁边,也不搭理陈氏,旁若无人一般地问宋氏道:“娘可瞧了我让人给你捎的信?”
宋氏愣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陈氏忽然大声道:“秦筱雨,你最好听我的话,乖乖拿些钱财出来,否则这十里八乡的,你的名声别想好听!我让你这辈子都嫁不出门儿去!”
之前陈氏那些混账话倒还好,秦招禄和秦招寿听听就过去了,也没想与她一个疯婆娘理论。
可现在陈氏说到筱雨的名声,饶是秦招禄也站不住了,往前跨了一步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陈氏高抬着下巴,只以为自己抓住了一个绝佳的把柄,开始拿着这件事情说事:“我这嘴闲不住,心里有话也憋不住,到时候我到处与人说一说嘴儿,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一个一个传过去,你秦筱雨的名声可就臭了!谁还敢讨你做婆娘?你就当一辈子老姑娘得了!”
老实说,筱雨对陈氏的威胁是很看不上眼的。要她说,她的婚事如今半点眉目也没有,包家那边有可能还要横空插上一脚——她的婚事总归不会太单纯。
况且,陈氏的名声本就已经臭了,她说的话,能有几个人相信?即便有人相信了,还给往外传了,那又如何?
她秦筱雨在镇上好歹也要得人称呼一声“秦东家”,就凭陈氏一些诋毁的话,就能把她打趴下?
简直笑话!
“你简直是……”秦招禄恨得嘴唇都要抖起来。他的长子已经不知所踪,这会儿长女又面临威胁,如何让他不气愤?
“……你要是敢,我就像村长提议,把你逐出秦家村!”秦招禄恨极,握了拳头陡然掷地有声地对陈氏道,话中威胁之意更重。
陈氏似乎是没料到秦招禄有这一手,立马愣住了。
就在这当口,秦元宝拉着秦银扑向陈氏,秦元宝抱着陈氏开始放声大哭。秦银没哭,一双眼睛还是滴溜溜地乱转乱看。
也不知道陈氏在演哪场戏,秦元宝开始哭的时候,她也开始哭天抢地起来。
☆、327。第327章 烈酒
筱雨听得不耐烦,厉声喝道:“再哭我立刻就去寻村长让他寻理由把你逐出村去,不用等到你四处去污蔑我的名声!”
陈氏这回似乎是豁出去了,抓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披头散发地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着筱雨冲过来,嘴上喊着:“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有钱赚没命花!”
陈氏的动作带得秦元宝和秦银都是一个趔趄,也正因为他们姐弟两人绊住了陈氏的脚,才让陈氏没有很快就冲过来,给了筱雨缓解危机的时间。
筱雨微微弓了身子,双手一高一低,在陈氏冲到她面前伸手要去揪扯她的脸的时候猛然出手,一手按住陈氏的肩颈,一手钳制住她的一条胳膊,双手同时用力——
因喉咙处被扼制住,陈氏本能地缩回了手去抠挖筱雨的手,想要解除掉束缚她呼吸的罪魁。筱雨却一点儿也不心软,死死地捏着她的脖子,尽管自己的手上已经被陈氏抓出了好些血道子。
率先反应过来的宋氏和罗氏赶紧上前一人反剪了陈氏的一条胳膊,陈氏当然没办法抵挡得住三个人的力气,很快就憋着一张青紫的脸,挣扎的劲儿都没了。但她还是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筱雨,仿佛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倒也是,若不是陈氏算计筱雨,筱雨也不会反算计回去,让陈氏的娘家家破人亡。不过筱雨从来不觉得她做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让陈家人起了歪心?他们那也是活该。
筱雨这边有人,陈氏那边也有人。秦金见陈氏吃了亏,想着家里以后还得靠这个娘做饭洗衣,忙上前来帮她。熊春芬虽然乐得见陈氏吃亏受罪,但想着今儿是来博同情求生存的,便也还是做做样子,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上前去解救陈氏,嘴上却是一个劲儿地跟秦招禄等人道歉,说:“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筱雨,你们不要怪娘……若不是被逼到绝境,娘也万不会做出这般举动啊!”
熊春芬演戏倒是演得逼真,只可惜现在没人欣赏她的演技。
秦招禄和秦招寿都铁青着脸,将自己的婆娘拉回自己身边。
宋氏到底是力气小些,陈氏挣脱掉她之前狠狠拧了她的手,此时宋氏正皱着眉忍痛。
罗氏厌恶地看着陈氏,她向来知道陈氏为人不怎么好,但没想到她竟然泼皮成这样。
幸好家中的孩子们都被赶到了屋里,没看到这一番景象。
鸣翠心疼地上前,拿手帕想要把筱雨手背上的一道道血痕给包起来。筱雨却扬了扬手示意她不需要。
“可是……姑娘你的手……”鸣翠瞧着直皱眉头。
筱雨的手比不得闺阁千金的细嫩幼滑,但也绝对没有农村姑娘普遍的厚实和粗糙。她平时还是很注意保养自己的双手的,尤其是冬日,气候干燥,他没忘记给自己的手上抹霜膏保湿防冻。
她将两只手的手背并在一起瞧着,倒也觉得这伤痕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但抓痕毕竟只是划破了表皮,清理清理之后凝了血,过个三两日的结成了血痂,再把血痂给抠挖掉,长出新的嫩肉,这伤基本上连疤痕都不会留。
她以前瞧过的伤痕比这恐怖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不知道凡几。
筱雨沉声吩咐道:“鸣翠,拿烈酒来。”
鸣翠虽然不知道筱雨要做什么,却还是照着她说的办,搬了一小坛烈酒来。
筱雨解了酒坛上的黄泥封,浓郁的酒香顿时飘了出来。
在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将酒坛倾斜,对着自己的手背倒了下去。
这只手洗过了,又换了洗另一只手。
鸣翠愣了片刻,尖声道:“小姐,这很疼的!”
伤口受了烈酒的刺激,怎么可能不疼?虽然比不得在伤口上撒盐那般疼痛,但这疼痛也够让人受的了。
而筱雨,连眉头都没皱,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陈氏那边的人看得心惊,熊春芬不断地咽着口水,心里一直在跟自己说:这堂妹不是寻常人,不是寻常人……
寻常姑娘谁会那么狠心,面不改色地把烈酒往自己伤口上浇?
筱雨扬唇一笑:“疼?那倒是不及被人抓出血痕疼。连被抓我都能忍住,更别说拿烈酒消毒了。”
“消、消毒?”鸣翠只觉悚然。
筱雨微微一笑,看向陈氏道:“当然得消一消毒,被个疯女人抓了挠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传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给我,烈酒会杀死那些坏东西,拿烈酒洗了,好解了我的后顾之忧啊。”
鸣翠不大明白筱雨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能听懂,她家姑娘是在说抓她的人脏。
秦招禄黑着脸怒视着陈氏:“要是说我之前对你们还有两分同情,如今却是丝毫都没有了!想从我家拿银钱,休想!”
不待秦招寿表态,罗氏就接过秦招禄的话道:“二哥的意思,就是我和招寿的意思。我们不欠你们家的,要钱要粮,免谈!”
筱雨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如沐春风:“听到了吗,还不赶紧滚?”
她说话的时候,却是不经意地与秦元宝的视线对上了。秦元宝抖了一个激灵,许是之前就被筱雨狠绝地扼着陈氏的举动给吓着了,此时见筱雨冲着她笑,额头直冒汗,顿时双腿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