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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天就这样硬撑着,以期能找到可以活下去的东西。
可惜,她想尽办法也不曾找到一点儿能吃的东西,她的生命迹象在逐渐流失。
你得相信,郁婕所谓的能吃的,包括了沙漠里的植株,以及那些奇形怪状的沙漠动物,甚至就连腐尸,只要不是腐烂上月的,她也不介意吃上两口。
她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下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上述东西,郁婕一概没碰见,也不知道她是倒霉成啥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谁,才弄的她方圆百里无活物。
在一个下午,郁婕终于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躺在藤椅上的白衣贵公子睁开眼,快步走了几步,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坐在藤椅上。
辛优抿唇而笑道:“怎么了,辛公子做噩梦了?”
“恩。”他点了点头。
“什么梦?能让辛公子吓成这样。”
辛受摇了摇头,看着坐在院子里画画的白衣女子,这让他怎么说呢,难道说他睡得好好的,猛然惊醒不成?最荒缪的是他竟然想去救人。
救谁?从哪里救?
这些他都不知道,一颗心跳的怦怦的,无法安静,他揉着鬓角,漫不经心道:“教里如何了?”
“一切照旧。”
“那个人找到没有?”
辛优叹了口气,坐在一旁自斟自饮道:“怎么找呢,寥寥几语便要找到人,哪儿有那么容易,你我都知道她性格冷漠与你我联系太少,又怎知道即便她同这世间的联系也这般少。”
辛受不答。
谁知道呢。
当年那个冷漠的女子不提她从何处来,走时也不曾告知他们一声。
他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是他的小师姑,她和他的爹是一个门派,可惜那个门派,不过无名而已,即便拿着她的面容去问门派里的人,那里的人也不过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就像千年不化的冰川,再难有其他表情,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明明有线索,却硬生生断了线索。
院子里的女子虽也是那门派里的,却一脸茫然的说不记得有这个人。
这人还真是狠啊,这世间莫名没了消息,就连生死也不知。
辛优道:“你我从很久前遇见她开始,她就没老去过,你想过没有,也许这世上没有她的消息,不过是因她已死去。”
“也许。”他突然不想再找她了。
辛优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爱她。”
“并不。”他道,“找的人撤回来一批,剩下的人继续去找。”
辛优明了他的意思,他敲敲桌子道:“你看,这世上的女子何其多,总有比她好的,我就一句话,忘了吧,她固然对我们不好,却也护佑我们多年。”
“你不懂。”
辛受如是道,是的,辛优不懂。
如果她于他只有收养关系,他应该就像辛优一样,轻易放下,只是偶尔会想起当年那个女人对自己不好不坏,惋惜就这么断了联系。
可他偏偏没办法,她害的他家破人亡。
六年前,她离去。
他带着辛优在江湖上几经生死,几次挨不过的时候就会想起她说的那几句话,只因求不得便毁了一个家。
他费尽心思建立了教派,又发展壮大,却始终找不到她。
她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不见,她赐他浑身伤疤该由谁还,她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该如何弥补,她杀他傲梅山庄那么多人又该怎么偿还。
所以她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不见。
他派去的人查到的消息,断在了十六年前的灭门时,谁杀的,不知道!可有遗孤,不知道!
可他知道,不是她杀的,还有谁。
他手放在木桌上,木桌已经成为飞灰。
院中女子走了进来,练完武后的汗珠挂在额上,带着阳光的气息侵染着他周围的空气。
她道:“怎么了,辛大哥?难道教里有事?不用急的,辛大哥那么厉害,相信对你一定不是难事。”
声音很是温柔,带着安抚的奇异魅力。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恩。”
她又道:“辛优哥哥呢?不是刚刚还在么。”
他环顾四周,人果然不在,他漫不经心道:“他有事。”
她乖乖巧巧的站在面前,脸上的笑仍旧稚气,询问道:“你要吃些什么?还是面么?”
依稀间,他仿佛看着当年的女子,扬着鞭子抽在他身上,刻骨的冷,她冷笑道:“想吃肉,有粥给你吃就不错了。”
说是这么说,他生日那天,何叔端给了他一碗面,素面,可是挑的时候,底下却窝着两蛋和肉片,吃起来很香。
两年前见到何叔时,提起当年他为他送上的那碗面,他言语中便有些怀念,希望何叔为自己再煮一次,哪知道何叔却把真相告诉自己,他宁愿他不说。
何叔说:“咳,那个时候,大小姐在,她不发话,谁敢触她霉头,我即便有心帮你,也至多给你塞两馒头。”
他心中一紧,问道:“那面是她让你做的?”
