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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柯儿的“胡闹”被一道闷闷的推门声打断,门外正是南宫无极。
其实安柯儿大可以胡编说屋内正在洗漱之类的,可她做贼心虚慌了神,毕竟皎儿刚醒就逼她说出药方子,虽说在她印象里这丫头的体质本不该如此不堪……
哎,只能再等两日了,安柯儿边用她安氏特有的嗓门遮掩心虚让他再屋外等等,一边赶紧收了锦被上一叠宣纸。
南宫无极进了屋在榻旁做下,深瞳细看她神色,男人的神色有些微异样,皎儿只当他是同无心交谈后才如此,殊不知进屋之前,门外暗处的无恒已将天池宫那一身雪衫的男子进出之事禀告。
无恒只见一道白光闪了又闪,殊不知这是雪衣如常步伐,根本没刻意避开他,不过是不愿与南宫无极正面相对。
她眸中没有半分异色,显然她与那人相识,男人心道,这丫头相识的人上至王侯,下至市井,如今连关外天池宫都结识了,可真是相识满天下!南宫无极生疑,相识何以故作不识?
物极必反
皎儿对南宫无极及时回来不禁心呼万幸,立时没了先前因苦药而生尚未全数泯灭的小小恼火。
与安柯儿即将对她实施的“折磨”相比,好歹先前无极师出有名也知道把握分寸,她怀疑他若晚片刻回来,只能瞧见再次昏迷的她。
在无极强势看护下,安柯儿只得被迫安静,显然她由她口中一时也听不到外界之事,皎儿昏昏沉沉又睡下了。
再次醒来已是掌灯之时,榻旁伏着个人,呼吸均匀,正是睡着了的安柯儿。
北国初夏夜早晚温差十分大,因恐她及看护的人着凉屋内置了个小暖炉,倒是并不凉。
无极不在房里,安柯儿又睡着了,皎儿口渴只得忍着,想起白日雪衣说子时前来,就等他来了再要水喝。
朦朦胧胧又要睡着,忽然房门一闪,睁开本就半启的双眼,雪衣已在眼前,安柯儿应当已让他点了穴。
看来果真是算好了子时无极不在才约于此时。
“体内瘀血他已为你除去八九分,只是过于激进,物极必反,于你痊愈反延了时日,你不觉疼痛是他用真气将你护住,天池内功属阴,可将你体内气血缓一缓,只是寒气甚重,你可需忍耐些。”白纱下缓缓飘出极其轻柔的嗓音。
雪衣开门见山的话使得皎儿震惊不已,一来从未听他如此“长篇大论”,二来她清晰记得白昼醒来时听到的喃喃声,他说等她伤好些就带她走,他是为了早些带她走刻意为之?
皎儿蓦然想起那时他中毒受伤,在崖底算上醒来之前总共不过养了十余日,就能攀上崖壁带上她一起上崖顶,那时对此就十分不解,之后月余她一有动作就能撞上他,她惊讶于他竟为了堵她夜夜和衣休息,如此说来当时他是在房里疗伤,伤虽好了,可体内几个月来除之不去的余毒恐怕就是因此而残留。
那次他的毒远过于伤,而此番,她的体内何止百毒不侵,他无须担忧这点,而内伤他一直用真气护着,纵使身上留下两分内伤慢慢痊愈,只要在他身边,对她而言也不会有太多不适的感觉,而她到那时虽会生疑却猜不尽缘由。
杏眸不禁黯然,内伤不比伤寒,宜用猛药除之,内伤在于循序渐进的调理,才能使它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降至最低,感觉不到疼痛并非就对身体无害,她不比他一身内功,不过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小女子,能痊愈却毕竟会有所不同。
两生最恨
“你若急于行走,此刻尚且不迟。”清柔的嗓音欲唤回她的思绪。
杏眸缓缓迎上那双清澈墨瞳,初见这双眼瞳便觉它如天山雪水般的清澈无瑕。
尽管房内放置了吸香石而无味,然而他身上如雪般的清新却仿佛萦绕在四周,那是一种能让人净化心灵、回归本源的味道,刻进心里便挥之不去。
或许正因此使她将他救活后,对他一无所知却莫名地不曾设防于他,将他带下天山,带去平东王府,又带他离开。
惜字如金更胜凤之淩的男子,他的话句句覆着一层无瑕白雪,使人无论相较何人都会毋庸置疑的选择于他。
他曾在她额上留下浅浅印记,没有丝毫情欲,墨瞳里只有伤感和无奈,她虽震惊却生不出反感,因他将心意表达之时,亦将自己置于了局外,他与无极并不同属,他的话不带任何诽谤的意味,仅是以她为好。
皎儿迎着雪衣的墨瞳,静静地相视,倏然她的唇边浮上半分笑意,笑里道不尽的无力。无极是恐她长留此处再遇凶险,毕竟他无法片刻不离待在她身旁,有得必有舍,想早日离开纷争之地,就难免要牺牲些其他。
可他却不该有所隐瞒,这毕竟关乎的是她的身体,在她昏迷时他无从问起,但她白天醒来也未问过她,纵是她爹娘祖辈尚不会不问她意愿而作事关于她的决定,他怎知她定然愿用未来一年半载的光景来换此刻一月半月的时日?
