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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母亲上了一炷香,和母亲聊了一会儿天,纪皖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墓地,背后林滨和他母亲渴望的目光,她视若无睹。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一步步踏就的,她可以做到原谅,却没法再以德报怨,江湖不见,是他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墓园里非常宁静,听得到鸟鸣虫叫的声音,还有身后脚步声若隐若现,却一直执着地跟在后面,纪皖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不是贺予涵,是阿卓。
阿卓一见到她回头,立刻尴尬地笑了笑,见她没发火,立刻几步就走到她身旁赔笑着说:“纪小姐你去哪里啊?”
“回城。”纪皖淡淡地说。
“我送你。”
“我开了车的。”
“我让人开回去。”
纪皖扫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阿卓挠了挠头:“现在时间还早,纪小姐不如去医院看看贺少?”
“我出来的时候问过医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观察一天一夜就可以出院了,然后伤口防止发炎、不要再受剧烈震荡就好了。”一提起贺予涵,纪皖平静的心绪顿时紊乱了起来。
昨天满手鲜血的场景还在眼前,她一路把贺予涵送进医院,贺予涵拽着她不肯放手,医生又危言耸听说了很多话,她当时有点失态,流着眼泪答应陪在贺予涵身旁。
然而等到一个晚上过去天光大亮,所有的理智都回到脑海,再看看贺予涵,后脑那里被剃了一撮头发围了纱布,CT检查结果一切良好,脑震荡的轻微后遗症也消除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了。
她借着去扫墓离开了医院,临行前严词拒绝了贺予涵要陪同一起来的要求,幸好,贺予涵照做了。
现在她该做的就是赶紧回家躺在床上睡上一觉,把贺予涵抛到脑后,醒来以后,她铜墙铁壁般的盔甲一定会回到自己身上,而不是在自动送上门去,和贺予涵纠缠不清。
“纪小姐,”阿卓磕磕绊绊地说,暗自恼恨谢宁为啥把这差事交给他,“你走了以后贺少呕吐了两回,躺在床上连话都不说一句,医生说危险期还没过,这要是有个万一……”
“你可以找医生,他们才是专业人士。”纪皖定下心神,目不斜视地上了车。
“纪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啊,”阿卓恼了,“贺少是为了救你才弄成这样的,这放在古代,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这石头砸你脸上你可就毁容了,比救命之恩还重……”
车子喷出一股尾气扬长而去。
阿卓一脚踢在土堆上,恨恨地冲着车影挥了挥拳头。
中午的高架上都是车,一路堵啊堵,堵得人心烦意乱。
纪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回了城里,又在红绿灯路口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开到了医院的门口。
坐在车里,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在进去和回家两个念头中摇摆不定。
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她才记起来自己没有吃午饭,像是找到了理由,她安慰自己:下去吃顿饭,然后去看他一眼再回家休息好了,这样从道义上讲也过得去。
医院外有好几家小饭店和快餐店,纪皖随便进了一个吃了点,小饭店的老板正在做一种叫“米馒头”的点心,白白的圆圆的一片,以前姥姥在她小时候经常做,又甜又糯很好吃。她没忍住,买了一盒拎在了手里。
贺予涵的病房在单独的小楼,就是以前纪淑云住的那一栋,她快步到了二楼,推门一看,房间里的窗帘都拉起来了,贺予涵半蜷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纪皖的心猛然一抽紧,几步就走到床前,抬手去探他的呼吸。
呼吸绵长而温热,缠绕在她的指尖。
纪皖松了一口气,刚想去把东西放下,手就被用力地握住了,贺予涵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定定地看着她。
“你醒了?”纪皖定了定神,语声淡然,“我去把开窗透透气。”
“不走?”贺予涵闷声问。
“那就再坐几分钟,”纪皖抬手看了看时间,“下午公司里还有一个会议。”
窗帘被拉开了,房间里的阴暗一扫而空,贺予涵从床上半撑起身体,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点心,顿时,他的眉梢眼角透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气:“这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纪皖的手顿了顿,随口说:“你应该不会喜欢吃。”
贺予涵拿了一片一口就咬掉了一半:“谁说的,你买的我都喜欢吃。”
胸口有点烦闷,纪皖恶意地问:“我在里面放点玻璃渣你也喜欢吗?”
“放刀片也行。”贺予涵神情自若地把米馒头吞进了肚子里。
这样无聊的话题没法再继续下去了,纪皖走到床边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和伤口:“你觉得怎么样?下午还呕吐吗?头还痛吗?”
