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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归有些不悦,浓眉微拧:“我也想着让你再做一回新娘子”
画楼挑眉笑:“大姑娘上花轿,一回才尊贵,二回算什么?我反正是做过新娘子的……您不用迁就我”
白云归微有怒气,将她拉到怀里,低声抱怨:“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得理不饶人”
惹得画楼大笑。
下午喜楼的人来给他们量衣。
西装革履的经理拿了单子给白云归瞧:“督军,您看看礼服要哪些……”
白云归没有看,口吻平淡道:“一共有多少种?”
那经理收了单子,恭恭敬敬汇报给白云归听:“新郎官的礼服有各种颜色的三十六套,新娘子的礼服便有一百零八套……”
白云归微微沉吟,道:“帮我选四套深色庄重些的,新娘子的礼服,一百零八套全要了。”
不止那经理,就连画楼和正在给画楼量衣的老裁缝都愣了一下。
“婚礼才一天,我十分钟换套衣裳,也穿不了一百零八套”画楼笑,然后对错愕愣住的经理道,“我也选四套,你拿来我瞧瞧。”
那经理却谨慎看了一眼白云归。
“照我说的办吧”白云归凝眸望着她,“旁的衣裳能每年都能做,嫁衣却不同。外国人有婚礼周年纪念日,以后咱们也会有。每个纪念日穿一套,只怕还不够穿……”
画楼便沉默不作声。心间仿佛日光下的湖面,荡起了细微涟漪,掩映波光粼粼。
喜楼的经理和那老裁缝便抿唇笑了,笑意有些暧昧。
画楼只觉耳根燥热。
经理应下,那老裁缝还跟画楼说:“夫人好福气,督军铁汉柔情。”
画楼扑哧一声,笑道:“师傅也是念过书的吧?”
那老裁缝不好意思,说只是念过几天私塾,就出来做手艺。两人聊着天,喜楼的人便觉得白夫人平易近人,丝毫不端高贵的架子,就像邻家的小女儿,笑容甜美,笑声清朗。
对她很是喜欢,也跟她叨唠家常。
那老裁缝给白云归量衣的时候就说:“督军也是有福气的,能娶这样贤惠的夫人”
白云归朗朗笑了,一整日心情奇好。
午后骄阳明媚,火焰般的木棉将碧空染透,如披了锦霞。
回霖城的行李和礼物都以准备妥当,闲来无事,时钟尚且不到…,画楼便问白云归:“督军,您去不去城里走走?”
白云归原本对这些没有兴趣,见她问,才想起好似从未跟她单独去城里逛逛,便放下书,道:“也好。”
画楼换了件淡黄色湘绣文竹旗袍,袅娜似弱柳扶风,风韵十足;带着米白色软呢宽檐帽子,坠了米色面网,素净淡雅如迎春花。
抬袖间,徜徉着如水温馨的香气,是玫瑰的香醇。
白云归发觉,画楼的打扮很少浓艳华丽,但是精致。最普通的装扮,她亦要点缀些出彩的装饰,婉约柔媚。
她神态娇慵,挽住白云归的胳膊,笑容柔腻:“走吧”
白云归忍不住笑了笑。
难得的好天气,难得的好脾气,更是难得的好兴致。
两人便是买了些东西,听了半场戏,准备吃了晚饭再回官邸。
却在餐厅门口与一对男女相遇。
那男子穿着青灰色条纹西服,同色马甲,雪色衬衫,带着金丝边眼睛,鬓角修剪整齐。那斜长眸子横掠,风流雍容,丝丝倜傥气质便暗自流转。
画楼与白云归都愣了一下。
倘若不是那金丝边眼镜,真以为李方景又回来了
他身边的女子,高挑曼妙,一袭浅蓝色长裙曳地,旖旎幽幽风情;蛾眉浅黛,杏目桃腮,幽香迷人。
白云归和慕容画楼气质原本就出众,又停下来打听他们,那对漂亮男女也注意到了他们。那男子目光在画楼身上顿了一下,又转向白云归,倏然眯起眼睛,笑容温润却别有深意。
那边却有汽车停下,豪华汽车上跳下来富家风流公子,大声冲这男子喊道:“李少爷,什么时候回了俞州?”