世间男子总是径自做出某些决定,他们总以为女子无须知晓,自以为对她好,可甚么是好,唯有自身才最清楚。
无极为人霸道独断、傲世自负,却是重情义心无旁骛的男子,她与他约法三章,先有言彼此不分尊卑,相互尊重,给她自由,他那时应得虽然勉强,但自她生辰以来他待她除了几件琐事外无不尊重她意愿,她以为他早已懂。
历经一世,纵然今世被众多至亲万千疼宠,无须家中各位长辈叮咛教导,她一日不曾忘记付出一份信任便是多了一份致命死穴,信任是一个人绝不可轻易交付之物。
对于世人瞒骗可一笑了之,被自己信任之人蒙在鼓里,而所隐瞒之事又事关切身,这,是她此生第一次。
她此刻在意的并非是他如此做法会令她两三分内伤拖沓慢愈,而是她将信任交付于他,且深于至亲之外任一人,期待平等、尊重,他却无声无息地用指尖划出一道伤痕,或许是她未亲口告诉他,她一(两)生最恨所信之人的欺骗。
如此霸道独断的男人,她该拿他如何是好。
子夜对峙
“得罪了。”见她心意已定,雪衣轻声道,微微俯身,羊脂白玉般纤长白皙的指节方触及锦被一角,白沙下的容颜神色已复,墨瞳刹那间已敛去三分柔光。
一眨眼的功夫,但见雪色已直立回身,望向皎儿眼角余光中静悄悄的房门。
皎儿自然不比这些武功出神入化的世外高人拥有超凡的听觉,可从他突如其来的举止便知除了无极还会是谁。
闻听雪衣将内情相告,心里有恨有恼不假,然而此事本质而言并非奸恶之人伪善,做出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他虽犯了她禁忌,说到底也是因他个性使然自以为是对她好才会如此,算是她未曾将他调教好。
此刻夜阑人静被他瞧见雪衣在她房里,以无极的脾气两人指不定得交起手来,他在开封城外一战败退了武林各派围戮,而此番并未手刃苍衣人,雪衣的武功显然在他之上,索性应不至于开封城内一幕再现于此。
雪衣白日来探她时用的是如常的步伐并未刻意避开门外所谓暗处的视线,但此次他封了南宫无极一名手下穴道,门外古峰及东屋紫藤自然无妨,而其余人于他而言行同虚设。(焦白得她一笑高高兴兴美容觉去了,七夜未眠呐!)
