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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仲秋夜凉,披上一件吧。”两个丫头不放心她提前回来了,翠儿从屋里取了衣裳给她披上。
“这么早回来作甚么,我这里可无趣。”话虽这么说,却难免心中升起暖意,这两个可比安柯儿有良心。
“郡主,世子今儿个晚膳少用许多,赏月时用了您午后带去的月饼,听说两个呢!”萍儿突然脱口一句,还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语罢傻笑起来,翠儿一个白眼过去,这丫头才止了笑。
“那是你们手艺长了,改天王爷一定有赏。”装傻虽然很老套,却是无可奈何,先前是侍卫满口主子、世子,如今这两个丫头也……
“……”丫头不明白,何以郡主明明对世子好,却又时时疏离。
“我有些乏先回房去了,你们也别歇得太晚,她不爱回来就随她去,不必等夜了。”以免再吹耳旁风,皎儿留下一句转身回了房,留下两个丫头杵在二楼扶栏旁呆愣,不必等了……
月色下的湖畔,凤煜辀只身独立,眼前七八丈宽倒映着一轮皎月的湖镜犹如父子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道黑影落到湖畔边孤寂的身影旁:“王爷,夜深了,回吧。”
凤煜辀示意来人退下,籽瑶已成亲生子,淩儿仍一人独居湖心,今年已至冠龄,如今大半年已去,避而不出,如何是好!
原来凤之淩的师父喜事在即,凤煜辀闻听儿子近来气色不错稍显笑意,便乘此将此事书写后让非雨带至湖心让其过目,岂料凤之淩看过信封字迹拆也不拆,一言不发将信退了回来。
湖心早已熄灯多时,凤煜辀望月长叹一声,欲回青桐苑之际,不禁朝沁馨园望去,本以为今年再能借她之口将淩儿请出来,不想这蒙了眼不识玉的丫头竟仍无意……如今防备心深重,诸事皆不愿理会,此事怕是更不愿过问。
又一道黑影疾行而来,俯在凤煜辀耳边耳语道:“王爷——截得飞书一封。”
凤煜辀眸中慈色瞬间已全然隐去,深邃的双眸中迸射出冷冽的精光,袖炮挥摆跨步直奔青桐苑。
取其江山
青桐苑凤煜辀的书房中,面前一封被解显字的飞书静静平躺,飞书上的字随着渐干的药汁而在慢慢消退。
凤煜辀一双紧握的铁拳咯咯作响的同时亦在因愤怒而瑟瑟发颤,贱人,凌迟也难抵其罪!
这些年原以为在她背后撑腰之人是她义父文太师,此时此刻凤煜辀自觉近二十年来自己有多可笑!
凤煜辀痛忆昔日“手足之情”,心中无限悲凉,从何时起成了他人心中刺骨,父皇驾崩丞相宣读遗诏封藩之时?
恐怕当年莹儿“意外”的小产,就是他身为伯父的凤煜珲杀了这未出世的侄儿!
莹儿,若非因当年血崩险些一尸两命而落下病根,又怎会诞下淩儿呈油尽灯枯之症!
当年已名满江南的轩辕海棠已许婚凤煜辀二哥的内弟花锦龙,凤煜轩得知后请其前来救治,只是油尽灯枯不比其他,一切皆已不及,但依轩辕海棠之言若采集奇珍仍可再续其一年半载,然而就是萧芸一事,将其性命催送,短短一月有余香消玉殒。
凤煜珲操控了凤煜辀半生,毁了凤煜辀此生挚爱平东王妃傅莹儿,使亲侄不认其父,令凤煜辀近二十年活在悔恨痛苦之间。
这天下从无人与其争夺,他生来便是太子,然世人由其龆年便始颂的仁德天子,确实当世人面兽心之首!
是天子又如何,为固其江山皇位毁弟妻子,害弟半生,他凤煜珲如此爱江山,我便夺其一世尊荣——取其江山!
一双赤红怒目刹那间瞳孔大睁,凤煜辀被自己猛然间乍起的想法着实一惊,取其江山,其大逆不道远胜之前送至其二哥凤煜轩帛书上所书的“仗梅山云江天险而自立”!