这男子便含笑应着,目光撇开。
画楼和白云归已经进了餐厅。
烛火西餐,光线淡雅和煦,水晶灯繁复枝盏倾泻缠绵又娇媚的光。
画楼还是忍不住,对白云归道:“刚刚那个男人,长得好像李方景要是不戴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会是李方景回来了吗?”
容貌相像不足为奇,可那男子的眼神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连白云归也拿不定主意。他深敛了情绪,淡淡冲她笑:“要是他回来了,咱们只当多个朋友;要不是他,只当是个奇遇,天下容貌相像者举不胜数。吃饭”
吃过饭回去,那金丝眼镜的男子也刚巧吃完,一群友人相拥出门。他身边那位佳丽,依旧甜甜依偎着他。
“……不行啊,我们得赶紧回去。越是晚了,出城的路不好走……都快八点多。”那男子温润笑着,掏出怀表来瞧。那金色怀表上有枚血色宝石,指甲盖大小。
倘若说,人的容貌有相似,声音也相同,算是奇遇。那么这怀表,定是李方景之物。
他曾经跟画楼说,这血色宝石是他亲自去缅甸选回来的。
这也算巧合吗?
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
画楼忍不住回眸凝望他,那谈笑风生,英俊挺拔的男子,就是曾经风流倜傥的李六少。
白云归已经拉了她的手,上了汽车。
好半晌,画楼才蹙眉,问白云归:“他……他才去香港,怎么这么快回来?变了副样子,戴了眼镜,还装作不认识我们?”
“别想了”白云归笑道,揽她入怀,“我们又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若是当你是朋友,自然会来相认;倘若不当,你且当从前错识了他。倘若他有别的目的,等他事情做完了,肯定会来找你。”
画楼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可仍然觉得诡谲。
因为明日她便要回霖城,再相见要等两个月后,白云归同她缠绵了半晚。
次日去车站送行,她不像上次去武昌府那般坚决,拉着他的手笑道:“等我到了霖城,定会拍电报告诉您。”
白云归就趁机紧紧抱了她。
越收越紧的手臂,透出他浓浓的不舍,吻了吻她的鬓角,在她耳边道:“等你回来,婚礼就准备妥当了。你照顾好自己,做我最美的新娘。”
这话,让画楼心头一酥。
上了车,她躺在铺上,脑海中依旧不停旋转这句:做我最美的新娘。
爱情最美的结局,便是穿了雪色婚纱,挽住心爱男人的手,榻上艳红地毯,做他最美的新娘。
德文情诗里面,有不少有这样的句子,所以白云归张口便来。
她微微叹了口气。
一路上并不是算太平,经常遇到查检或者管制,车子走了半个月才到霖城。
霖城的春季来的晚些,画楼到的时候,正是春意盎然,桃李斗艳的时节。
白家老三去车站接画楼。
只见轻盈下了火车的女子,一袭藕荷色苏绣并蒂莲花如意襟旗袍,高挑袅娜;带着软呢面网的宽檐帽子,只露出纤柔下颌,气质清雅,举止婉约,早已褪了稚气,优雅妩媚。
白老三差点就没有认出她来。
还是画楼喊他,他才震惊中回神,叫了声大嫂。
家里添了一辆汽车,迎客送客都用这个。
进城的时候,哨岗颇严。
画楼微讶,问道:“最近出了何事,霖城怎么戒备这样森严?”
