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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拿捏了十万红玫瑰的事情大做文章,说是陈氏玫瑰为了一己私利,把黄金销售期的高价置于不顾,反而拿平价去谄媚于明星,导致全村十多万的经济损失,一句都不提罗琛的明星效应远高于差价的价值。
而所谓的商业伙伴,陈家蜜不用看就知道是苏银妹这家经销商。
但是她相信苏银妹没有这个本事没这个手笔,陈氏玫瑰扎了某些人的眼睛,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把事情发酵出来了而已。
这记者不过拿钱做事,但是本地农村看报纸新闻的人多,现在谣言肯定已经发散开来。造谣容易辟谣难,就算陈家蜜把报社告到法院去,历时个一年半载打官司要求对方赔偿登报道歉,但是对于陈氏玫瑰造成的信誉损失已经不可估量了。
陈家蜜就好像被逼入一个死局。
她这样的遭遇并不是个例,前两年就有一个国产洗发水的牌子被人造谣成分致癌导致销量一落千丈,其后历经数年的官司总算胜诉,声誉已经无法挽回。反而造谣者依然混迹于行业中,丝毫得不到道德上的惩罚。
好在陈爸及时服药,病情比较稳定,医生说只要留院观察两天就行。
陈妈表示自己要在医院陪床,让陈家蜜一会儿回家拿些日用品过来。
克鲁克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情况紧急也不方便问,陈家蜜看他正坐在长廊里看那份报纸,她心情不好口气也很不好:“你又看不懂,看什么看?”
人有时候反而容易对最亲近的人发泄怒气。
陈妈喝止了陈家蜜:“我教过你什么,心里有气自己排解,你拿小詹撒火干嘛?!”
说是这么说,也是骂给克鲁克山看,希望他不要记在心上。
“没事的,妈,”他把陈家蜜一起拉坐在走廊的座位上,将报纸塞在陈家蜜手里,“我有在学中文字,但是进展没那么快,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陈家蜜那句“对不起”哽在喉咙口,她接过报纸,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慢慢念给克鲁克山听,陈家蜜第一遍看这则报道的时候,怒火几乎让她快要失去理智;但是当她第二遍看这篇文章并且一字一句慢慢念出来,陈家蜜反倒是冷静下来,重新评估对手之后,她发现对方的套路可说十分老道。
这篇文章之所以耸动,是因为春秋笔法用得好。里面所引用的事例几乎全部是真实事件,却在真实事件上面添油加醋,而后又从单一的角度浓墨重彩予以解读,对于没有了解事实并且不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大众而言,很容易就被这一环套一环的“逻辑”给绕进去,站到了作者实则极其偏颇的立场上。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作者本人巧妙绕过了违法的问题,而是攻击陈氏玫瑰的商业道德,也正是因为没有抓到任何违法的把柄,所以不得不采取这种暧昧的攻击手段。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文章造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也是克鲁克山听了陈家蜜念完整个报道想要说的,陈氏玫瑰不存在任何违反法律的行为,生意归生意,任何道德上的谴责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这是在中国,情况要复杂得多。
陈家蜜在车上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对方是谁,对方已经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是陈家蜜小姐吧,今天报纸看到了吧,我们的大记者写得好不好?现在手头还准备了两篇,就问一声您要不要买下来?不然明天同一版见。”
陈家蜜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要是让陈爸看到之后的连续造谣,她不敢想象爸爸会被刺激成什么样子:“我买,多少钱?”
“不多不多,”对方似乎料到她会屈服,“一口价三十万。”
陈家蜜现在要拿出这笔钱不难,但是花三十万买太平很憋屈。
她记下了对方的账号,心知找人查这账号估计没用,可能开户人的身份证都是买来的,一旦三十万打过去,就会被迅速一层一层转移账户多达十几次,最后说不定就转账到国外去了,追查难度很大。
陈家蜜追问了一句:“一口价买断以后所有的烦恼对不对?”
电话那头笑得非常欢畅:“那当然,我们很讲信誉的,明天报纸出来前,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陈家蜜挂了电话,周刚的电话很快拨了进来,
他也看到了报道,特地来问陈家蜜是不是得罪人了。陈家蜜是得罪人了,但是苏银妹一家没有什么好让人畏惧的,周刚却说一声难怪,原来不止是报纸,本地花商和花农的朋友圈也开始流传这则报道。有些人碍于情面没转,可转发了的花商和村民却也不少,按照周刚的话来说,就是影响很坏,也着实没有想到。
而且他提醒陈家蜜,这件事的套路不陌生,前两年有几家生意不错的花商也被人搞过,但用的是诱人去打牌搓麻的法子。陈氏玫瑰不太一样,陈爸陈妈都是洁身自好的知识分子,陈家蜜本人又是个女孩,对方找不到机会,就想出了个这么恶毒的手段。
不用周刚说,其实陈家蜜已经心里有数了。
但是陈家蜜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在朋友圈里发酵,有那么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选择转发,也就是说他们对陈氏玫瑰的盈利也产生了不满。陈家蜜其实能够理解,一面是挥汗如雨辛勤劳作,一边是光鲜亮丽谈判炒作,后者的收入是前者的十倍百倍,虽然现代商业模式遵循渠道为王,但是巨大的利益面前有多少人能保持理智的判断?