自古藩王起兵无不为世人唾弃,无论成败皆被冠上乱臣贼子之名遗臭万年,但背天子自立,亦要遭受朝廷平乱,届时大军前来,为自保而奋力坚守抗敌使百姓长年征战连连,还是背负骂名举事一举颠覆无仁昏君的朝廷!
凤煜辀自萌生自立之意以来并非没有深思熟虑,自然也曾有此一闪而过之念,许是其子凤之淩此次九死一生万幸得愈,仇恨尚未锥入心髓,凤煜辀仍念及百姓苍生而选择暗中策动二哥凤煜轩自立,以两国联盟建三足鼎足之势来全自保。
但如今一封飞书让凤煜辀知悉原来自己二十余年皆在其皇兄股掌之间,大半生受其所害,眼前浮现那一张如花笑靥,山林初相逢,合卺求白首,那未成形是男是女未得知的孩子,尽毁于他手,此恨若要寻尽头,除非地坼天崩,川枯海竭!
这一夜,凤煜辀一夜天明,日出东方之际,定下夺取山河之心。
萧妃错算
萧妃近月来为凤煜珲所迫,逼其迫害凤煜辀父子与盗取凤煜辀的军事机密,她对凤之淩绝无半点不忍,然情字一关终难过,萧芸面对“上谕”令其利用凤籽瑶新生孩儿设下圈套毒计让凤煜辀身瘫之命不愿执行,并非骨肉亲情难舍,当年她那胎临产前一日便已胎死,如今的凤籽瑶不过为偷梁换柱之物,尽管近二十年来萧芸对其疼爱万分,内心却从不曾有半点亲情,她仍是败给了那个情字。
今夜如此一方帛书,正是她故意放出,用了这二十年来从未用过的飞鸽传书,她要搏一搏,搏凤煜辀不会动她,她给他“生”了女儿,如今女儿也有了儿子,他们已有儿孙,当年傅莹儿那贱人本就时日无多,她不过提前送了她一程。
萧芸乘凤煜辀与凤煜珲风起云涌之前断清同那人的关系,凤煜辀不会料不到是她故意所为,在她看来,凤煜辀如今最该恨的是那人,此刻顾不上来恨她,一直以来受其漠视,今后无非仍是漠视,参上几许仇恨罢了,时至今日她已不在乎被其漠视一辈子。
但显然萧妃错算了,千算万算她漏了凤之淩,十余年父子不和,连形同陌路也几乎谈不上,凤之淩根本不愿见他,避居湖心终年只出三次,年初一拜师以及他母妃忌日与清明上坟扫墓,撇开萧芸将傅莹儿催死之外,十余年父子二人生不如死之痛又该由谁来担!
天明之际,凤煜辀下令向西院暗中加派人手,欲将其布在王府外的探子悉数剿杀,整个王府西院只许进不许出,雀鸟难行。
烟雨园内,与凤煜辀同样一夜未眠的萧妃此时正假意闭目小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身华贵装扮的妇人不禁大骇。
萧芸虽是以凤煜珲的人“起家”,十余年来却也繁殖了一批自己人,此时进来的正是她近年来最为得意的二名亲信之一。
一身妇人模样的男子疾步朝萧芸走来,附到她耳畔耳语,正当其双目圆睁难以置信之际,“妇人”从其袖间抽出一柄利刃,银色的刀刃刺进丝帛,萧芸腹间的鲜血泉涌而出,齿间沁出腥红,来不及发出一声,眼前已黑了下来!
正欲拔出匕首,房外传来他人的脚步声,行凶之人弃其器欲越窗而逃,破窗的动静让门外前来之人破门而入……
梧桐苑内,凤煜辀接报那贱妇遭其“心腹之人”灭口,此刻仍余一口气在,濒临垂死之境竟还口呼自己名讳,何其可笑!
这日,凤煜辀大可就此让她死,然而令众人大惑不解的却是其令云霄等数十人护卫,请皎儿同安柯儿二人亲往救治其性命。
不曾服其罪,岂有身死理,此等贱妇怎配轻易离开人世!