贺予涵靠在床上,拿着米馒头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一脸隐忍的萎靡:“吐了一次,头还是很疼,尤其是这里,老是突突地跳。”
他指了指太阳穴,看着纪皖的目光带着渴望,显然希望纪皖柔情蜜意地来替他按摩一下头部。
纪皖忽视了他的恳求,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夺下了米馒头:“那你还吃。”
还没等纪皖反应过来,贺予涵便趁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用劲,把纪皖拉得跌坐在了床边,那手指好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握住了她,她不敢太过挣扎,深怕贺予涵用劲再次伤了头部,只好任凭他抓着不放。
“皖皖,你一不在我就胡思乱想,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一定会没事。”贺予涵把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小声地说。
“我什么时候成了灵丹妙药了?”纪皖气得乐了。
贺予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痴痴地道:“一直都是。”
纪皖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迎视着那道灼人的目光,静静地开口:“贺予涵,我们好好谈谈。”
“我的头有点痛。”贺予涵立刻避开了视线,眉头紧皱了起来,“你先陪我躺一会儿,我们以后再谈。”
“别这样予涵,”纪皖低声道,“以前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我原谅你了,不论是你对公司做的错事,还是你对瑾彦的伤害,我也很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这样默默地喜欢着我,我也有错,当年不应该对你这样决绝……”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贺予涵的眼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痛苦,“那五万块的事情我知道了,皖皖,你一直就是个自尊自强的女孩,我居然会误会你贪慕虚荣,还不肯和你好好沟通,是我混蛋。”
纪皖的喉咙有些哽住了:“不怀疑我和席衍不清不楚了吗?”
抓着她的手骤然握紧,贺予涵恨不得穿回到正月初四那一天,给那个在纪皖面前口不择言的自己一个耳刮子:“不怀疑,皖皖,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被人误导……”
纪皖吸了吸鼻子,点头说:“我不怪你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原谅了。”
贺予涵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有片刻的晕眩。
“所以,以后我们就换成正确的相处模式,偶尔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或者想起来就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做个记在心底的朋友,这样一定会——”
飘在天上的神智被一个闪电打回原形,贺予涵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的眼神森冷,“你这是什么意思?做朋友?我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第75章
病房里一阵静默。
纪皖避开了贺予涵的视线,挤出了一丝笑容:“予涵,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爷爷说得很对,我们俩太像了,即倔强又偏执,就好像两把匕首,放在一个口袋里就会把袋子扎破,为什么不各自去找能收了自己的刀鞘呢?我们俩从小受的教育、各自的家庭都是天差地别,根本就相处不到一起,就算再有感情,也会被日复一日的争执磨平,保持自己最美好的印象在对方心中是最完美的结果。”
“谁说会磨平?”贺予涵咬着牙问,“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会磨平?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刀鞘?”
“我们试过了,”纪皖低声道,“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
贺予涵脑门上的青筋几乎爆起,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会改。”
“改什么?”纪皖微微摇头叹息,“你改了吗?你现在还是一样想要掌控我的生活,一样跟踪我的行踪,予涵,你别再说谎了,你不会改,那是你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改不了。”
贺予涵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想说,贺卫庭和贺卫芳真的不是省油的灯,他怕他们抓住他的弱点对她下手,他只能派人跟踪保护她;可他又不想再多说让纪皖害怕,这样的亲人只会让纪皖对他的家庭更敬而远之。
“皖皖,你相信我,我这样完全没有一丝恶意,”贺予涵斟酌着措辞,“你要是实在不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受人监视,”纪皖苦笑着说,“就算你是一片好意,没有我的允许,让我的一切置身于你的眼皮底下,换做是你,你会高兴吗?”
“高兴,如果是你要监控我的行踪,我愿意。”贺予涵坦然说。
简直没法沟通。
纪皖的眉头微蹙:“好吧,我也没法强迫你怎么样,总而言之,要是你愿意,我们俩做个朋友,如果不愿意,我也没办法,那就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脑袋针扎般地疼痛起来,贺予涵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下子跌倒在了床上。
纪皖顿时慌了,扑上去用力在他的太阳穴上揉压:“你怎么了?我叫医生过来!”
她正要去按铃,手被按住了,身体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你——”纪皖又气又急,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然而贴近了贺予涵的身体,那怒火却一下子熄灭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紧绷的肌肉,还有微微颤抖的手臂,显然他正在忍受着痛苦。
“皖皖,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贺予涵在等着脑中的那一波刺痛过去,鼻间传来的馨香,好像一剂最有效的镇痛剂,让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在须臾之间那么短。
纪皖枕在那宽厚的肩膀,那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久远的记忆冲破了她防御的盔甲,仿佛潮水般涌了过来。
曾经的甜蜜絮语,曾经的裸裎相对,曾经浓到快要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她整个人都几乎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
温热的唇瓣在她的发梢一下下地落下,小心翼翼,仿佛她是这世上最稀有的珍宝。
一阵热意袭上眼眶,纪皖闭上眼睛,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声音中还是带着几分僵硬:“好了吗……”
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她推开飞快地站了起来,快步朝着房门走去,她怕再晚走一步,就要沉溺在这无边的温柔中。
“皖皖,”贺予涵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坚决,“你心里有我。”
纪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那天我吻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贺予涵的声音低柔,蕴含着无限的情意,“我以为我又自作多情了,可我现在觉得不是。皖皖,为什么要压抑你的感情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是适不适合的,只有你想不想要,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俩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
“你……你胡说八道!谁说我爱你……”纪皖颤声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