当初陈官村陷入危机的时候,有能力有勇气跑去荷兰的只有陈家蜜一个。
如今大家一起发家致富赚钱了,他们却又不免觉得陈家蜜一人独得大头委实不公。
谣言的本质下,却让陈家蜜清楚地看到了危机的真面目,在于祸起萧墙之内。
花农和村民们,对于声名鹊起的陈氏玫瑰的不满,在一篇谣文之后,全数爆发了出来。
陈家蜜觉得特别失望。
村里的试验田每季还在收获,收入都用于公共支出,数额不多但足够补贴困难人群。
罗琛在给付十万红玫瑰的支票后,陈家蜜也第一时间打到各家的账上,虽然比不上高昂的零售价,但每家的获利也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了解这部分差价远远请不到罗琛站台,这是一笔合算的宣传支出,尤其是他们认为事后赚了名声的是陈氏玫瑰而不是陈官村。
更甚者对陈家蜜的育种公司也完全不抱认同态度,觉得那是个烧钱的玩意儿,因为至今没有听说国产品种能赚钱的,甚至于国产品种一向是免费发放给花农的,陈家蜜想要育种卖钱那就是唯利是图。
零零总总的不满,都在这个当口以转发谣文的姿态爆发了出来。
而且朋友圈有特殊的封闭性,辟谣难度很大。
而第一个把网络版谣文放在朋友圈转发的,就是苏银妹的丈夫龚小杰。
陈家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辛辛苦苦走到今天这步,她脚下的路是不是通向正确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担心
我们猫蜜组合是无敌的
一心(issin,いっしん)——(切花,日本,2010)
☆、第94章 光
克鲁克山看到了陈家蜜脸上的迷惘。
他不止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但那时候还是在阿斯米尔; 克鲁克山可以把自己所知道的教会给陈家蜜; 助她迈过那道难关; 然后把心疼压抑在自己也看不见的地方;然而现在他能教会的已经全部教会了她,那么眼下全新的困难就需要他们共同去面对; 但好在克鲁克山此时已经可以将自己的心疼直言不讳地告诉陈家蜜。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
克鲁克山不是在传统的人情世故社会长大的,所以他的想法比较直接。
“陈家蜜,”他把车熄火,“你觉得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陈家蜜摇头; 她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恐怕是这条路太过孤独。那些村民也未必真的认为她做得不对,但是站在每个人自身的立场上,他们仍会觉得陈家蜜对于陈官村的付出远远不够。
克鲁克山又问道:“那么,是要妥协吗?”
“死也不要; ”陈家蜜气哼哼的; “无论妥不妥协,人都永远不会满足的。”
陈家蜜从没有想过要用陈氏玫瑰的资产去平复这场内部对于陈氏玫瑰的声讨,一次的妥协只会带来往后无穷无尽的麻烦。她帮助村里设置试验田选种、推出陈氏玫瑰的时候一并打出陈官村的牌子; 甚至还有未公布的花田旅游计划; 作为一个生于长于陈官村的孩子,她已经担负起了远远超过一般生意人的社会责任感了。
只是因为没有使得家家都发财致富,所以落下了不满。
但陈家蜜从迈入这行算起,也才实打实刚刚十五个月。
克鲁克山眨眨眼睛:“我也希望你不要在内部妥协,还记得你来阿斯米尔那次遭遇的机场罢工吗?这就是不断纵容的结果; 损害的其实是所有人共同的利益,如果我们这一次采取妥协,那么往后他们就会采用一次又一次同样的手段逼迫我们就范。”
到那时候,陈家蜜和陈官村乃至云市好多花商的情分也就耗尽了,变成罢工一样的闹剧。
那篇报道本身的问题和陈官村的问题,不是同一个问题。
必须分开解决。
克鲁克山拨了个电话给那东贤,那东贤没有接电话,克鲁克山便把事情大致的经过用语音发过去,还附带了刚才的电话录音和对方提供的账号,虽然这种诈骗案追查的难度很高,但是身为一个受害者,报案还是得走流程的。
陈家蜜看了他的手机一眼:“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都加了好友。”
“认识一位警官总是很便利的,”克鲁克山不讳言自己也懂了那么一点中国式的人情世故,“是因为那东贤经常要关心那老爷子在云市的生活状况,所以主动联系了我。”
他帮着照顾那老爷子,那东贤给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便利,这是一种很平等的往来。
而且这个电话都不算是诈骗,严格来说已经是敲诈了。
何况已经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就看那东贤给不给力了,他是干刑侦的,经侦也是其中的一个兄弟部门嘛,而且通常这种案子,地区级的部门根本没法处理,必须是有个指挥部联合多部门侦查,一打就打掉一整个窝点,就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可能陈家蜜最后还是不得不把三十万先打给对方,运气好的话,案件破获之后还能拿回个三万五万的。
能用钱搞定的事情都不是大事情,何况事关陈爸的身体,但陈官村的问题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花钱让每户人家都满意,让他们都对陈氏玫瑰竖起大拇指交口夸赞,陈家蜜自问并没有这个财力。
“你只去过阿斯米尔,而荷兰的种植业有一个堪称理想的环境,之后你的主战场是在中国,目前中国的产业虽然有种种问题,但是整体来说也非常祥和。”克鲁克山帮忙分析陈家蜜的处境,“就是因为太祥和了,我真想建议你们去南美和非洲看看。”
克鲁克山并不直接参与亨特拉尔公司的种植产业,而且他有自己的拍卖公司,如果他真的参与进去,有时候就不得不把良心也藏起来。南美和非洲不是荷兰,甚至比发展中的中国的劳动环境恶劣得多。
厄瓜多尔的红玫瑰在全世界享有声誉,走的几乎是奢侈品一样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