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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的银面卫随之离去,离去,竟能不闻脚步声。
她看向他的颈,只见那白皙的颈侧处,还有淡淡的印迹,似是受过什么伤还未完全恢复。萦萧旗暮。
玉竹说道:“他说是急事,甚至几次让奴婢来叫醒公主。”不叫醒,只是因为她已料到,刺史要说的事只怕公主早就知道了。
可是从没有听说,银面卫还有将人剔成白骨的本事,从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眼见到。
“陛下,无一活口。”园中,有人收了刀禀报。
姿阶游。那面具,制作得繁复而精细,遮了他鼻子之上的部分,只留了一副下巴一双眼,那下巴线条柔美优雅,显示出此人不凡的面孔,也重重击向她的心,与她记忆中的线条相重合。
扶她的是自己带来的护卫,出何府院门時,四周的血腥味被煤油味盖了大半,在她出院门時,有火把扔入院中,顿時火光四起。
熊熊烈火中,她回头看一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烧了。”两个字,女皇转身出院。
远处的何青仪被两名银面卫押着,头发凌乱,泪流满面,看着她面前的白骨哭得厮声竭力,一会又看向园中被杀的一个个从小就认识的仆人,更加肝肠寸断,几乎要昏过去。
宣华任玉竹替她梳妆好才出去见了刺史,一见她,卢刺史便大惊失色道:“公主,赤阳出大事了,下官恐怕是要性命不保了,公主,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
“查得到便查,查不到就算了吧。本公主累了,想休息了。”宣华说完,起身离去。
他臂膀倏动,两指击在她颈下,让她一阵生疼,然后无力地瘫坐在地。
卢刺史愣在原地,沉思良久,直至丫环来提醒才回过神来,对丫环说望公主好好保重贵体。
女皇没有生气,只是瞟她一眼,淡淡开口,“何鑫?是这何府的主人么?在这里。”
“母皇,这是您下令的么?您要做什么?何鑫在哪里,何鑫在哪里?”抬起头,宣华朝女皇问道。她不曾这样对母皇说过话,不曾这样胆大包天地逼问母皇过,可如今,她却什么也不再记得。
宣华立刻起身掀开身前的银面卫冲上前朝女皇指示的方向看去,却见就离女皇三步远的地方堆着一具白骨,一具带着血腥味,上面关节处还沾着些许红色鲜肉的白骨,那白骨四周全是肉块、肉末,血滩、血滴,还有……衣服的碎片。
有个人,也有一副这样的下巴。
再次醒来,午后阳光正灿烂。玉竹告诉她,赤阳卢刺史求见。她看着窗外的阳光,看着窗外透进的樟树叶子的翠绿,无力道:“不见。”
赤阳富户何府满门被一夜屠尽的事才半天時间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洋洋,一時似乎连天上太阳都带了血色,百姓个个面如土色。而昨晚,公主带着四名护卫出去,半夜回来時,公主已昏倒,四名护卫对所见之事只字不提。
宣华眼中的泪水终于汹涌澎湃,比哪一次都来得急,朝着自己向来陌生的母亲大吼:“你来就是为了杀他对不对?你派我来就是为了引他出来对不对?为什么?他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能让你这样,你是皇上还是魔鬼?我们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她突然站起身来冲向女皇,却在距她一步之遥時被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宣华走到那白骨面前,缓缓蹲下,良久,突然疯狂地大叫了一声,倏地转过头来,“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他叫贺飞扬,他是我亲生父亲,是你丈夫,曾经是你的丈夫,为什么。”
何府大案开始重点追查,线索便是前不久卖身宵香院的楚终失踪了;何府全家连同仆人却少了一具尸体;何府遭屠之夜邻里听见了哭喊声,哀嚎声,却没怎么听到凶手的声音,无一人敢开门。zvJW。
所有的线索都无从查起。
卢刺史查得严谨有秩,不紧不慢,得知无进展后便上报禀明实情。自称不配做一方刺史,请求罢官。京中未有处置下来,宣华就收到了牒文,说是免去她赤阳监察使一职,即日起程至白江面圣。
行宫之中见母皇
一路之上,也算风光明媚,蓝的天,白的云,远处青山,近处碧水,太阳光在水上投上星光点点,老远就能因之花了眼。鳪滹
连护从也忍不住要从马背上看路边多妍的野花一眼,宣华却对外面路途风光未提起一丝兴致,坐在车中目不斜视。
前两日经过城镇時,玉竹有意从街上买了只乖巧多话的鹦鹉给她,她却不愿多看一眼,最后玉竹只得将它放走。这一路,宣华甚为寡言。vAvg。
女皇说道:“若要赐罪于你,你还能活到今日么?你以豢养男宠之名而收揽门客,设下圈套陷害太子与钟离陌,意欲招卫长凌为驸马而与冯家扯上关系,单单说你心里的谋划便是大逆不道,朕又对你治过何罪?”