白老三忙笑道:“不知道啊,是韩督军的人,三天前进驻霖城的。他们只是站岗,旁的也没有,大家都在奇怪出了何事。”
画楼就想起临行前那天让易副官去告诉韩夫人的话。
看来韩夫人是听懂了。
这些驻军,大约是韩督军派过来保护她的。倘若她所料不错,这些驻军的首领得知她到了霖城,很快会拜见她。
画楼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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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节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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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节娘家
第一百四十八节娘家
慕容画楼离开霖城,已有快一年了。如今再归,霖城没有太多改变,古城芳草凄凄,树影摇曳,质朴幽静。特别是往白家老宅那条街,完整保存了前朝的风貌,青石小径旁,鳞次栉比着木质店铺。小贩穿城走巷,四处都是长衫瓜帽的装扮。
偶尔有时髦男女经过,必定引来众人目光追逐。
白家老宅过年的时候重新粉了,青瓦白墙里,浸润着历史的沧桑。
一群人在门口迎接她。
瞧着画楼的打扮,个个露出艳羡神色。
白老太太站在最前面,由四媳妇白程氏扶着,笑容慈祥。
画楼叫了声娘,老太太眼角微润,关切拉了她的手:“一路上累了吧?娘日日盼着你,终于到家了。”
画楼只说还好,有劳娘惦念。
十五岁的七姑子白云韶便凑在画楼身边:“大嫂,怎就你一个人回来?大哥呢,五哥和六姐呢?”
画楼摸着她柔软青丝笑:“他们都忙着呢,大嫂回来看你们,也不是一样?”然后对老太太道,“娘,韶儿又长高了。”
“痴长个子”白老太太呵呵笑,“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咦,灵儿那丫头有什么事情,都不回来?她定是玩疯了……”
画楼笑着敷衍了几句。
她曾经住的绣房,还给她留着。知道她最近几日到家,婆婆嘱咐下人打扫干净,换了新的粉红绣鸳鸯被褥,清爽宜人。
梳妆台上还添了一套首饰。
跟众位妯娌、小姑寒暄了半晌,吃了小半碗面,白老太太便让众人都散去,吃晚饭的时候再来。画楼一路风尘仆仆,让她歇歇脚。
画楼净了脸,婆婆又进来,手里拿了一盒香粉,笑道:“不知道你带了没有,这是最新的粉,年轻人用着脸上白净透亮……”
婆婆是借着送香粉,有话跟她说。
她忙笑了:“还真忘了带,多谢娘替我想着。”
老太太便笑眯眯拉着她的手坐下,又问了一遍白云归、白云展、白云灵等人的情况,也提了提慕容半岑和卢薇儿。
“回头你去瞧瞧老2的小幺,白白胖胖着实喜人,生下来就八斤半,瓷实着。刚刚落地就会睁眼,你不知道多招人稀罕。老2媳妇都快三十了,还得了这么个大胖小子,喜得老2整日不挪窝,就在那屋里陪着他们娘俩”老太太说起这些,眼角全是笑,褶子都带着喜悦。
画楼听着也开心:“二叔好福气”
“也是芍华好福气。”白老太太声音低微,也透出会心的喜气。芍华是二少奶奶白甄氏的闺名,“你还记得前年二月里老2生病么?芍华一直在他跟前伺候,后来你和灵儿动身去俞州,她第二天早起就吐得厉害。请了大夫才知道是有喜了。老2很是高兴,比怀长轩的时候还要高兴,每晚都腻在她那里。孩子五个月的时候,老2就大办喜宴。去年年关,他那些姨太太,除了海棠和海燕的生母夏姨太太,全部放了出去。如今倒是琴瑟和鸣,哎哟比新婚的日子还要甜腻。”
画楼听着,也不禁会心微笑。
守得云开见月明,熬了十几年,总算是熬出头了。她想起白甄氏的练达又柔媚的眸子,时常也有忧色。
再强的女人,也渴望男人的体贴。
“真好。”画楼感叹道。
老太太更是高兴:“可不是一家子媳妇,我最心疼芍华。那时闲贞没了,她帮衬操持这个家,比闲贞厉害三分,也精明三分,那些下人服服帖帖的,可见她的聪慧能干,却偏偏跟老2赌气。老2年轻时也糊涂……”
闲贞是白云归第一任夫人的闺名。
老2对闲贞的那份心思,老太太心中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