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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颜面”骆彬忍不住捂住脸哭了,“在他们眼里,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蛮夷的暴发户,只有我们还当自己是体面人家”
骆先生正要发作,另外一个佣人又急匆匆跑过来,满头大汗,急切道:“老爷老爷,不好了,警备厅的人全部过来,把咱们这里围了起来。”
骆太太只差昏死过去。
骆先生也顾不得,敛衽便走:“我去瞧瞧。”
次日报纸的头版头条,皆是骆家百花展的盆景土里翻出的炸药。
那些去过百花展的太太小姐们都捏着丝帕拍着胸口,逢人便道:“亏得警备厅的人机灵,不晓得哪里得了信赶过去,要不然啊,我现在都在黄泉路上呢……”
“哎呀想想都后怕,那么多炸药,还有绅士在抽烟,怎么就没有炸?万幸万幸,我活该有福气……”
“骆家跟咱们有什么仇怨,想着把咱们都炸死?简直其心可诛。”
喧闹了几日,终于报纸上又瞪出骇人新闻:罗家其实是日本汉奸窝,罗家的大公子居然是日本人亲自驯养的特务头子,一直在俞州谋划动乱。军法处阮处长将他逮捕时,还从他身上搜到日本特务机关传给他的秘密电报。
前不久刑家工厂的爆炸案,也是那些日本特务所为。
柳烨坐在餐桌前,翻看这些新闻,她粲然水眸微动,倏然起身,一巴掌扇在李潋之脸上。
“废物咱们辛苦了三个多月,最后还是让白云归的人先找到土闲那匹夫在俞州的下属机关。”她声音里有透骨的柔媚,眼眸却有鹰隼的狠戾,“我该怎么办,回去跟上峰说,我们得到的消息不知从哪里走漏,让白云归得了先手?”
脸颊微肿,李潋之拂过,笑容雍容倜傥:“别急啊柳儿,谁一生还不失手几次?这次只当便宜了白云归。”
“只当便宜?”柳烨哈了一声,眼眸被霜色染透,“你倒是大方啊六少爷难不成……泄露消息的人,是你?”
那人轻松耸肩:“是我”
柳烨再也忍不住,暴怒袭去。
那长裙下修长的**,光洁纤柔,却似利剑刺向依旧含笑的那人。不过几个回合,便将他死死遏制在墙上。
那蔻丹指尖粉润锋刃,藏在大腿内侧的短匕抵住那人喉咙,刺出了血珠,他却依旧笑得明媚妩媚,天生的妖孽。
“你连亲兄弟的死活都不顾了,却要帮白云归。你忘了当初他误会你,差点将你打死在大牢里?”柳烨声音微沉,“李方景,你还真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啊。图什么啊?”
“我从未想过帮白云归。”那人依旧笑得灿烂,好似脖颈上沁出来的并非血珠,风流在眼角流转,“我在帮白夫人。你知道我恨白云归,你知道我三哥的真实身份所以关押他,可是你不知道……”
他眸子转向窗口,唇角的笑越发动人:“我爱慕容画楼”
柳烨气得打颤,短匕紧了三分,刺入血肉,却感觉自己的后颈剧痛。
眼前一黯,她的世界全是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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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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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从窗外跳进来的身影,轻盈而姣好,携了半缕幽冷淡香。银白色旗袍衣袂随风摇曳,宛如繁盛风兰,花影虽妖娆,意蕴却清雅。佳人似花,雅致幽香,大抵是这凡尘里唯一能盛开在他心头的浓艳。
犹记那日烟雨相送,那抹素色的丁香,淡韵而妩媚,迷离谲艳,在他心头荡起阵阵涟漪。
以为相见无期,不成想转眸间,她傲然含笑,盈盈如水的眸子静静望着他,笑道:“眼镜不错,越发斯文了。”
李方景笑起来,随手将眼镜摘下:“身手不错,这可是三楼。”
画楼指了指旁边,笑道:“哪有那么邪乎?我只是从隔壁房间跳进来而已。”
两人相顾而笑。
却半晌无言。
最后画楼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最近几天么?”
“前天。”李方景笑道,斜眸凝望她,“我和老三不是同胎而生,模样却惊人相似,从前我们总是一处读书,熟悉对方性格,模仿彼此言行举止极像,偶尔家里人都会把我们弄错。你怎么知道从前那个不是我?”
画楼明眸微睐,片刻才道:“我不知道,我随口问的。”
李方景愕然,须臾才笑起来。他心中所盼的,便是她能将他二人分别开来。女子倘若很在意某个人,他就是不同的。哪怕对方模仿得再像,都能瞧出端倪来,所以画楼问他是最近几天回来的吗,他心中所喜的,不过是这点盼望已实现。
哪里知道反而中了她的试探?
李方景摇头苦笑:“你跟半年前不同了……”
画楼挑眉。
“刁钻了。”他叹气。
画楼心头一顿:刁钻了?
刁钻中应该带着活泼和俏皮的。这段时间虽然发生很多事,她却比从前更加开朗更加活泼了么?
是因为什么?
瞬间,她想起白云归那缠绵中带着促狭嬉闹的眸子,跟平常的深邃内敛判若两人。唯有她和他独处时,才能见到那样的白云归,玩闹起来没完没了。
这个念头让她微怔。
李方景已经转身,从抽屉里找出大小手铐,把柳烨的手足全部铐起来,身子亦用绳子紧紧捆绑。
画楼便在一旁打趣:“你也跟半年前不同了……从前是个惜花人,如今心狠手辣,这样的美人也能捆绑成粽子,何其歹毒”
李方景把柳烨捆好,冲画楼笑:“这姑娘功夫极好,我接不了她三招,不捆起来要命的。哪些是娇花、哪些是毒草,我分得清。要不然,这些年不是白白混足花丛吗?”