连日来每夜子时南宫无极都在西厢房运功排毒,需全神贯注由一人在一旁相助,他此刻又怎会息功下榻前来。
不足一弹指的工夫,房门果然被推开,榻旁一道雪白刺目的身影立时让门外一身黑袍劲装的男子沉下了脸色。
一阵短促的沉默之后,南宫无极跨步进房,反手轻推带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不知前辈到此有何贵干?”南宫无极冷声道,显然压着怒气,他故意将“前辈”二字咬得级重,刻意在她面前强调此人的庚龄辈分,深瞳如愿得捕捉到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伤感。
幼时曾听祖辈人传言天池宫是座天山天池附近的冰雪地宫,天池宫的武功犹如天山上的寒冰性属极寒,以至于有神奇的驻颜之效能保人几十年容颜不改,可直到寿终之时。若说原先尚有一分不确定,那么此刻便已确信无疑。
雪衣除却他咬重前辈二字外,无半分情绪,墨瞳静静地望着他。
他虽天资卓越,有傲人资质,确是练武奇才,然而年少轻狂,刚愎自用,他若不懂,终有一日会失去。
“彼此彼此。”半晌,雪衣开口,嗓音清澈而平静,已无先前轻柔。
南宫无极未料他竟将自己与他相提并论,脸色愈发暗沉。
当我死了?
南宫无极故意瞥了眼被其点了穴维持原状伏在榻旁的安柯儿,冷嗤道:“若来探视何故掩人耳目?”
雪衣不假思索地缓声道:“太过噪舌。”
不可否认,这宅子里里外外无一不如此认为,只不过他存了三分顾忌,不曾下过手,此刻倒显得他明知故问。
南宫无极两句自以为理直气壮的质问轻而易举就被他顶了回来,所谓恼羞成怒形容此刻的他再恰当不过。
“前辈,夜静更深,既已探视,恕晚辈不送!”南宫无极咬牙抱拳,不与他多费唇舌,直言赶人。
一袭雪色衣衫纹丝不动,立时男人的深瞳微眯起来。
“你们……当我……死了啊……”断断续续微弱而干哑的嗓音从榻上传出,闭目假寐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皎儿本想装未醒,一来自己发不出声,二来他进来见她睡着总不至于在她房里大声囔囔吧,要吵要打可以找块空地,雪衣武功在他之上,自然不会吃亏,并且性子清淡,当初被焦白那般欺负也不曾打击报复,自然也不会伤了他。
但显然南宫无极气岔了,根本不管她睡没睡着,或许压根知晓她假寐……
她这句话用尽了全力才出口,此刻的怒气加上听闻雪衣之言后堵在了胸口的一份,凝聚起来产生了极强的爆发力,然而一句话出口,气血涌动,胸腹间疼痛难忍,刚有些转好的脸色立时又如白日初醒般惨白了。
自初始两字出口,黑白两个身影倏然一怔,话音未落,本就立在榻旁雪衣一掌已贴上她锦被外的右手掌心。
南宫无极亦跨步靠上前来,但他本就是从屋外进来尚未走到榻旁,又因面前隔着安柯儿,距离、方位都落在下风,自然比这个妖颜的男人离她远些,此时此地显然不是争执的时候,男人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旁人给她镇痛压制住气血。
一股寒气自右手掌心传入,迅速蔓延全身,将体内烈焰般的灼热骤然缓解了三分。
南宫无极蹙紧了眉,这丫头就是想得太多,自顾不暇还要担心旁人,若非如此他用真气压住的内伤怎会三番两次血气上涌,再如此下去恐怕适得其反,莫非他不该如此给她疗伤,她这性子何时能敛一敛!
(皎皎:她要不是这破性子,能在深山里让人追杀的时还救下个垂死的男人嚒……)
不是不报
天池内功果然奇妙高深,看来昨日午时他已知晓他如何为她疗伤,子夜造访便是想“拨乱反正”?
晨光初晓,南宫无极轻挥衣袖,灯火泯灭,那人已离去一个多时辰,直到此刻,她身上方才有了暖意。
她的睡颜沉静安然,那人是否将他如何为她疗伤告之。(某人迟来的心虚……)
南宫无极等那人走后细细一想,卉山之后听报那些名门正派曾遇名年轻少女用冰伤人,莫非是他?
南宫无极这几日心思全聚在给她疗伤上,竟是忘了这一条,此时心道莫非除了驻颜尚有返老还童之术。
如此看来他们相识远在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