女皇冷哼一声,问道:“栽赃驸马,有无数种办法,为何又偏偏扯上了太子?”
宣华在她面前叩下头来,“是,儿臣遵命。那何鑫在民间另娶妻生的女儿何青仪,母皇是……”
“你……”女皇长叹了口气,冷声道:“自以为是。你那个父亲,不过是个弃你于不顾、欺瞒天下、寡情薄幸的小人,你以后还是忘了的好。”
女皇冷了口气,“银面卫,你也敢打探么?”
早知道的信息,宣华却止不住要颤抖,只能将手藏于阔袖中,然后紧紧拽住,任指甲嵌进肉里,有些艰难地问:“母皇为何……为何要杀他?还要屠尽何府满门?”
“因为儿臣心中对大皇兄有怨。”宣华低着头回道:“当初若不是大皇兄的父亲勾引母皇,母皇也许不会对皇夫冷落,甚至……儿臣那時误以为,皇夫的死是大皇兄的父亲陷害的,所以……儿臣心中才怨恨大皇兄的父亲,怨恨大皇兄,儿臣知罪,请母皇责罚。”
女皇说道:“任赤阳监察使后,有什么想法?”
女皇说道:“他于赤阳露出踪迹,朕便立刻派了人至赤阳。可此人向来诡计多端,朕唯恐他觉察不对再次逃窜,便将你派往赤阳。他果然立刻露出破绽,让银面卫定为目标,最终确定了他贺飞扬的身份。当晚他就准备携眷而逃,朕若是晚到一日,只怕他已不知所踪了。”
“可他曾是儿臣的驸马。”宣华忍不住激动地抬起头,在看到大殿之上皇帝的容颜后才缓下口气,慢慢说道:“曾做了儿臣两年驸马的人,结果却是母皇身边的银面卫。母皇派银面卫潜伏于何鑫身边,结果何鑫遭剔骨焚尸,母皇派银面卫潜伏于儿臣身边,是不是……是不是不久后的儿臣,也会是一堆白骨?”
“诈死离宫,瞒天过海,改名易姓,于民间再娶妻生子,藐视朕之尊严,你觉得,他该死吗?”
至白江行宫時,天刚好下起了雨,夏末時候还有些热,这雨带了许多凉意,来得很让人欣慰。
女皇的声音回荡于大殿,带着空荡大殿的凉意,一遍一遍,重复地传入她耳中。宣华沉默着,直至殿中余音悉数散去,才说道:“母皇要追杀皇夫,便有意将他的女儿贬至赤阳,引他现身,又派银面卫暗中查探,然后将他全家一网打尽?”
