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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表情更淡,可脸上的决心倒像是一定要将分家的事情办妥当的样子。
秦招福和陈氏的名声已经坏了,罗氏想跟他们划清界限,分开单过也是常理。
主屋里,王氏兴奋地说道:“爹,娘,三嫂说要分家出去单过,儿媳想了想,既然筱雨家都分出去了,不然我们就一起分家了吧。招贵是最小的儿子,这会儿招贵跟我也成了亲,也该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了。”
秦斧一愣,高氏正叠衣裳的手也是一顿,齐齐看向王氏。
不知道王氏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竟然还把筱雨往前面推了推。
陈氏和罗氏前后进来,罗氏低着头叫了声爹娘,陈氏按捺不住性子,出口就是讽刺:“三弟妹还真是本事,平常吧气不出声不吭,这头一回吭声,说的就是要分家的大事,你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事人了?”
罗氏也不跟陈氏抬杠,只对秦斧和高氏道:“爹娘也知道,自从招寿在族长面前说了大哥霸占筱雨家稻子的事情之后,大哥大嫂一直记恨我们,这段日子以来招寿过得不如意,我心情也不好。大哥大嫂不待见我们,不如我和招寿带着孩子分家出去单过,也不碍大哥大嫂的眼。”
秦斧和高氏还没表态,王氏就迫不及待地说:“爹,娘,还有我还有我!我想着既然三哥三嫂也要分出去,那我和招贵也分出去好了,免得再分第三次嘛。”
“你,你们……”高氏好像是受不住这个打击,扶着胸口不断地捶打着。秦斧不能说话,可也是鼓着眼瞪着她们。
要筱雨翻译的话,这时候秦斧的心理活动应该是:“我还没死呢!”
从彻底分家之后,筱雨对这一家人就只剩下不耐烦了。明面上来说,她们姐弟几个跟秦招福一房那算是彻底决裂。所以就算这一次他们真的要分家,对筱雨来说,影响不大。
反正也不是将来常有往来的关系。
王氏说分家的事情说得起劲,而那头陈氏则开始为自己极力争取利益了。反观罗氏,从头到尾也只是说了自己要分家单过的原因,这会儿安安静静地立在秦斧和高氏面前,怎么看都比那两个蹦跶的人舒服多了。
筱雨背靠在墙边,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找个理由离开这儿。
可是没等她说话呢,秦招福、秦招寿、秦招贵就一起进了来,三兄弟面色有些焦急,见到陈氏三妯娌和筱雨也在便有些懵。
王氏立马像只蝴蝶一样飞扑到秦招贵怀里,撒娇道:“招贵,你回来了?”
秦招贵憨笑了笑,秦招福哼了一声,狠狠瞪了筱雨一眼,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让筱雨莫名其妙的同时,浑身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秦招寿走到罗氏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罗氏淡淡地说道:“在和爹娘说我们分家的事情。”
秦招福立马道:“不能分家!”
秦斧望向秦招福,秦招福道:“至少现在不能分家。”
“怎么回事?”高氏问道。
秦招贵答道:“刚刚听说的消息,南边儿江夏国作乱,咱们朝廷要从民间征兵,每家每户都要出一名成年男丁去应征,要是没人的,出五两银子去以银代役。”
陈氏立刻惊呼一声:“五两!”
筱雨身形一动。
秦招福笑望向筱雨,神情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要么出成年男丁,要么出五两银子,一样都出不了的……啧啧,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啊……”
筱雨皱了眉头,秦招福笑得更加大声:“不是吵着都要分家吗,结果呢?自作孽,不可活啊,哈哈!”
他已经疯了。
筱雨别过头去不看他,高氏已经在叫嚷着:“咱们家一个都不能去,你们想办法凑五两银子!”
说着顿了顿又道:“分家的事情谁都不能提!”
筱雨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望向高氏说;“奶奶,我先回去了,初霁他们还等着我做饭。”
高氏忙应了一声,等想起筱雨家没成年男丁也没五两银子想要问问她有什么办法时,筱雨已经没了踪影。
筱雨心情是有些沉重的。果然是祸福相依吗?才刚庆幸自己跟他们脱离开了关系,就出了朝廷征兵的事儿。
她家是铁定没成年男丁,可五两银子……
加上高氏给的,秦招福还的,也才三两银子。粮食倒是可以卖一些,凑足五两银子还是可能的。
可是凑足五两银子了,他们姐弟过冬的事情可又玄乎了。
好不容易攒了一些钱,难道又要眼睁睁的从头再开始吗?
“要不然,那块鱼形玉佩……”筱雨才动了这个念头,立马狠狠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去。
那是娘在他们家贫困的时候也不肯拿出来的东西,可知它的意义并不在于价值几何,而是一个纪念,是不能用多少银两来计算的。
她要真是把那块玉佩卖了,那便是真的成了不孝女了。
不到最后关头,说什么也不能动那块玉佩。
于是筱雨的视线又转向了禁林。
南方江夏国叛乱的消息像疯长的草一样,迅速蔓延到了各个地方。朝廷征兵的消息更是让家中有成年男丁且交不出钱服役的人家噤若寒蝉。
寒石小巷内,余初一把捏碎了樊城飞鸽传书捎来的消息。
“公子……”楚尽低声道:“江夏国之乱不是公子早就料到的吗?”
“江夏国造反,怎么会忽然失控成这样?”余初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朝廷这时候征兵,岂不是让百姓陷入惶恐之中!”