何叔摇了摇头:“怎么会,那是大小姐做的,那天她早早起来和面,专门弄给你吃的,大小姐嘴硬心软面子薄,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弄的,才叫我端给你,还不许我说,要不是你今天提起我也忘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而今夜雨十年灯20
这事是真有,郁婕那时给他下完面后,觉着自己不能亲自端给他,才叫老何做的,她只是觉得辛受一天天被她打的有点儿可怜,出于弥补心态而已,所以才没有叫何叔似有若无的提一提。
只是今日,咋闻这人这般对过自己,辛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那个消失的人了。
那个人,对他极其不好,却也会偶尔做出些许举动,那些举动又让他觉得,也许这个人没有那么坏。
“辛大哥,今天还是吃面么。”
“恩。”
他应了一声,打量着已经走出门的女子,她和那个人是真的不一样,同样一袭白衣,那个人穿上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她身上也是单纯无辜的纯粹,仿佛一眼可以看得穿。
她会温柔的告诉他,别怕,这世上还有她,不论别人怎么看,她都不会放弃他,更不会抛弃他。
而郁婕,是的,那个人的名字是郁婕,这是很好查到的一件事,白衣衣就知道,却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白衣衣也不知道,据白衣衣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她了。
他抿抿唇,他想起的郁婕让他怀念。
她从不曾收留他的软弱,也不曾将他抱在怀里安慰,甚至连一句软话也不曾说过。
她却教会了他如何识时务,教会他武功,给他留下许多钱,她让他离了她之后衣食无忧,不用为钱财奔波,不会被旁人欺骗,即便落入极其糟糕的境地,因为她当年的恶行,他竟觉得不算什么,也一一的挺了过来。
这个人呵。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他知道白衣衣对他的心思,一个女子不求名不求利忍受了许多跟在一个男人身边,还能为什么?不过是求一场恩爱情长罢了。
他应该答应的。
她软的像阳光,她温柔的像水,从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也能包容他的脾气,从她眼中,能看见满满的情谊。
他应该答应的。
如果没有郁婕在,没有郁婕做比较,他应该会喜欢上这个温柔包容自己的女人,他应该会答应的。
但是郁婕在了,作为一个男人,他只渴求复仇,而非自欺欺人的哀伤。
有那么多比较,旁人看来,他应该喜欢白衣衣的。
可惜,并不。
他承认,他爱慕美色,可世上美人何其多,白衣衣不就算一个么,可他依旧只爱她。
他爱郁婕,尽管她大了他十五岁。
他爱她,他身上有很多道疤,每一道都是她留下的。
她是个怪人,他也是。
他有些怅然,他以为自己恨她,没想到这六年,不过是让他一点点体验到她对他带来的影响,心心念念的,居然忘不掉了。
他微阖着眼,闭目养神。
恩,其实也不用意外,当初秦易郎为他解开掌管情感那一面时,就自然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公孙只会是郁婕的,他会因为轮回,忘记郁婕,甚至喜欢别人,但他至爱只有郁婕。
他不知道。
至少现在不知道。
日子如常,这昆仑山下的宅子里来来去去就那么三个人,仿佛什么都不曾变过。
唯有辛受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那个人不在了。
有好多次,他仿佛还能看见她从房门里走过来,一袭白衫清冷孤傲。
她会扬起手里鞭子,骂道:“你还不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她摸着他的头道:“你要好好的。”
并不算如何深情的话,他却无比的激动,他想说些什么,每当那时,便清醒过来,明了她并没有回来。
在这城里待了一年有余。
着实有些无趣了,他便领着辛优出去逛逛,这次,他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找些名门正派上前拜访,反而是到了秦淮画舫。
他想明白了,她是他的仇人,纵然她对他好又怎么样,追查真相的人送来的消息浇灭了他微弱的希望。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即:十七年前傲梅山庄一案为郁婕与血煞楼交易有关。
明明白白的话。
促成了他到秦淮画舫的缘由。
秦淮之处多伎,画舫内的都是绝世美人,各有各的才能,各有各的规矩,即便是武林人士也得按照这些规矩来,毕竟这些伎里面也有与侠客交好的,若是得罪了,免不了被侠客教训。
辛受是不惧的,他只是觉着有趣,因此也按规矩来。
今日,淮河的画舫格外的多,比起平日的几艘画舫,这次一数,竟有小二十艘,船还在不断增多。
辛受看着辛优。
辛优道:“淮河每年的花魁之赛便是这两日。”
世人皆有所求,难怪这般热闹。
辛受了然。
他坐的地方是最靠近淮河的酒楼最好的观野位置,他轻易的就能看见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
大抵是快到了大赛时间,基本足不出户的各家花魁们都从画舫上下来了。
一个个美人,各有风情,白玉雕成的人物,一颦一笑就让人心动,靠在随侍的丫鬟身上,弱风拂柳般,让人心动。
清秀的,美艳的,高傲的,清冷的,侠女般英气的,傲梅般冷漠的……
总之数都数不过来。
辛受随意看了一眼,却不肯再低头,他从窗子上跳下去,落在一位花魁旁边,那花魁极是冷艳的一个人,美到极致。
她道:“我还有事,恕不能相陪,公子若有意,还请夜间再来寻我。”
“我认识你。”他开口却说了这么句。
“我并不认识你。”
“我却认识你,从你年轻的时候就认得你,我永远记得你。”
女子只是漠然道:“小女子年方二八,公子口中的年轻恐怕是我在家时吧。”
旁人一阵哄笑。
岂不可笑,你想想,一个青年对一个少女说我俩年轻时就认识,拜托,又不是七老八十再相逢,众人焉能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