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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离筝眸色微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苏青荷的解释。
仅是摸一下,就能透过手指看到玉石内部,这种超能力对现在人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苏青荷从没打算将她怀有异能的事告诉任何人,决心深藏在心底。这异能祸福相依,虽然她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衣食无忧,多半要归功于这异能,但她认为还是“祸”多一分。
上辈子,她拥有异能的事也是仅有几个血脉至亲知晓,结果还不是一样,这血的教训,她铭记在心。
段离筝不紧不慢地接着盘问:“与点翠楼上掌盘的事呢?”
苏青荷攥了攥拳头,不打算再隐瞒,道:“我阿弟在书院门口,险些被一伙贼人绑走,重病了一场,我怀疑是点翠楼派人干的,我匆匆离京回来京城,也是因为这个。”
苏青荷现在说起这事来,仍觉着痛心,有什么事冲着她来便是,对半大的孩童也下得去手,真是卑鄙透了。
段离筝听后眼中闪过一道戾气,嗓音有些发沉:“我明白了。”
顿了顿,又道:“毛料的事,无须你费心,我雕好后,会派人送给你。”
听闻他如是说,苏青荷简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心中默默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继而眼中大亮,身后好似有条无形的尾巴在摇啊摇。
原本她还在担心,若能拍下那祖母绿,以徐伯的雕工能不能胜任,这下完全不用担心了。
苏青荷是个很容易满足且健忘的人,几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大患,被面前这人好像毫不费力地就解决了,只觉得他从头到脚都无比顺眼,连上次偷袭她的事,以及几日前自己还恶狠狠地说不道歉绝不原谅的事,都全然忘记了。
段离筝见她因为不可置信,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像漾着一层波光,脸颊也因为兴奋而透着晶莹的粉,很像某种毛绒绒的动物,忽然很想将她搂过来抱一抱。
然而手指方不安分地动了动,忽然想到上次她摔门而去,含羞带泪怒斥“臭流氓”的情景,默默有些汗颜地把手缩了回来,好不容易把人追到了,要是再吓跑了,他上哪儿再去追。
苏青荷看到他手指微动,顺势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那件墨翠玉佩,讶然问道:“这玉佩……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这玉佩乍看是很好的墨翠料子,只是上面的雕花实在不忍细看,活脱脱将这上好的种墨翠拉低了一个档次,换句话说,就像现代地摊上摆着卖的十块钱一件、粗制滥造的玻璃仿制品。
苏青荷可以想象出,他戴着这玉佩进出玄汐阁,而伙计们在背地里暗自偷笑的场面了。
“嗯。”段离筝还觉着她问这话很多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块玉佩,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摘下。
听到他回答,苏青荷心中有些暖暖的,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正欲细想时,忽然想到她在京都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他还在卧榻喝药,当下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
“你的腿……没事了吧?”
得知她突然回兖州的消息,段离筝几乎是即刻命容书装车启程,然而不知道这事怎么被侯爷知晓了,硬是将他在屋里锁了三天,直到太医说,已无大碍,比之前两年,甚至一点有好转的迹象时,侯爷才将他从屋里放出来。
然而,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段离筝眼神漠然,只道那些太医是为了应付侯爷在拖时间,若不是因为此,他早就能在兖州截住她了。
望着微微蹙眉、眉宇间全是担忧神色的苏青荷,他只开口回道:“无碍了。”
***
夜深。
为了避嫌,苏青荷到底还是回了客栈,容书奉命提着灯笼护送,直到看苏青荷进了客栈才离开。
无事一身轻的苏青荷钻进被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赵菁早早地装好了马车,以及半车的毛料。
苏青荷哼着小曲儿,正准备跨进马车时,却听赵菁苦着脸道:“掌柜,这堆毛料有些超负荷了,这一程路途遥远,这马恐怕承受不了。”
苏青荷一听便怔愣住了,这大清早的,上哪儿再去租赁马车。
正踌躇间,忽见一辆双马并驱的马车直冲冲地向她驶来,而赶车的竟是容书。
驶至她跟前,容书勒紧缰绳,跳下车来,笑容满面道:“苏姑娘,上车罢,少爷在车里等你了。”
☆、第71章 在路上
苏青荷看看那看起来十分宽敞的高阔马车,两匹棕红色骏马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再看看自家那占了半厢的毛料,以及那无精打采的瘦马,苏青荷当下便有了决断,撩起裙摆,容书帮忙扶着她上了马车。
撩开帘子,见段离筝端坐在坐榻前,苏青荷奇道:“段公子,你怎么今日就启程了,我还以为你会在这晋江城多呆几日……”
段离筝想着既然来了这晋江城,就顺便将这半年来矿区内的事务处理了下,且为了赶得上和她同日回兖州,昨日熬夜看了一整晚的账簿,堪堪将账簿核对完。
听她开口问,段离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抬手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马蹄清响,车轮渐渐转动,赵菁拉着毛料走在前面,容书及他二人紧跟其后。
苏青荷坐在靠窗的侧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他:“那块祖母绿,你准备雕什么花样?”