楚尽静默不语。严格说起来,楚尽跟在余初身边更多的是个护卫者的身份,并不是余初的智囊。
“公子息怒……”楚尽安抚道:“江夏国内乱虽然漫及全朝,但对公子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啊。至少京城固若金汤,公子在担心什么?”
余初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楚尽说道:“江夏国本是南方一个小小的隶属国,我起初盯着江夏国是因为江夏国襄阳王与某个人联系频繁,想从襄阳王身上挖出点儿什么。可没想到江夏国内乱竟然演变成造反……”
余初在屋中来回踱步,时而皱眉时而展颜,看得楚尽略为心悸。
正不知所措时,救星到了。
“武师父!”
楚尽立马奔了过来,接过他手上的包袱说道:“可算回来了,公子正烦恼江夏国的事……”
武道子风尘仆仆,对楚尽点点头,朝余初那边儿走了去。
余初行了个晚辈礼,嘴唇微抿:“江夏国的事情,似乎有些失控。朝廷既然也出了征兵告示,那么想来圣上是打定主意要把江夏国从隶属国变成州郡一级的地方区域了。”
武道子点点头:“公子既然已经领悟到这里,便也知道这件事朝廷也是下定决心,刻不容缓了。”
余初没再说什么,只是神情仍旧有些阴郁,望着侧窗外的一抹绿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武道子斟酌了一番道:“其实,这对于公子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余初轻轻笑了笑,说:“武师父,我往江夏国插人手也有三年了,眼瞧着就要逮住襄阳王身上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也好掌握那人的把柄,可现在却不得不功亏一篑,我到底有些不甘。”
武道子笑了,说:“公子,事在人为。我方才说着对于公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自然是有理由的。”
“哦?”余初笑望向武道子:“武师父还学会打哑谜了?”
武道子笑了笑,低声说道:“四个字,浑水摸鱼。”
☆、27。第27章 五两役银
余初面色正经起来,端坐问道:“武师父有话不妨直说。”
武道子在余初面前坐了,娓娓地道:“江夏国本是国内内乱,转变成如此,未尝没有圣上的授意。先帝在时对几个隶属国一向采取放任自如的态度,如今圣上在位,雄心壮志,自然不允许地方坐大。前段日子曾家军私下募兵抓丁,公子也该知道。”
余初顿了顿,忽然一笑:“武师父所说的浑水摸鱼,我大概明白了。”
武道子宽慰地露了个笑脸说道:“公子向来睿智,不必我多言了。”
“只是,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总要安排妥当。”余初沉吟一番,吩咐楚尽道;“准备笔墨。”
楚尽不敢耽误,迅速摆放好文房四宝。余初提了笔,思索一番后沉稳下笔,不一会儿便写就一封家书。
“送到夫人手里。”
楚尽答应而去,武道子说道:“如此一来,公子及冠之后回京之事想必又要延长些时日了。”
“延长些日子也好,准备充足,这仗的胜率才更高。”
余初嘴角斜起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武道子说:“朝廷征兵,上到州县,下到乡村,每家每户都必须出一名男丁?”
武道子道:“历来便是如此。”
“往年是有成年的男丁,每户必须出一人。除非是家中无男丁或者是男丁有疾,才可以以银代役,不过那也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儿银子。今年的规定似乎有些改了?”
“今年的规定是要么出人,要么出钱。”武道子顿了顿:“若是无男丁可出,每户要交五两银。”
“五两银……”余初沉吟道:“这抵得上一户普通农户一年的花销了。”
武道子沉默不语,余初倏尔笑道:“圣上这是趁机充盈国库吧,打仗到底是需要军饷的。出得起银子的无非是些富户,出不起银子的都是穷人。江夏国之乱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是很容易就处理的一项战事,这些上战场的人,多半都能安稳归乡,到时候穷人也算挣了军功了。”
武道子道:“公子所言极是。”
但余初陡然转了话题说:“那秦丫头家中恐怕是交不出男丁,也交不出五两银。这日子到底难过。”
武道子没想到余初仍旧关注秦筱雨的动静,愣了片刻后才道:“公子若是想帮她一把,我这便去想办法。”
“不用。”余初微笑地说道:“她没那么容易放弃,还没到朝廷领人的时候,我倒是想看看她有什么计策。”
余初说得很对,筱雨的确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但突如其来地让她给出五两银子她仍旧是有些怨愤。
好端端的,打什么仗!
又想到几个月前爹和大哥也是传闻被抓丁抓走的,筱雨心里就更加不乐意了。
可再不乐意,这笔钱她总要筹出来的。
悦悦来家也与筱雨说了这事儿,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我娘跟文家商定婚期的时候说好明年就让我嫁过去,没想到忽然出了这个事,文家昨天来人说,婚事想要往后再拖一年,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为了这门婚事本来备了些,现在必须得拿出来了。”
筱雨听明白了,文家是要以银代役,而这份银钱,是从文家办喜事准备的钱里面拿出来的。
“那你们家呢?”
悦悦道:“我爹娘把准备给我小哥娶媳妇儿的钱拿出来了,我小哥也说媳妇儿可以暂时不娶,但家里的兄弟可不能去打仗。”
筱雨便点了点头。
“可是你怎么办啊筱雨?”悦悦带了些哭腔问道:“你家里没男丁,可五两银子你怎么凑得出来……”
筱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脸上挂着轻松的笑,说:“别哭,五两银子我还是能凑出来的。我只是在发愁,这笔钱交出去了,今年冬天就不好过了……”
送走悦悦,筱雨脸上的轻松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