河尚荷。“母皇是怀疑儿臣觊觎大皇兄的太子之位,觊觎母皇身下的皇位么?”宣华说道:“儿臣从没有过大逆不道之心。儿臣愚钝,自小就不得人宠爱,甚至每一日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当作眼中钉除去,所以時刻都希望自己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在出宫后,儿臣才有意招揽了些有才能的人,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在关键時候给儿臣出出主意,让儿臣不至走错路罢了。那時儿臣不愿远嫁大瑞,也不愿陷入那三宫六院的后宫中,又不敢求母皇成全,所以在匆忙中才随意选了个驸马,之后才深感后悔。后来,儿臣便遇上了卫长凌。儿臣倾心于他,甚至夜不能寐,却也不敢向母皇提废驸马,怕母皇不同意,这才一念之差,有意栽赃了驸马。这一切儿臣都愿认罪,可母皇却说儿臣心中有大逆不道的谋划,当真是冤枉了儿臣。”
恢宏大殿下,宣华望着前方,一步步踏上宽阔气派的白玉金雕台阶,身旁太监替她撑着伞,红色雨伞周围水滴成串,似珍珠般落入台阶之上。
大殿内,女皇安坐。
女皇直直看着她,回道:“没错,据银面卫查探得知,他正是本该死去十多年的贺飞扬。”
女皇无声,她又说道:“儿臣自小丧父,母皇又忙于政务,所以一直都思念着父亲,可母皇又曾下令全宫上下不许再提皇夫,儿臣哪怕想也不能说出来,更不能打听父亲的种种。儿臣也恨父亲,恨他离得早,恨他不曾在儿臣身边陪伴,儿臣以为自己是不在乎他的,可后来才知,恨不过是因爱而生罢了。至赤阳,见到何鑫,总是倍觉亲切,总是爱想起自己早亡的父亲来,却没想到……”她抬起头,看向大殿上方问道:“母皇,他,何鑫,真是多年前的贺飞扬,真是儿臣的亲生父亲吗?”
久久,宣华才说道:“潜伏于何鑫身边的钟楚,便是母亲手下的银面卫么?”
她在殿中跪下,开口道:“儿臣叩见母皇。”
近来,宣华的脸有些苍白,所以玉竹在为她梳妆時抹了好些胭脂才将那苍白掩住,一点点描眉涂唇,一支支金钗珠花别上发髻,加上那一袭嫩黄色长裙,终于将她连日的无神掩去,还了昔日宣华公主的奕奕风采。
宣华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说道:“儿臣那一日失控,冒犯了母皇,还望母后恕罪。”
“怎么,担心你这同父异母的妹妹了么?”女皇问。我远我衰。面和下画。
宣华立刻回道:“儿臣不敢,儿臣怎会担心她,儿臣乃是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怎会有她那样的妹妹?”
“朕将她交给禁卫府了,贺飞扬若是在,若是知道她女儿在禁卫府的情形,只怕是恨自己生下了她吧。”女皇轻蔑道,说这话的時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来。
一切,非欺骗?
“任何人都会受不了吧,可惜,他已经死了,不可能看到了。鳪滹”宣华说道。姿阶淑芳。
“他是死了,可朕心头之恨却未解。那女人,钟离陌自会处置,你就不用过问了。”女皇说道。
宣华轻声开口:“原来他叫钟离陌,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母皇的得力助手,他在儿臣府中两年,儿臣还一直以为他本就叫钟楚呢。”
雨一直淅淅沥沥,当钟离陌自行宫中走出時,雨滴终于停了下来,只有空中的粒粒水点,风一吹,便凉凉的扑在身上。
“是。”钟离陌回答。vAvg。
一边想着,一边走下台阶,华丽的裙摆拖在台阶上,被雨水浸湿。头顶的伞周,依然往下掉着串串珍珠似的雨滴。
“为了引真正的皇夫暴露身份?”
而今,她知道的比以前多了些,比如,他是禁卫府的大阁领,他叫钟离陌,他多数時候都戴着副黑色手套,那黑色手套下是一双完全看不出真实身份的纤细柔手,因为那完全看不出身份的手,完全看不出身份的面容,所以他总能成功是潜伏于目标身边。
宣华又问:“那是得了母皇之令,所以你们才能不择手段,我无法追究,不过我想,母皇应该没有让你来与我谈请说爱,寻欢作乐吧,这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的是不是?”
“公主谬赞。”钟离陌说道。
宣华问道:“本公主在赤阳遇刺的事,是你策划的吧,那些刺客,都是你手下的银面卫?”
行宫一侧的路旁,遍植树木,叶子沙沙作响,時不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