他又找出绷带,把她嘴巴封上。
画楼指了指他脖子里沁出一圈的血珠。
他转身,简单的处理了下。
围着白色绷带,显得很好笑。他只得把立领竖起,用衣领遮掩伤口。
“灵儿叫你六哥的时候,你的笑容很特别,我当时怀疑你回来了。前几日我遇到的那个李潋之,眼眸阴刻,不似你的明亮。”画楼跟他解释道,“所以你在百花展临走前那个手势,我猜测你是提醒我花盆有问题。我自己一看,果然在花泥发现异常,就更加肯定那个李潋之不同。今天事情水落石出,我想着你这边也许有变故,一早就到了隔壁房间听动静,你们打斗时我就从窗口攀过来,在窗外听到你和她的谈话。”
“你听到我的话了?”李方景斜长眸子里情愫暗涌,定定落在她脸上。
画楼只当瞧不见,淡然道:“是啊,我都听到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混账,损我清誉。”
“我说的是实情。”他眼神委屈,声音却低醇暧昧,“要不是知道你一个人独撑俞州,我跑来跟柳烨演这场戏作甚么?”
画楼笑了笑,撇过头去,心头有一阵暖流。
她的眸光顺势就落在柳烨身上。
容貌倾城,气质高贵,这般女子的举止教养皆是世家风范,画楼想象不出她竟然武艺超群。她不禁低喃:“可惜了。”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你误会了。”李方景不失公允道,“她是南方政府情报机关派往远东去的特务,混入日本特务机构。她很聪慧,又武艺超群,日语说得好,深得日本人信任,在日本特务机关地位很高。我三哥是她的下属。”
画楼倒是没有想到这层,心中对这个女子便又有了些许好感。
然后又问道:“那你三哥呢,也是南方政府的人?”
李方景摇头,表情怅然:“他不是南方政府的特务,所以柳烨才要防他。”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有个朋友德国朋友叫佐尔格,你在戏院见过的,可还记得?就是我介绍说理查德的……”
怎会不记得?
理查德。佐尔格,二十世纪最杰出的情报员,改变二战进城的德国人,却是苏联密探。
画楼颔首:“记得的。”
“佐尔格在沙俄中央政府机关做份闲差,有一次来信说问我是否去过莫斯科,他在街上遇见过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沙俄,呃,现在叫苏俄,我不曾过去,后来思忖他大约是遇上了我三哥。”李方景声音微低,“自家兄弟,我一直不信他是个软骨头,甘愿为日本人卖命。这些年他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兴许是对苏俄**着了迷,想自己建个信仰共产主义的情报机关吧。”
说罢,摇头笑了笑,微微叹息,很不认同。
画楼含笑望着他。
李方景回神,跟她简短解释了一番苏俄**和共产主义,画楼只装作很新鲜,不住点头。
微微一声娇咛,柳烨悠悠醒来。
她顿了顿,看清自己被五花大绑,朝着李方景冷笑,没有无谓的挣扎。
“他们南下就是为了找日本特务机关在俞州的那个下属机构?”画楼与李方景移步去外面客厅说话。
房间大开,眼睛可以盯着柳烨。
画楼一直猜想俞州有批特务,也不能判断是谁的人。直到从花盆里发现炸药,顺藤摸瓜,便找到了耿家。耿家大小姐是罗家的大少奶奶,骆家大小姐是罗家二少奶奶。
这个罗家,是罗疏烟的堂伯。
因为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罗大少很好隐藏了他是日本特务机关在俞州的负责人。
画楼查吴家老三的咖啡馆,查出当初指使他去炸刑家纺织工厂的,居然是罗家大少奶奶,耿家的大小姐罗耿氏。画楼又连夜审了耿家的人,罗耿氏只是一口咬定帮娘家报私仇,才去炸刑家。
耿家与刑家是同为纺织行世家,因为抢生意结仇颇多。
原本是情有可原,罗耿氏死不开口,画楼也没有怀疑到罗家大少爷身上。
是一封匿名密信让她恍然大悟,才让红瑜的特务连夜去罗家搜查,逮捕了十来个藏于密室日本特务。罗大少爷的身份也曝光。
罗大少爷却在红瑜去之前消失,不知是逃走还是被灭口。
画楼想不到那个看上去有些怯懦的罗大少,竟然是为日本人卖命的汉奸。
“远东特务机关最近一直打压柳烨,她有两次升迁机会无故旁落,她怀疑日本人对她有了戒备,想脱离日本人,回到南方政府的情报局。一来是她处境堪忧,二来南方情报局的局长年底要调往内阁,局长之位空闲,她觊觎那个位置,想着借机回去。她知道南方有个日本情报机构的下属机构,落户俞州,实则是对付南方政府。拿下这个机构,以她的资历回去定是局长不二人选。这是她暗中计划。”
好有理想的女人。
位高权重,承担的责任便更加重,身体和精神都要高度紧绷,等累得精疲力竭,才会想做个简单平凡的女人。
画楼深有体会。
偏偏总有人执迷不悟,醉心于个人权势,像云媛,像柳烨。
“那么他们南下,还有明着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