段离筝一点没藏拙,坦言道:“我正想问你,你知道的,相玉不在我擅长的范畴之内。”
言罢,他伸手拉开矮桌案下的暗箱,拿出一只精巧的红木匣子,打开后,只见被解开的祖母绿明料端端正正地放在里面,为了防止颠簸磕碰,四周垫满了软布。
苏青荷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祖母绿取出,只见整块翡翠明料呈瓜子型,一头偏尖,一头饱满圆润,只比拳头大一点,苏青荷捧在手里,感觉像是在捧着一只沉甸甸的晶莹剔透的小菜瓜。
相玉讲究因材造物,像这样贵比黄金的珍稀翡翠只适合浅雕,像透雕、镂雕和掏空的做法,都是在暴殄天物,雕得越多越深,反而越是浪费了材料。
这祖母绿通体是均匀深邃的绿色,形状也并不特殊,且个头也不大,苏青荷左想右想,心道索性雕个大众花样罢,取个好点的兆头。不管在这祖母绿上面雕如何新奇的花样,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苏青荷相信,此玉一出,哪怕是未经雕琢的璞玉,都足以艳压群芳。
此时距离上掌盘的日子还有二十三日,回兖州城路上的时间需三日,剩下二十日,雕这么一件小摆件,时间上也是足够了。
苏青荷沉吟片刻,道:“招财金蟾如何?”
话音方落,帘子被风吹得微微飘起,一束日光透过缝隙打在祖母绿上,折射出的耀眼绿意,快晃花了苏青荷的眼。祖母绿好像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着它的不满。
苏青荷摸摸鼻子,雕成金蟾,是未免有些俗气了。段离筝虽然没说话,苏青荷还是从他眼中读出了不认同。
苏青荷想了想,又道:“那…缠枝寿桃?”
苏青荷低头,想象着掌中的祖母绿幻化成一颗大绿桃子的模样,自己都忍不住皱眉,段离筝还是不说话。
苏青荷再次打量起这祖母绿的形状,底部扁平,背部高高的拱起,前圆后尖,很像一直伏卧着的山兽,苏青荷眼神一亮,脱口道:“如意貔貅?”
段离筝也终于给了她反应,勾起唇角:“嗯,就貔貅好了。”
苏青荷兴奋地朝他的位置挪了挪,一手捧着祖母绿,另一只手在上面轻点比划着:“这边雕兽首,这边雕兽尾,兽首雕得比例大些,会显得更威严,足下再饰些祥云……”
任谁在他耳边这般喋喋不休,段离筝早就冷脸走人了,而当这个人换成了苏青荷,青葱般的指尖在眼前虚晃,温而细的嗓音环绕在耳边,段离筝只觉得惬意,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忽然只闻咯噔一声,车轱辘像是碾压了一颗石子,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物体磕上车板的声音,段离筝循声看去,只见某人皱着一张包子脸,委屈地揉着脑袋。
段离筝心下一紧,忙把她捂着额头的胳膊拉下来,只见她疼的嘶嘶抽气,光洁的额头上一块核桃大小的红印分外明显。
原本以苏青荷的反应速度,是可以赶在脑袋撞上木板前用手支撑住身体的,可是她手中正捧着祖母绿,生怕撑着身体时把翡翠磕着碰着了,这一犹豫间,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翡翠其实并不容易摔碎,但是祖母绿不是寻常翡翠,哪怕多一道划痕,苏青荷都要心疼死。
段离筝自然也注意到她护住祖母绿的紧张样子,胸口有些气闷,这蠢女人真是要玉不要命啊。
苏青荷若是知晓段离筝心中的想法,定是会反驳,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么能理解她们这些赌石爱好者对玉石的感情,她是宁可自己撞一个包,也不愿意看到这极品翡翠多一道划痕啊!太破坏美感了!
顶着额头的大包,苏青荷起身去把祖母绿重新放进木匣内,紧紧地扣上铜扣,放回暗箱内,然而还未等她坐定,马车又是咯噔一声响,苏青荷重心不稳,这回没撞上木板,撞在了段离筝的身上。
段离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肩膀,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还未等段离筝开口质问,马车外传来容书的喊声:“少爷,姑娘,你们当心点,稳着身子,这段路有些不平整……”
段离筝心底虽然很想多来几次这种意外,但怕她再磕着碰着,皱眉肃声道:“坐好。”
苏青荷早在容书大喊时,就忙从他身上弹起,坐回原位,此刻听他如是说,又悄悄往外移了半尺的距离,双手紧紧地扶住窗框,微红着脸颊,垂眸闭嘴,努力降低存在感。
段离筝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又好气又好笑,索性闭上眼,假寐起来。
马车的行驶渐渐趋于平稳,像是走上了平坦的大道,假寐的某人,不知不觉真的神思放空,进入了梦乡。
因为方才闹了个乌龙,苏青荷一直没好意思找段离筝说话,尴尬劲儿一过,苏青荷方觉着无聊,扭过头,只见段离筝斜靠着,紧闭双眼,气息绵长平稳,像是睡着了。
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苏青荷心中腹诽,同时颇为新奇地打量着他的睡颜。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真好看。
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刷子,英挺的鼻梁,纤薄的唇,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每一处都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眉梢、眼角皆是恰到好处的弧度,那一头乌黑及腰,柔顺笔直的墨发,更让天生头发微卷的苏青荷羡慕无比。
苏青荷垂下眼,一个男人都长这么好看,还让别人有活路吗?不对,他要是女人,那才更是天理难容了……
待到日悬中天,容书勒马在一家驿站前停下,准备食些午饭,也喂喂马,稍作歇脚。
苏青荷下了马车,却听段离筝吩咐容书,将膳食端上车来。苏青荷只以为他是碍于不方便,或是养尊处优惯了,并没太在意。
然而三天的路程下来,苏青荷才渐渐发现,段离筝是能在车上解决的尽量都在车上解决,只有实在解决不了的,像如厕及夜间住宿,段离筝才会让容书搀扶着下车。
而他在下车时,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苏青荷,虽然他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