别愁伤人
人世间凡事因果循环,此话的确不虚,萧芸十余年前将其手下另一名亲信的垂危老母遣人救治无果之余将其安葬,破门而入的正是此人,若非此人施救于她拖延时刻,纵是神仙稍后赶来也枉然。
经皎儿与安柯儿轮番医治,萧妃于一昼夜后得以残喘于世,但已年靠四十的妇人受此重创岂能轻易复元。
凤籽瑶成亲后令居一园,不再与其母同住于烟雨园,上月初一诞下凤煜辀长孙后,短短月余间十余年来不入西院的凤煜辀来看了孙儿三面,这恐怕就成了萧芸自以为筹码之所在,然而她高估了凤籽瑶及其子在凤煜辀心中的分量。
自古母凭子贵,子凭母贵,但显然对于一个重情专情之人前者远不及后者,更何况凤籽瑶不曾有何凤煜辀刮目相看之长,凤煜辀下令救萧氏在其定下夺取江山之心后不足半个时辰,莫说其前往烟雨园探视,自此半步也未再踏入西院。
自萧妃无性命之忧之后,因凤之淩那里不可断其针灸,皎儿奔走往来两日之后便不再入烟雨园,安柯儿十日后也不再前往。
湖心,凤之淩连日来神色无异,近半月其眸中浮现的柔和并未因此事消散,淩心小筑愈发恍若“世外桃源”,尘世间种种皆在心外,皎儿每日前去总能听他轻吐出三五句不长的话来。
原本皎儿的问话就少,如此在旁人看来自家小主子可谓对郡主敞开心扉有问必答是以,只是众人却更为难了——是谁都看得明白,她浅笑轻语间始终坚持着恰如其分的疏离,是谁都看得出来,她一心想回江南,何以主子近来一反常态视而不见了。
安柯儿万想不到在王府住了这么些日子都不曾见过的萧妃,竟是以这等缘由见着,这日晨起,因不再去西院,顿觉又陷入“清闲”之中,如今毕竟是谈婚论嫁了,也不便整日整日跑去罗大哥的屋子让人笑话,但因早起惯了醒得早,一出房门就逮住了“路过”的皎儿,两人一同下楼去用早膳。
“皎儿,王爷送来的血燕还有余?”安柯儿看着桌上的冰糖燕窝盅,不禁汗颜,王爷不给自己险些没命的侧妃送去,反倒给走了两日西院的皎儿送来滋补珍品,且一出手就连着十日,这得砸下多少银子呐!
“柯姐姐若喜欢,用就是了。”皎儿白了一眼安柯儿,她又没去厨房细看过送来的血燕,怎知还余多少!
安柯儿忙干笑着摆手,虽说去了西院十日远比她“辛劳”,却真没半点眼红,这丫头每日还得去湖心忙活,绝对比她这个闲人辛苦。
更何况连安柯儿也明了王爷这是寻了个借口,以她往来两处劳累为名送来补品,寻了个台阶下,就为那日老少二人伤了“和气”,王爷派人来传话中秋夜宴,让丫头给直言推了,安柯儿认为正是她面子上过不去而“耿耿于怀”。
凤之淩逐渐加深的柔和与凤煜辀的自寻台阶,却让皎儿颇为无奈,这对立于鸿沟两岸的父子心照不宣地营造起同种氛围,让人对他人没有丝毫脾气,却不禁心生不安。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身在一处,倘若周围所有人都待你好,难免不生留恋之心,世间别愁最是伤人,这本是去年在此做客时就十分清明之事,刻意避免与那少年太多接触,岂料如今终究因治他足疾避不过去。
江南回书
沁馨园内,用过早膳后安柯儿闲来无事一个劲在耳旁叨叨,皎儿无奈之下便提议去园中摘取桂花做桂花糕食用,这一提议立即得到安柯儿与两个丫头响应,但三人一致不许她“辛劳”,连摘桂花都没她的份,如此皎儿乐得其所。
这三人采摘了桂花便在厨房里忙活,皎儿在一旁清闲着,一晃已入了巳时,眼见安柯儿手中已差不多了萍儿便去准备午膳。
冷不丁的翠儿想起去年郡主中秋前日入住沁馨园,隔日王爷前来用膳前还食了郡主做的月饼,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今年却……
翠儿思索过后小心提议道:“郡主,听闻王爷近来寝食不济,日渐消瘦,王爷喜食桂花糕,不如……”
“待会儿你备个食盒送过去吧。”皎儿闻言误以为她替自己